第貳玖章 食言而肥
隔着二十年時光,畢景再一次見到了樂至。
畢景看着眼前的人,淡眉、細目,艷麗的容顏,幾乎每一寸肌膚都灼傷了自己的雙眼。畢景神思也漸漸恍惚起來。
葉光紀見畢景發了呆,連忙將他懷中的孩子抱走。
這院子中便只剩下畢景與樂至二人。
樂術骨架小,樂至的身影比他還小了些。
樂至走到了畢景的身前,仰頭去看他,臉上的笑十分燦爛。
“畢景,如今我已轉世投胎,你之前說的話還作數嗎?”
畢景醒神,臉上的表情變化莫測,他半彎下了身,便與樂至這樣對視着,手撫在他臉上,輕輕摩挲着。
樂至一直笑着。
“自然作數。”畢景道。
樂至地笑又燦爛了幾分。
畢景突然站直了身體,目光落在了樂至身後,問道:“樂術呢?”
樂至也轉身,茅屋的門大開着,裏面卻空無一人。
“他早就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上了。”樂至道。
樂術早在二十年前已經離世,自己藉著他身體活了二十年。
畢景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樂至從樂術的茅屋中走出來,還穿着樂術的衣裳,這一切落在畢景眼中便是殺人奪物。
即使樂至奪的物都有些不堪入目。
在畢景眼中,樂至便是一個瘋子,所以剛剛那句話,他幾乎可以肯定,樂至殺了樂術。
想到那丑東西死了,畢景只覺得頭腦一陣眩暈,怒極攻心,看向樂至的眼神也恐怖至極:“你殺了他?”
樂至眼神漸漸迷茫起來。
自己佔了樂術身體的時候,樂術已經死去,所以並不算自己佔了他的身體,樂至剛想否認,便有冰冷的東西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畢景本為神獸陸吾與昔日妖皇鳳凰之子,他隨了母親,原形為鳳凰,這利爪卻隨了父親。
只有他在極其動怒之下才會現出這爪子。
二十年前,畢景便是拿這利爪擱在他脖子上。
樂至愣了一下,心瞬間冷去,冷笑道:“畢景,你身為妖王,竟是食言而肥!昔日你言只要我投胎轉世便允我機會,如今我回來,你怕兌現諾言,所以殺人滅口嗎?”
“你殺了樂術!”畢景冷聲道,“你嫉恨本座二十四芳主,所以將她們打入冷獄,如今你又嫉恨樂術,所以殺了他!”
“我為何要嫉恨樂術?”樂至問道。
畢景抿着唇不言語,只是一雙冷目死死盯着他那張臉。
“我為何要殺他?”樂至又問了一遍。
“因為你心狠手辣,凡是本座喜歡的,你都容不下。”畢景道。
“你喜歡樂術?”樂至的語氣突然變得十分怪異,聽在畢景耳中便是陰陽怪氣,“畢景,原來我樂至在你眼中便是這樣的人?我待你一片痴心,你卻棄之如敝履,你可以喜歡二十四芳主,卻獨獨不喜歡我!如今你竟然說你喜歡樂術?”
“若是我說樂術便是我呢?”樂至道。
“你以為你這麼說本座就會放了你?”畢景冷笑,“你剛說自己投胎轉世,現在又說自己是樂術,你以為本座是傻子嗎?”
昨日樂術本為樂至,可是樂至心中還是一陣發涼。畢景,你說你喜歡樂術,那我今日站在你面前,你又為何識不出來?
你是自欺欺人還是厭惡我樂至至此?
他與畢景,果然是孽緣啊孽緣!
