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金鵬+訛獸(六)
客棧,
陸小鳳拎着手上的那隻兔子的兩隻長耳朵在手裏滴溜溜的轉了個圈。
那兔子的脖子上圈上了一個金色的鈴鐺,“……放下,鈴鐺……下來……取下來……”
兔子晃在手裏,那鈴鐺隨着也來來回回的晃着,一陣輕輕脆脆的叮鈴叮鈴的聲響。
“好孩子……”
柔軟又美好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甜膩柔軟得像女人胸口的軟帕子,又醉人得像是花園裏攜着花籽飄來的一陣美妙的花香。
再然後,只見牆角的狐狸一眯眼,騰地一下便忽然從旁竄了出來,張嘴一叼,便從陸小鳳的手裏咬下了那隻兔子。
——……我討厭狐狸。
陸小鳳捏了捏手上的那一小撮的兔子毛,忽而轉頭看向了正端坐在一旁飲茶的花滿樓,道:“方才……那兔子是不是說人話了?”
陸小鳳心疑方才那陣似乎近在耳邊然而卻飄飄忽忽的一陣斷斷續續的聲音,面色猶疑了片刻,磨了幾下自己的下巴,隨即卻是懶懶地說道:“這便是蘇折先前早就在尋的一隻不是兔子的兔子?”
狐狸張嘴鬆了口,那兔子便從狐狸的口中騰地一下跳下桌,倏地一下便向客棧的門口躥了出去。
到了門口,卻是一隻五指修長,纖白漂亮的手掌,一隻柔軟的,美麗的女人的手掌,那隻手掌的五指輕輕地提住了那隻兔子的脖子,再隨手便將那兔子塞入自己的懷中。
只見一一身青衣的女子倚在門口,眉角一彎,笑了笑,卻是伸手撫了幾下懷中那隻兔子的皮毛,道:“兔子說的自然是兔子話,又怎會說人話,公子莫不是在玩笑吧?”
女子踩着曼妙的步子輕輕巧巧地走至了那客棧之中,見人便笑,眉目婉轉,清麗姣好,瞧着五官眉目年紀約莫雙十左右,一舉手一抬足之間卻獨有一種雅緻成熟的風韻。
漂亮的女人大多數都是有毒的,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蝕骨的一種劇毒,眼前的這個女人無疑是很漂亮的一種女人,一種叫男人一見或許一輩子就忘不了的一個女人,她向男人瞧來的眼神雖然溫柔,卻透着一股子的疏離,她聰明的無時不在向自己周圍的男人們展示着她雖然是個美人,卻是個有毒的女人。然而,在於大多數的男人看來,有種女人美卻是一種明知飲上一口是毒也難以抗拒一種誘惑。
陸小鳳只瞧了一眼這個女人,便很快的垂下了頭,他怕自己再看上這個女人第二眼的時候,他會忍不住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而他現在卻還不是個想要找死的男人。陸小鳳道:“若是旁人的兔子說了人話我自然是不信,但若說是蘇折蘇公子家的兔子何時張嘴說了人話,我卻是半分也不會覺得奇怪的。”
那女人掩唇便笑,“你確實是個十分聰明的男人。”
懷裏的兔子從女人的懷裏落了地,兔子抖了抖身上的皮毛,耳朵軟塌塌的垂着,陸小鳳伸手比了比那隻兔子的個頭,道:“那兔子那日裏從水閣里出來是不是……是不是忽然小了一圈。”
女人綰了綰鬢角的幾縷青絲,竟是隱約能瞧見幾根斑白的霜發,女人伸手攏了攏,將那幾縷霜發再收攏了進去,這世上的女人對於自己的容貌總會十分在意的。
女人吃吃地應了一聲,笑道:“吃了些不該吃的東西,回頭又吐了出來,自然是該小上了一圈。”
陸小鳳應和着說道:“兔子自然還是乖乖的吃草啃蘿蔔才好。”說完,陸小鳳回頭又忍不住問道:“那兔子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有時候,他總忍不住要暗暗唾棄幾下自己不該的忍不住的好奇心,時常不該在某種時候出現的時候它卻偏偏出現了。
那女人指了指自己,道:“它可是差點把我給吃了哩。”
女人在嘴角掩着帕子又是笑。
嘴角一彎,那唇邊的,眼角露出的笑意分明是那麼的柔軟,像春日裏攜來的暖風一樣的醉人。
*
客棧里小樓的後窗外面鑽出來了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
“兔子,兔子,我給你吃蘿蔔好不好?”小姑娘拿着手上的一根長長的胡蘿蔔,拿着蘿蔔去戳兔子的嘴巴,小姑娘雙手托着下巴,巴巴地瞧着那兔子,蘿蔔尖戳了兔子的三瓣嘴戳出了嘴裏的兔牙。
小姑娘的眼睛大大的,又黑又亮,鼻子一皺一皺的,很小巧,五官瞧上去還沒長開,卻難得精緻好看得很,說不得日後長成了又是個嬌滴滴的漂亮美人。
——……戳你兔大爺啊……
小姑娘托着鼓鼓的腮幫子想了片刻,又黑又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嘴角一抿,便是抿出了兩個可愛的小酒窩來,小姑娘從後窗子裏躥了出去,盞茶的功夫,小姑娘提着手上的一根竹竿子又回來了。
竹竿子上纏着根細細的長線,線頭在竹竿子上纏了好幾圈,垂下一攤手那麼長的一段長線,尾巴梢上綁了個蘿蔔,那綁着線的蘿蔔便在兔子的面前來來回回的晃着。
——……
桌子上的兔子動了動耳朵,收了腳,轉了個身,留着短尾巴的兔子屁股對着人。
那小姑娘鼓着腮幫子便道:“難道兔子不是都喜歡吃蘿蔔的嗎?”
