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Part02準備去勾搭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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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蔚箏第一眼看見那個男人站在自己身後,腦子裏發了空。
他甚至不是在和她說話,卻足以抓住她的一切注意力,一下子連心臟都跳得快起來。
那是個三十不到的男人,既有年輕學者的風範,猶如深潭的眉眼又有不知哪兒來的一股狠勁,他的穿着不算過度考究,襯衣上的袖扣與領扣隱約可見青色電火狀的圖騰。
一身西褲挺括,黑皮鞋擦得亮鋥,左手還拎着一隻男士公文包,白皙的膚色本應讓他顯得斯文,可那疾風般的步伐與清寒挺拔的氣質竟是格外地與眾不同。
蔚箏方才聽美女喊他“沈部長”,大抵知道這人身份,但是她的關注,並非是這男人足夠出色或者他的位高權重。
她想起多年前,那晚雨水順着濕透的髮絲不斷地淌下,天空的驚雷讓耳膜都在嗡嗡作響,而眼前這個男人,為什麼會讓她平白無故聯想起那一個漆黑混沌的夜,以至於此刻她的雙手微微顫抖,不知不覺出了一身冷汗。
沒有任何依據,卻有一絲最真實的感覺。
彭博應對道:“您好,我們是瀝海新聞台的。”
一聽這話,沈部長的嘴角微曬,氣氛竟也為此緩和幾分。
“我們這裏涉及諸多科研機密,不允許媒體隨意進出。”這男人倒也意外地客氣,“你們電視台的鄭景行,我認識。如果有什麼難處,可以報我名字。”
他不苟言笑,可依然得體而優雅:“我叫沈肅。”
“既然沈部長理解我們的工作,大家也該互相體諒,剛才也是我們冒昧了,惠恕惠恕。”
彭博已經得知那些麻袋裏裝的錢是他們研究人員的專利項目分紅,之前拍到的那些鏡頭加上後期剪輯,應該足夠用了,他拍了拍小徒弟肩膀,示意走人。
蔚箏仍然有些愣神,定定地望住沈肅,兩人堪堪對上視線,男人的英俊有一種她從未見識過的風姿,他的整張臉龐在輝騰科技的奇彩燈光下浮現熒熒的光,眼神交錯,她如同陷入一場輾轉經年的大夢,波動心底最深處的湖泊。
蔚箏意識到這場合不太對勁,趕緊心慌麻亂地向大門口走去,也不知是太過緊張還是雨天地板打滑,腳下趔趄,居然一個打滑直接跪在了這位沈部長面前!
沈肅:“……”
蔚箏腦路通暢,只能十分機智地說:“我想試試這樣拜託部長有沒有效果。”
“噗。”第一個破功的是她師父彭博。
沈部長別過臉去等笑完,才淡淡說:“平身吧。”
他還鄭重補上一句:“抱歉,你的要求我還是沒法批准。”
蔚箏總算是有台階可下了,只不過,她簡直這輩子再也不想見到這些人!
而沈肅的目光在不經意間,掃過了這個小姑娘的腿部。
蔚箏知道今晚要下雨,特意穿了一雙款式時髦的淺櫻色日系雨靴。她的腿部線條修長,小腿弧度勻稱飽滿,牛仔中褲與靴子之間那一截光滑細膩的肌膚,在燈光下盈盈美好,確實有些誘惑。
男人若有所思地凝視着,平靜若水的眸子在雨靴上徘徊幾許,沉吟片刻,才慢慢將視線收回。
桑蓉適時向他報告工作情況:“部長,下午報道的醫學院王院長的實驗室學術造假的新聞,我們已確認屬實。”
沈肅頷首:“這麼一來,我們早先撤銷的r2藥品研究應該還有挖掘價值。”
“這個項目的負責人都已經來的差不多了。”
“好,我到樓上開會,期間還有其他的事都替我推掉。”
桑蓉點頭稱是。
沈肅對她曾有過一個特殊要求,規定只要是雨天一律在家辦公,他也從不會在其他地方出現,後來,這也成了全公司上下都心知肚明的規矩。今天要不是這則新聞對他們公司的科研項目有所影響,沈部長是決計不會過來的。
沈肅抬眼望着大廈外邊的天氣,繼而叮囑秘書:“今晚我住公司,替我準備一下。”
蔚箏走出輝騰科技有限公司,印入眼帘的是同一片陰霾,她的心情瞬間急轉而下。
記憶中,曾經看過這樣巨人似的高樓,臨近夏季,傍晚的暴雨使得天空一明一滅,雨水滂湃能將一切吞沒,大廈頂端的避雷針引動幾道落雷,閃電引亮天邊,彷彿那數道白光能將所有的陰影劈碎。
那是她以為這輩子都無法解開的一個心結,於是把它藏得越深越好,直到有一天潰爛,再刮肉剔骨地將其徹底除掉。
可直到這一刻,蔚箏忽然覺得原來所有的前事都歷歷在目,她欺騙別人,卻終歸騙不了自己,在橋洞下的雷聲震耳欲聾地灌入耳朵,那麼清晰可偏偏世界又逼迫她承認這一切都是假象。
所幸,她已不再是當初無法做主自己人生的小女孩了。
暴雨將夜之下,他自帶這一場雷電揚長而來,也許,總是有原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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瀝海電視台的節目總監鄭景行,他的舅舅正是這家電視台的台長。家中長輩給他取這名字,是源自《小雅·車轄》裏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前人拿它來比喻人的品性道德。
景行是家中長子,自幼也是被寄予厚望,他既是蔚箏的上司,也是她關係最鐵的學長。
蔚箏來辦公室找他的時候,這傢伙在老闆椅上歪着身子沒個坐相,一臉紈絝子弟的德行,別人都以為他是光環加身、自律嚴謹的高富帥,只有她知道他私底下就是這麼我行我素。
“鄭總監,方便聊一下嗎?”