樂至一股真氣撞在胸口處,溫熱的液體從喉嚨中涌了出來。
鮮紅的液體,將眼前人的衣服完全染紅了。
畢景眼睛瑟縮了一下,看着樂至眼中的光亮一點一點消失,最後再無波瀾。
“我並非你對手,若是你欲第二次殺我,那便殺了吧。”樂至道。
畢景手緊了緊,爪子靠近了那帶着涼意的肌膚,只要再靠近些,鋒利的爪子便可以刺進他的血肉之中,只要殺了他,便可以解脫了。
樂至閉上了雙眼,所以看不見畢景的手漸漸顫抖起來。
“樂至。”
除二人之外,突然有第三個聲音響起。
樂至轉頭,便見一個白髮白眉的老頭站在一旁,一身廣袖道袍,不染凡塵。
“緣分天定,凡事適可而止,不可過了。”
“痴念太重,傷人傷己。”
本來毫無光亮的雙眼漸漸有了亮光,經歷了至痛之後,如今心竟意外的平靜了下來,本來亂成一片的心緒竟意外的清晰起來。
誤以為畢景喜歡自己,所以痴等,因為嫉妒,所以喂他吃下寄情丹。
畢景本無錯,自己欺騙畢景二百年,那麼驕傲的妖主任人擺佈了兩百年,即使殺了自己也無錯。
錯的是自己,錯在自己痴心。
“放開他吧,他此生有仙緣,若是再死一次,投胎也是畜生道了,再無仙緣。”玄靈老祖看着畢景道,聲音安靜而平和,似乎安撫了人的內心。
畢景放開了樂至,利爪收起,手卻微微顫抖起來。
玄靈老祖走到他面前,手中拂塵在他眼前拂過,樂至頓覺海闊天空。
執念太深,消散不易。
樂至能夠察覺到自己心中的執念一日日少去,但是始終還是放不下,所以便給了自己最後一個機會。
自己重新歸來,若是畢景肯接受自己,也算一樁美事。
可惜是自己妄想了。
漸漸地,心中的波瀾消失了。
“你殺了樂術,所以這唯一的機會本座也收回了。”畢景道,“樂至,你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本座面前,若是我再見了你,無論誰護着你,本座也會殺了你。”
樂至笑着點了點頭。
罷了罷了!
樂至開口,聲音有些沙啞:“畢景,若是我當初真知道你厭惡我至此,我便不會給你吃寄情丹。年少痴迷,無法控制自己,其實你本無錯,我不該怪你不愛我。往日之事乃是我任意妄為,從今之後,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即使來日同歸仙道,我樂至也不會與你在同一重天。”
既然不能與畢景在一起,樂至也再不想與這人再見了。
相見不如不見。
雖然現在自己心中還無法忘記畢景,終有一日,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樂至的話一字一句都落在了畢景耳中,也一字一句地敲在他的心中。
眼前的人欺他騙他,本是罪無可恕,如今這人覺悟,他本該開心。
開心嗎?
畢景忍不住去看自己的胸口處,總覺得一陣一陣銳痛,畢景緊咬着嘴唇,努力維持這那一副猙獰的模樣。
“記住你今日的話。”畢景道,便轉身離去。
樂至強忍着不去看他離開的背景。
樂至獃獃地看着地上,只覺得心中空蕩蕩的,也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若不是我剛經過此地,你又要一命嗚呼了。”玄靈老祖嘆道。
“多謝救命之恩。”樂至道。
“老夫救爾身,傳爾道,至少要得一聲‘師尊’吧?”老頭兒吹着鬍子道。
“多謝師尊。”樂至從善如流。
玄靈老祖這才滿意:“老夫果然沒看錯,你修為上升很快,勤加修鍊,來日定可飛升成仙,老夫便在九重天上等着你。”
“樂至定當全力以赴。”
玄靈老祖的目光突然落在樂至的袖子中。
只覺得眼前一閃,藏在袖中的七色石便落在了玄靈老祖的手中。
“棠淇那小子給你的?”玄靈老祖問道。
“是的。”樂至看着玄靈老祖手中的七色石,突然覺得上面的光似乎黯淡了一些。
“你可知這七色光代表何物?”玄靈老祖問道。
樂至也好奇:“不知,請師尊指教。”
“七色光便是人的七情,喜、怒、哀、樂、愛、惡、欲,人一生便伴隨着七情六慾,修仙者不一定要斷絕情愛,但是老夫修的卻是絕愛之道,此道更易成仙,不易走入魔道,就連那天雷,也愛砸那情愛重的。”玄靈老祖道。
“那我修的便也是斷情絕欲之法,這七色石的光芒便代表情愛,光芒越暗,情愛也越淡,若是光芒全滅,便絕了情愛?”樂至愣愣道。
“小子聰明,斷情絕愛也講究一個度,若是全斷了,卻是修絕情道的上上境界了。老夫修道幾千年,也未完全絕了七情。”玄靈老祖道。
玄靈老祖將七色石扔給了樂至:“棠淇那小子不錯,老夫有事,小徒兒保重。”玄靈老祖說完,便踏着雲朵離去了。
樂至看着重新回到手中的青色時,與第一次見棠淇真人拿着這塊石頭時比,光芒已經暗淡了許多。
玄靈老祖剛離去不久,葉光紀匆匆而來,頗為狼狽,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一片片,臉上也是焦急的神色。
“樂術,畢景把你兒子搶走了,咦,樂術呢?我正在帶娃娃四處走走,他居然偷襲我!”葉光紀怒氣沖沖道。
“搶走便給他。”樂至道,既然是搶走便不會殺了它。他與畢方鳥通靈,只要畢方鳥化為原形,馬上便會找回來了。
葉光紀說完,才后之後覺地發現眼前竟然是一個絕世無雙的大美人,哪裏是他的那個小葯童。
“你是誰?”葉光紀一臉驚奇,繞着樂至轉了一圈。
“葉光紀,你說我是誰。”樂至道。
“我說你是誰你就是誰?”葉光紀眯着眼睛問道。
“我的意思是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誰?”樂至道,換了一副樣貌,便無人識得自己了嗎?