眼珠子再一轉,又有了主意。
兔子耳朵很長,起碼看起來比尋常兔子的耳朵還要長上那麼一截,伸手輕輕地摸上那兩隻兔子耳朵,再一揪,兔子便被高高的提在了手上,小姑娘道:“你的耳朵那麼長,我可以把你的耳朵系成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嗎?”
把兩隻兔耳朵穿插着在頭頂上打了個肉色的蝴蝶結,再用紅色的頭繩系住綁上,小姑娘放下了手上的兔子,拍手叫道:“看!兔子!兔子!”
——……
兔子一落地,後腿一撲棱,便要向著那小姑娘的身上撲過去,紅紅的兔子眼眼瞧着連眼白的地方都已經漫上了一層紅紅的霧氣,竟是忽然口吐人言道,“咬死你!”
“兔子說話了!”小姑娘忽而大聲驚叫道。
隨後,房中竟是忽然傳來一陣幾近前仰后伏的愉快好聽的笑聲來,方才還空落落的屋子裏竟是忽然出現了一個女人,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女人放肆地大笑着,那笑聲聽着是極為放肆卻又是十分嫵媚的,她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一樣愉快地笑過了。
那女人道:“我已經許久不曾見過你這般有趣的小丫頭了。”
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道:“我已經不是一個小丫頭了。”
女人拎着手裏向著小姑娘齜着牙咧着嘴的兔子,往自己的懷裏一塞,眉角一彎,卻是笑道:“你若不是個小丫頭,莫非我還是一個小丫頭嗎?”
小姑娘道:“你知道這客棧里住着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穿着白白的衣裳,總是笑得很好看的一個男人嗎?他叫花滿樓。”
那女人便笑道:“我知道他叫花滿樓。”
小姑娘隨即便挺着還是很小的胸脯仰頭說道:“他是我大侄子,我的侄子都已經那麼大了,我自然應該已經不是一個小丫頭了。”
那女人又低低地笑了幾聲,那笑聲聽着又清脆又好聽得很。“我是青鯉,青白一色,江中錦鯉。”那女人抬眼柔柔地看向了那小姑娘,道,“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姑娘便道:“我叫上官雪兒,複姓上官,上官雪兒的雪兒。”
女人又笑,道:“那確實是個很好聽的名字。”
上官雪兒道:“我方才聽見那隻兔子說話了,那本來是我表姐的兔子。”
青鯉道:“這是我家公子的兔子,你家表姐若是喚上了那兔子一聲,那兔子可會應嗎?”
上官雪兒道:“兔子又怎會應人?”
青鯉便道:“我家公子的兔子卻是會應人的,瞧,所以這該是我家公子的兔子,本不該是你家表姐的兔子。”
上官雪兒道:“你說的確實不錯,是這個道理不錯的。”
上官雪兒又道:“你家公子的兔子當真會說話?”
青鯉笑道:“你方才莫不是已經聽見了嗎?”
上官雪兒又問道:“你何時進了這房子裏的?我方才怎竟沒有瞧見你?”
青鯉掩唇便笑:“我可是一直都在這房子裏哩。”指了指台上正用香燭供着的一黑色的漂亮的骨灰罈子,圍着一圈沾着清晨新鮮的露水的楊柳枝,青鯉吃吃地笑道:“喏,可不一直就在那裏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