鄭景行示意她關門,有些興緻闌珊地問:“你們之前有去輝騰科技做採訪?”
原本蔚箏想問他什麼時候才能讓她升官發財,結果沒想到這人劈頭蓋臉提起那家公司,她只好說:“是啊,怎麼了?”
“沈肅居然沒為難你們?”
“哦,你是說那個長得特別帥的什麼部長?”蔚箏不自知地抿起嘴角,“他是你基友?”
“跟我青梅竹馬。”
“介紹給我?”
“你想的美。”
蔚箏也不過是隨口這麼一掰,看他回答得簡短乾脆,免不了追問:“原來你倆是一對?”
“……”
鄭景行轉念一想,覺得好奇:“連沈肅這樣的你也敢上?”
蔚箏本來根本沒這份心思,不過,怎麼聽他這話說的那麼彆扭。
這時候,已經不知有多少個念頭在鄭景行腦中周而復始了,“你既然有信心搞定他,不如,也幫我一個忙?”
“我哪有什麼信心,一看他就是厲害角色,剛才跟你開玩笑呢。”
“哎,但我正愁這事。”鄭景行苦思冥想了許久,都沒找到解決方案,“我們想給輝騰科技做一期節目,沈肅死活不答應。”
“你跟他不是青梅竹馬嗎?你都搞不定?”
“青梅也要駕馭得了這匹馬啊。他這人性格固執,油鹽不進,我還唯獨就怕他一個。”
“可沈部長畢竟也只是‘部長’,你去找他上級領導,難道還不成?”
“那你就不懂了,沈肅是研發部的總部長,輝騰科技有絕大部分的事務得由他說了算,另外……”鄭景行說到這裏,突然像是被眼前的蔚箏點醒了,他醐醍灌頂般地提議:“不如這樣吧,蔚箏,你今天來找我,還是想問職位變動的事吧?我們就做個‘交易’,如何?”
“你要是能說服沈肅給我們做節目,我就答應,讓你如願以償。”
蔚箏一時間不禁呆住了。
鄭景行提出的條件很誘人,白采采都已經當上主持人,她不可能就這麼一直在類似小助理的位置上耗着大好青春,職業生涯在此一搏!
“學長,你不是開玩笑的吧?”
“當然不是。”
而鄭景行並不知道,這其中更吸引蔚箏的理由,是她也想要接近沈肅,她一直都對這男人有一種特殊的在意,迫切想要知道他的底細、他的來路,也太想找到自己心底疑惑的根源。
哪怕,這興許只是對不夠清晰的記憶進行的一種窺探,但因為只剩下這一個念頭,這一條不能稱之為線索的線索,她才非做不可吧。
那一個彷彿壓抑幾年之久、無時無刻不讓人窒息的心結,所有遭受的不公平,那些時日的暗自掙扎、抗爭,她都不知是怎麼熬過來的。
有些東西蟄伏在血液裏頭已經太久,統統在這一刻爆發,她等不及了。
蔚箏沒來由地亢奮,指尖發燙、渾身哆嗦,既然已經有機會了,她來不及再去沉思或者熟慮,只能心一橫,答應鄭景行。
“好,那我就試一試。”
鄭總監一下子笑了,覺得這事會比他想像的還要有趣,從來不曾受到過這種困擾的沈肅,這怪人會如何應對蔚箏呢。
“這事我會和你師父打招呼,你就放手去干吧,記得機靈一點啊,蔚箏。”
誰知,接下來一連數日,蔚箏在大門、車庫、餐廳都沒能堵到人,她一點也摸不到路子了,沈部長簡直就像知道她要來找麻煩,索性眼不見為凈。
蔚箏覺得這件事尤為燙手,她在輝騰科技甚至發揮了能言善道、長袖善舞的特質,與保安、保潔、大堂經理已經打成一片,經過各方打聽以後,她才發現沈肅部長對於周圍人來說,竟會神秘到神龍見首不見尾。
在這個信息發達到爆炸的年代,居然有人還可以獨來獨往到這樣地步,除了她的上司鄭景行,他根本就沒其他交際圈子!
蔚箏不禁更加奇怪,他到底是什麼人。
大概也是看這姑娘毅力可嘉,到最後也弄得她沒脾氣了,大堂經理很有長者風度地告訴她:“其實我還知道沈部長的一樁私事,不過,你可千萬可別說出去啊。”
“每周三、五、六的晚上沈部長都會去一家xx運動會所的游泳館。”
“你要不上那兒去試試運氣?”
蔚箏感激不已,甜甜地喊了一聲:“謝您了,大叔。”
…
走出輝騰科技,蔚箏重新振作起來,拐入附近一條巷子,街燈昏暗,杳無行人,她往霓虹深處走去。
就在她看不見的一棟民居屋頂,男人藏在光線照不到的黑暗陰影中,像一面沉重而高大的牆,他沉靜銳利的眼神卻像夏季夜裏的朗星。
他眼中稍帶疑惑,乃至探究地審視着她的背影,他們的身後是一整片華燈初上的燈火,彷彿這個世界才剛剛蘇醒。
沈肅從舊城區十幾米高的半空一躍而下,在夜色中如一道閃電般的弧度,然後,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