“不知道。”葉光紀道。
“如果樂術變成這副樣子了,你這百草園還要我嗎?”葉光紀已經蠢到家,樂至直接道。
“你是樂術?莫非是轉顏丹?”葉光紀張大了嘴巴,吃驚道。
“還沒老到無可救藥。”樂至道。
“那是自然,老夫神機妙算。”
好像哪裏不對!
“你才老!”葉光紀怒道,對樂至這副新模樣卻十分好奇,忍不住伸出手將他全身摸了一個遍,“不過真是漂亮啊!比原來的模樣順眼多了。”
“其實我不是樂術。當年樂術壽元已盡,我又是一縷骨魂,所以便借了他的身體。”樂至道。
“那你真名叫什麼?”葉光紀問道。
“樂至。”
“這名字聽起來有幾分耳熟啊!”葉光紀絞盡腦汁,都沒有想起來。
葉光紀很快接受樂至變了模樣的現實,總愛偷偷看他,一邊看一邊流口水。
“樂至,你兒子被搶走了!”葉光紀終於想到了正題,吼道。
“第一,那不是我兒子,第二,他自己會回來,不需要你擔心。”樂至道。
到了下午,畢方鳥便自己回到了樂至身旁,一臉驚恐的模樣。樂至也感受到他的害怕,摸了摸它的腦袋,畢方鳥才平靜下來。
葉光紀對小娃娃十分關心,每日往樂至身邊跑,等見了那床上躺着的小娃娃的時候一張老臉都要笑歪了。
日子久了,葉光紀也知道這小娃娃是畢方鳥所化,畢方鳥每日化作小娃娃的時間全歸了葉光紀,其餘時候繼續做着樂至的靈獸。
畢方鳥成為繼秦蘇之後替樂至抵擋火力的第二人。
因為樂至與畢方鳥通了靈犀,所以畢方鳥心中的痛,樂至也曉得。
畢方鳥的變身時間已定,便是每日午時,半個時辰。
這一日正午,窗台上站着的畢方鳥突然變成了一個穿着紅肚兜的娃娃。
“唧……唧……”兩隻小肥手拍着,嘴裏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音。
樂至從床上下來,走到了畢方鳥身邊,將他抱進了懷裏。
落入樂至懷中的娃娃‘咯咯’地笑了起來,一張大肥臉在樂至臉上蹭着,蹭了他一臉的口水。
“……”
欽離拍着小手笑了起來。
“……”
“小寶貝,你爺爺來了!”門外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欽離表情瞬間凝固了,鼓起了臉頰,可憐兮兮地看着樂至。
樂至拍了拍他的肩膀:“乖。”
葉光紀已經進了屋,伸手便要來抱欽離,可是小傢伙估計受多了摧殘,死死地抓着樂至的手臂、衣角。
樂至穿着一身道袍,然後……道袍便落在了地上。
樂至的骨架比樂術小,樂術的衣服穿在樂至身上便是鬆鬆垮垮,此時更是被一個小娃娃扯了。
“……”
“葯童啊,你得量做一些衣物了。”葉光紀深沉道。
“這山下可有坊市?”再見了葉光紀,樂至便問道。
“幽草宗建在山上,這山下是有坊市的,不過婆娑峰太高,一般弟子很難也不願下去。不過你都這副模樣了,還是趕緊去置辦幾身吧。”葉光紀道。
“我下山看看。”樂至道。
“劍修可御劍飛行,但是我丹修只能靠法寶和靈獸了,你好好想想法子。”葉光紀道,便抱着欽離離去了。
自己的靈獸不是畢方鳥嗎?
