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金鵬+訛獸(四)

第21章 金鵬+訛獸(四)

“是嚴總管,卻不是霍總管。”陸小鳳起了身,伸手摸上他此時已經光溜溜一片的上顎,唇角一抿,竟隱隱在頰邊抿出了個酒窩來,陸小鳳卻是笑着不緊不慢的說道,“是昔年金鵬王朝的內務府總管嚴立本嚴大總管。”

閻鐵珊面上方才還親切可親的笑意一斂,那嘴角雖然還是在笑着,隱隱卻透露出了幾分譏諷的意味來,閻鐵珊向著身後的幾個自己請來的武林好手一招手,那幾個使刀使劍的漢子便向著這酒席上騰地一下圍了過來,閻鐵珊道:“你確定你找的是昔年金鵬王朝的嚴總管,而不是我這珠光寶氣閣的霍總管?”

席間,陸小鳳翹着一隻腿看上去悠悠哉哉的穩穩地坐在席上,陸小鳳現下已經光溜溜一片的嘴上叼着一杯酒,仰頭再一吸,跐溜的一聲,那杯中酒便已經化作了一道溪流入了他的喉間。

閻鐵珊道:“我瞧着陸公子,花公子現下已經吃飽喝足了,不願再在俺這水閣里再待下去了。”再一揮手,那尖尖細細的公鴨一般的嗓子已經極盡譏諷地喝了一聲,“來人,送客。”

閻鐵珊又細又長地那雙眼睛的餘光撇過了一眼與陸小鳳,花滿樓坐在一處的那白衣書生,竟是忽然又陰測測的道了一聲:“自然還有這位蘇公子。”

閻鐵珊已經瞧見,陸小鳳右手的兩根手指已經搭在了那桌面上,江湖上向來少有人能小瞧陸小鳳的這兩根手指,陸小鳳的這兩根手指和他的四條眉毛一樣的有名,微微側過了身,竟是已經妥當得很的將身後那白衣書生的命門給護住了。

此次隨行,竟是還隨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閻鐵珊面上不覺嗤笑了幾聲,本以為還是個能有幾分本事的能手,心道竟是那陸小鳳的朋友又哪能有幾個簡單的人物?怎料現下一看,他倒是還不至於分辨不出眼前這人分明是個腳步虛浮無力,內力全無的真正的文弱書生罷了,書生便是書生了,閻鐵珊不由心下盤算着,若是能擒住那最易下手的書生,聽聞陸花二人又是向來極重情義之人,若能持此軟肋,神情微動之下,閻鐵珊竟是忽然大聲喝道:“蘇少卿,擒住那書生!”

閻鐵珊話音剛落,蘇少卿身形一怔,竟是未動,馬行空卻是動了,花滿樓也動了。馬行空伸手便曲着五指成了鷹爪的模樣要去扣住蘇折的脖子,只見花滿樓偏過了頭一揮手,那淡色長袖向著馬行空的方向一揮,一卷,再一收,馬行空曲見手下的攻勢竟已被阻,成了鷹爪的五指再一變化,竟曲着兩根彎曲的厲害的食指,也順勢變了攻向,向著花滿樓那雙已盲的招子招呼了過去。

手中合上的摺扇輕輕巧巧的將馬行空那雙惡毒得向著兩眼處摳過來的手掌向外一撥,馬行空向後退了幾步,隨後忽然冷冷說道:“霍總管好心請了你們去喝他的酒,怎料你們竟不是成心來喝酒,原是來尋事的。”只見馬行空忽然向著自己的腰間一探,便取出了一截魚龍紫金滾龍棒來。

馬行空口口聲聲道着的卻是那珠光寶氣閣年輕的總管霍天青,馬行空卻不是閻鐵珊雇來的幫手,方才在席間,對着閻鐵珊的時候他倒是反而不見幾分恭敬,而卻獨獨在對着那珠光寶氣閣的總管的時候,面上的神色竟是十分討好和諂媚,而能讓這樣一個成名於二十多年前的在江湖上算是赫赫有名的好手放出這般低下的姿態的,想來那珠光寶氣閣的總管也不會是個極為簡單的人物。

馬行空是隨在霍天青之後再出手的,閻鐵珊說完“擒住那書生”這話之後,後退了幾步,竟當場就要離去,陸小鳳自然起身要去追,而霍天青就是在這個時候動的,霍天青向前只邁出了一步,卻已經穩穩妥妥的擋住了陸小鳳一時間所有的去路,陸小鳳因而便不得不對上了霍天青,而馬行空也是在霍天青踏出了那一步之後才動手的。

陸小鳳看了一眼馬行空,然後回過頭來再仔細打量着霍天青,一個能讓馬行空這般的人物急於上前討好的又怎會是個簡單人物,陸小鳳將自己知道名字的認識的江湖上的青年才俊都一一在霍天青的身上比較了一番。