樂至跳出了門,葉光紀抱着欽離已經沒了身影。
樂至在家中等着欽離變回原形。
婆娑峰往下便是幽草山,下山,便是一座小城了。
樂至樣貌出眾,又帶着畢方鳥,很快引來了眾人注目。
坊市中人很多,那些人便一直盯着樂至看着,還愛往他身上撞着。
“你是山上的修真者嗎?”
“你是不是會法術?”
不斷有人拉着他問,樂至終於明白了修真者為何不愛下山了。
修真者到了這坊市之間便成為了奇珍異獸。
樂至找了一家成衣店,出來的時候便是一身紅衣了,他偏愛紅衣,與這火紅的畢方鳥倒是相映襯了。
少年紅衣,俊顏如花,許多人都看着他發怔。
樂至離了人群,往城西走去,那也有一處坊市,不過只有修真者能進。守門者試了樂至的靈力后,便讓他進去了。
這處坊市多是賣靈石、符籙和法器的。樂至想看看有沒有合適自己的。
冤家路窄。
樂至剛走到一家法器店鋪前,便見一個人從自己面前走過。
這人和沈漫長得十分相像,但是表情冷然,全身帶着一股冷氣,正是之前在碧秦林中見到的那個魔修。
這人刻意隱藏了魔修氣息,所以在這坊市中走動也無人察覺。
那人突然看了樂至一眼,樂至便覺寒意襲身,不得動彈。
那人往自己走來,樂至深吸了一口氣,將腦袋低了下來。
擦身而過,那人突然停在了樂至的面前。
“抬起頭來。”那人道。
樂至抬起頭來,看向那人。
那人卻是看向另外一個方向,一隻大型靈犬正乖乖地仰起了腦袋……
樂至:“……”
那人看了樂至一眼。
樂至擠出一個笑。
那人已帶着靈獸離開。
樂至並沒有在這坊市中久留,趕回了婆娑峰。這紅衣最適合樂至,所以葉光紀見到樂至這般模樣的時候也愣了一下。
“妖主明日回萬妖宗了,夏季炎熱,我向宗主討了千無洞來避暑,要不要隨我一起?”葉光紀道。
樂至聽到,只是祭出了雙手,掰着手指頭算,上次見面過後,不過一個月時間。
他一個萬妖宗的妖王,按葉光紀的說法,寄情丹藥性已解,繼續呆在這幽草宗作甚?所以走了也無甚奇怪。
樂至笑了笑:“我有七色石秘境,也是冬暖夏涼。你為高級煉丹師,也應當有秘境才對。”
“秘境太無趣了!”葉光紀囔囔道,“樂至,你是不是那個樂至?”
“哪個?”樂至問道。
“是你對妖主下的寄情丹吧。”葉光紀道,“我想起來了,之前聽人說過,而且也從妖主口中聽過。”
樂至點頭。
葉光紀眼睛一亮,便緊緊盯着樂至瞧着。
“當年你叛出靈仙宗的時候,靈遠老怪是不是氣瘋了?!”靈遠便是樂至昔日的師父,同為丹修,修為又比葉光紀稍微高那麼一點,所以成了葉光紀頭號討厭的人物。
“氣但是沒瘋。”樂至道。
葉光紀繼續讚賞地看着他。
樂至被他看得頭皮發毛,便借口修鍊,將要將葉光紀趕了出去。
“莫急,我昨日見了妖主,昔日裏風流倜儻的妖主大人頗為落魄的模樣。”葉光紀道。
“或許只是縱#欲過度。”
“他明日走了,你真的不打算見他一面?”葉光紀問道。
“我見他,命便沒了,莫非你這老傢伙想謀害我?”樂至橫了一眼葉光紀道。
葉光紀仔細去看樂至的發現,突然手上傳來一陣劇痛。
“你掐我手作甚!”葉光紀叫道。
樂至回過神來,看着被自己掐紅的手臂,原來不是自己的,又用力掐了下去。
“啊!”葉光紀一聲慘叫,響徹天際。
樂至心滿意足地收回了手。
葉光紀地這一聲叫聲就連站在百草園的門口都聽見了。
百草園前門口的小徑,人煙稀少,但是偶爾也會有人見過,便會見那門口站着一個男人。
男人俊眉朗目,臉色卻十分難看,全身一股寒意,路過的弟子都不敢看一眼,匆匆而過。
“夫君!”穿着青色羅裙的女子拖着裙子走得跌跌撞撞,“奴家已將東西都收好了,夫君您是打算明日啟辰嗎?”
男人回過神來,深深地看了百草園一眼,爾後道:“即刻啟程。”說完便挽着女子離去。
春去春來,時光飛逝,轉眼便過去了幾十年。
一般而言,從七級煉丹師到八級煉丹師需要十五年,而從八級煉丹師到九級煉丹師需要四十五年。
樂至天賦好,不過花了五十年時間。
他突破至九級煉丹師的時候,便開始着手修鍊絕情丹了,所以他的大部分時光都留在這七色石中。
藥石在丹爐中緩緩融合,一股清香從丹爐中透了出來。
樂至往那葯爐之中注入一股靈氣,便出了七色石秘境。
樂至一出來便聽到院子中一聲巨響,院子外的一塊巨石被葉光紀碾碎了。
葉光紀臉色十分難看,樂至很少見這般模樣,暗暗揣測到底是誰惹怒了葯神大人。
“混蛋!”葉光紀一聲大吼,怒氣衝天。
“賤人!”又是一聲大吼,腳下的地似乎震了震。
“混蛋!”
“……”
如此一直重複着……
“畜生。”樂至道。
葉光紀突然看向他。
“你可以換個詞,比如‘畜生’。”樂至好心提醒道。
“畜生!”葉光紀又劈碎了一個石頭。
院子門口,全是細小的石塊和石粉,戰況慘烈。
過了許久,葉光紀才住了手,臉上怒氣依舊。
“誰惹了葯神大人?”樂至問道。
“逍遙仙宗的秦太初,真是混蛋!”葉光紀怒氣沖沖道,瞬間便不見了蹤影。
若是樂至沒有記錯,這秦太初正是逍遙仙宗的宗主,主修劍道,如今已入了分神期,離飛升之期不遠。
這葉光紀又如何和逍遙仙宗的人結了仇?
後來樂至才聽聞,原來那逍遙仙宗的宗主以十八香車載了無數奇珍異寶上了幽草宗,目的不過是向幽草宗的葯神提親。
難怪葉光紀氣成那樣了。
劍修和丹修本是相輔相成,丹藥可助劍修修鍊,劍修可助丹修悟道。
許多修真者結為道侶,不為情愛,有的為了相伴,有的為了修鍊。
所以逍遙仙宗向幽草宗提親並不奇怪。
壞就壞在提親對象是葉光紀。
葉光紀身為葯神自然驕傲,脾氣又火爆,這在他看來就是一種侮辱,所以他要將逍遙仙宗的提親禮全部砸到逍遙仙宗大門上。
作為葉光紀的葯童,樂至至少要為這一行動出把力。
十八香車依舊停在婆娑峰門口處,惹來無數弟子的瞻仰,葉光紀見了香車臉便黑了。
“葯童,快去趕車!”葉光紀氣呼呼道。
“那你作甚?”
“我監督你趕車,葯神豈能自己趕車?”
樂至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身板,再看看葉光紀那強壯的身軀,頓時想再掐他一把。
不過這趕車不需要力氣,只需坐在前面指引天馬飛行方向即可。
於是樂至坐到了最前面,葉光紀便老神在在坐在香車之中,閉目養神,頗為高貴大氣。
十八香車乃是逍遙仙宗上等寶器,由十八隻坐騎天馬拉着的香車,裏面足足可以坐人百餘人。
香車在雲中穿梭,速度十分快,上面坐着的人卻絲毫不覺得眩暈難受。
不過半日的時間,隔着雲層,樂至便看到那隱藏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道殿。
逍遙仙宗坐落在大陸南面的逍遙山上,逍遙山上靈氣充沛,本是一塊福地。
逍遙仙宗主修劍修和樂修,掌門宗主秦太初,傳聞中是個厲害非凡的人物。
十八香車落在逍遙仙宗的大門前,守門弟子自然識得這香車,所以坐在香車上的都是貴客。
“請問您是?”有弟子走了上來,看着樂至恭敬問道。
葉光紀從香車上跳了下來,笑眯眯道:“我們是來歸還東西的。”
“您要將東西還給誰?弟子馬上去稟報。”那弟子問道。
“不必了,葯童,快把這些東西砸到門上去!”葉光紀看了一眼樂至道。
“……”
那些弟子也都慌了神,不過輕易便被葉光紀制住了,只能瞪大着眼睛看着那一件件至寶往門上砸去。
“哐當哐當……”
鼎、爐、幡、丹藥、劍、道帛,全部一件一件砸了上去。
樂至砸的頗有些心疼。