陸小鳳不得不承認,在青年一輩之中,霍天青是他見過為數不多的幾個十分不凡的人物之一,霍天青的背脊挺得很直,唇角也拉得很平,霍天青很少低頭,眼中的傲氣凜然,看得出他是個十分驕傲的人,陸小鳳並不討厭十分驕傲的男人,更何況霍天青確實有他自己值得驕傲的地方,年紀輕輕,卻早已經習就了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好身手,他的驕傲也許有是因為他的家世,更多的卻只是因為他霍天青這個人。

蘇少卿不動是因為閻鐵珊要他動手的竟是他最為忌憚的那個書生,那個書生就那麼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裏,席間閉着眼在淺淺的笑着,文文弱弱的,在江湖中人看來,豈非不是一隻隨手就能捏死在手中的螻蟻,一個幾乎手到擒來的普通人,然而,蘇少卿卻只覺得自己心底陡然泛起的一陣寒意。

不錯,他確實在害怕,他在怕着那個書生,現下竟是怕得要命。

一隻狐狸,一隻兔子,一個青玉葫蘆,一根青竹棒,還有那個白衣翩翩的書生。

蘇少卿心下竟是不由苦笑。

蘇少卿想要殺了他眼前的那書生,然而,方才動了這般的念想,他卻竟是忽然覺得自己現下便是想動,自己的雙手雙腳竟像是忽然被灌了鉛水一般的沉重,雙腿甚至因着那陣突然承受下來的分量而隱隱的打着顫。蘇少卿腰間的長劍已經抽出,劍尖上卻眼見着忽然像是凝成了一層白霜一般,劍尖更是漸漸地開始打着顫,那層莫名結下的霜水順着劍尖一路下滑,最後在劍尖凝成了水珠,再落到了青石板鋪就的地上,發出啪嗒的一聲聲響。

他的身體像是生了銹的老軲轆,他的腦中越是拚命地想着快動,他的身體卻始終一動不動,他能聽,能看,能見,可就是不能說,更不能動,觸不到,摸不到,手上的五感更是散了大半,他知道自己的手中握着一把劍,可他卻半分也感受不到自己手上長劍的分量,他的意識越清明,可他的身體卻越不受他自己的控制,這種意識與身體之間的不統一的感覺無疑是讓人不覺感到驚恐的。

那書生笑意盈盈地瞧着他,唇角微微的勾着,那笑意看上去是那麼溫柔,那麼可愛,既無害又迷人……這莫非當真就只是個無害的書生嗎?

那書生穩穩地在席間坐着,隨手處乾乾淨淨地放着那根的青竹杖,狐狸盤在了他的腳邊,兔子窩在他的懷裏,原來竟當真還有一隻紅眼的白皮兔子。

純白的兔子,白色的狐狸,白衣的書生,茶盞之中氤氳而起的白色的霧氣漸漸地散開,好似在那書生的周圍都健健籠上了一層飄飄渺渺的水汽,如煙如霧,如真如幻……

微醺的熱風吹過了臉頰上,額前垂下的一縷碎發微動,額上卻已不覺順着臉頰滾落下來了一滴黃豆大小的冷汗,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

馬行空早已向著花滿樓揮着手上的滾龍棒攻了過來,龍頭上更是散開了勁道十足的一片暗器,然而,馬行空卻竟然還是在花滿樓的手上當真走不過十招,力有未逮,有所不敵之後,最後竟是被花滿樓輕飄飄的信手便拋入了那荷花池中,濺起了一層的水浪。

花滿樓雖不知蘇少卿因何竟忽然只立在了原地一動不動起來,但見自己的朋友現下無恙,便不覺已是大鬆了口氣。

一直到花滿樓向前走過幾步,擋在了蘇少卿和蘇折中間的時候,蘇少卿只見那方才所見在那書生周圍氤氳而開的一片白色霧氣一瞬之間忽然向著那書生手中的那杯清茶中陡然收攏了起來,隨後,又見那書生一勾唇角,隨手再輕飄飄地將手上的那杯清茶向著水閣旁的湖面上灑下,一片潑灑開的白色的飄渺朦朧的水霧。

那杯中的茶水送入那湖面之中的一瞬,蘇少卿竟是忽然陡地向後退了幾大步,眼中已是難掩幾分濃濃的驚懼之意,蘇少卿只覺得自己背後都是忽然被浸濕了一大塊。

那書生……又豈會只是個簡單的人物?

再說到那閻鐵珊一路轉身便已將要出了那水閣的迴廊之中,然而,腳下的步子竟還未曾邁上幾步,面前竟又見有一人堪堪擋住了他眼前的去路。

一個一身白衣如雪,面目俊朗卻面色如冰的年輕人,一柄寒光吞吐,銀光閃爍,形式奇古的烏鞘長劍。

一個人,一把劍。

閻鐵珊臉色忽然大變,閻鐵珊忽又大聲喝道:“你也要攔我。”

持劍之人冷冷地看向了閻鐵珊,道:“你是閻鐵珊。”

閻鐵珊道:“你又是誰?”

那白衣人便冷聲道:“西門吹雪。”

閻老闆的臉色立時又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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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個書生在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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