那砸出去的扳指突然落在了一個人手中,樂至也住了手,默默地躲到了葉光紀身後。
立場很堅定,他叫我砸的。
來人一靠近便是一股沉沉的氣勢,步履平穩,修為也深不可測。
那人生着一雙桃花眼,一頭青絲用白玉簪挽起,面容俊秀之中卻帶着一股妖冶之氣,一顰一笑攝人心魂。一身紫衣更襯得身形挺拔。
樂至看向那人的時候,那人也看向樂至。那目光太銳利,樂至首先收回了目光。
葉光紀眉目之中帶着一股硬朗,若是這人就是秦太初……
“你就是秦太初那老不死的傢伙?”葉光紀首先問了出來。
“師兄正在入定,請問這位道友是?”那人問道。
“幽草宗葉光紀,你又是哪位?”葉光紀問道,稍微客氣了些。
“秦太和,葉道友是來找師兄的嗎?要不先進去坐坐,算算時辰,師兄也快出來了。”秦太和道。
“算了,我不過把這些東西還他。”葉光紀道,便要帶樂至離開。
“樂至。”秦太和突然叫了他一聲,樂至心中一驚,雖然世間傳言總愛把自己與逍遙仙宗太和連在一起,但是那不過世人編出來的罷了,自己與秦太和卻是半分不識。
“太和真人有何事?”樂至問道。
“回去一路小心。”秦太和道。
“……”
簡直莫名其妙。
樂至一頭霧水地跟着葉光紀離開。
“你和那秦太和認識?”葉光紀問道。
“不認識。”樂至道。
“那他為何只讓你小心不讓我小心?”葉光紀步步緊逼。
“可能他怕他師兄吃醋。”
“……”葉光紀怒瞪他。
兩人走到半路才發現沒了十八香車,他們身邊又無靈獸,莫非要靠走路回去?
這走路略微不靠譜,兩人都坐在原地,靠着靈犀招來靈獸。
樂至樣貌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其實也活了四五百歲,而葉光紀也是上千的年紀了,兩個老傢伙大鬧了逍遙仙宗,逍遙仙宗果然如傳說中的一般大氣,也不與他們計較。
這場鬧劇之後沒過幾天,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幽草宗弟子沈漫和秦蘇叛出師門,投入魔修。
修真#大陸有人妖魔三修,人修講究人間正道、除惡揚善,妖修隨心所欲、卻也不為害,魔修生性兇殘、愛走外門邪道,然這三修卻也各居一方,和平相處。
但是正道修者投入魔修一派卻是門派的羞恥。
“沈漫出於南玉真人座下,在入婆娑峰前你們便是同門師兄弟,又聽聞你們關係好,所以宗主想讓你去勸說沈漫改邪歸正,若是他執意不肯,便殺了他。”葉光紀道。
沈漫竟然入了魔修!
樂至本覺沈漫並非什麼奸惡之輩,對自己也不錯,上次見面沈漫已為結丹四階的修為,之後也無機緣再見面,如今幾十年過,沈漫居然投入魔門,實在匪夷所思。
沈漫心智堅定,一心修道,今日變故,是否又是出自於內心?
樂至又想起了幾件事:
沈漫的父親沈其玉本為正道修者,后也成為魔修;
而那與沈漫生得一模一樣的魔修,樂至也見了兩次,一次在碧秦林中受了傷,一次便是在山下坊市。
這兩件事和沈漫成為魔修是否有關呢?
又有何關係呢?心中卻也下了決定要去那魔門看看。
“誰與我同去?”樂至問道。自己雖為九級煉丹師,但是孤身如魔門救人或殺人便有難度了。
“逍遙仙宗秦太和。”葉光紀道。
“幽草宗的弟子和逍遙仙宗有何關係?”樂至好奇。
“因為秦蘇本是秦太和的胞弟,隱藏身份拜入幽草宗。”
“……”那小妖孽原來有個老妖孽的兄長。
“何時動身?”樂至問道。
“即可動身,秦太和已在幽草宗門口等你了。”
……還真急切。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傳說中的三合一嗎→_→晚上再賤,飯飯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