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與腹黑約會
許默山垂下眼帘，輕輕一嘆：“也許是我從小過得太順利，沒想到唯一這個看上眼的，卻沒有看上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他的語氣竟然有些黯然。“本來我想，如果你對我也有好感，不如我們先交往試試，這樣一來，對家裏也有個交代。”
我心裏又是一個“咯噔”——是啊，這回要是又失敗了，回去郭女士又要啰嗦半天，又要幫我張羅着各種相親，誰又能保證後面來相親的人的條件能比眼前這個許默山更好？錯過了這個村，真的還有這個店么？
更何況，我對許默山……
“既然你不願意，我總不能強人所難。那就繼續讓我媽幫我找相親對象吧。”許默山勉強笑了笑，利索地給車子解了鎖，聲音彬彬有禮卻帶着刻意的疏離：“丁小姐，抱歉，開得太遠，看樣子你得自己打車回去了。”
我卻沒有動。好吧，其實我有點不好意思，身體有點僵硬，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吞了吞口水看着他，為難道：“其實吧，我對你……其實吧，我很討厭過年。”
他的表情有些吃驚，大概是沒有想到我的思維如此跳躍。
可我的思維跳躍是有原因的，我整了整思路，實話實說：“這不是再幾個月就要過年了么？每次過年的時候，家裏七大姑八大姨就會各種八卦，然然有沒有男朋友了啊，要趕緊結婚了啊，誰誰誰家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啊，要不要幫忙介紹一個啊，哪家哪家的兒子很不錯啊……我很討厭這種拷問。”正應了那句話——七大姑八大姨是推動中國社會進步的第一生產力！
他似乎明白了，因為他笑了。性感的薄唇微抿，輕輕一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臉上訕訕的，心裏給自己打氣，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繼續厚着臉皮道：“反正你也缺一個女朋友，我也缺一個男朋友。找來找去也挺麻煩的，不如我們……湊合湊合試試？”
許默山定定地看了我兩秒，墨色的雙眼裏的笑意愈發濃重，終於笑出了聲音：“好，那我們就湊合湊合試試吧。”他示意我再次系好安全帶，才發動了車子，聲音愉悅，“那麼首先，先去約會。”
聽得他答應，我的心跳突然加速，還沒來得及害羞一下，就開始對他這麼執意於約會好奇起來，隨口問：“去哪裏約會？”“想吃什麼？”他幾乎和我異口同聲。
我們兩個都愣了愣，相視一笑。我這才想起自己其實還沒有吃早餐，雖然通常在家裏都是一覺睡醒直接吃中餐的。可是現在這個時間點……“麥當勞。”
我很滿意地看到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
我的小說里，許默山第一次請蘇楨吃飯，蘇楨不敢去那些高檔的餐廳，去的就是麥當勞。許默山的反應，是一串省略號。我竊喜：看樣子我的描寫還是很真實的。
許默山在我的帶領下，在摩肩接踵的麥當勞店搶了兩個位置，面對面坐着，吃了一頓超值午餐。我看着他臉上微妙的表情，覺得很好笑，終於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他當然沒有電視劇里演的那樣，某某高富帥被女主帶到地攤里吃東西，滿臉嫌棄卻吃得正香，他只是很自然地喝了一口可樂，所以見到我笑話他，下意識地以為自己的臉上沾了番茄醬，拿了紙巾便擦了擦。我實在沒忍住，整個肩膀抽動了起來。
他更加不解：“什麼東西這麼好笑？”
“沒……我只是覺得把你拉到這裏來吃東西，你突然變得接地氣了而已。”
他失笑，揚着眉，有些調侃地反問：“吃漢堡喝可樂就是接地氣了？”
“那倒不是，只是之前在西餐廳里，或者是你的車子裏，感覺很壓抑，有點不敢招惹你，在這裏，雖然人多很擠，但是感覺輕鬆多了。”
許默山複雜地望了我一眼：“丁然，你記不記得昨天我跟你說過的一句話？”
“什麼話？”覺得有點干，下意識地咬了一口習慣。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高深莫測得像是古代得道成仙算命半仙，悠然道：“我說過，你一定會同意的。你看，現在我們兩個的確在約會。”
“咳咳……咳咳……”可樂全嗆進咽喉，我咳得臉頰通紅！
他、他一定是故意的！
這麼說來……他、他在車裏的那番話，難道也是故意那樣說的？苦肉計？！
還有他故意給車解鎖，放我走，是——欲擒故縱？！
“喂，你想什麼呢！”他好笑地看着我，遞給我一張紙巾，一臉無辜地笑了，“你怎麼這種表情？有這麼驚訝么？”
這是敵方道行太深？還是我陷入了陰謀論？不行，現在不能想這麼多！不能有偏見！
“喂，你……我自己來就好！”我陡然驚悚，剛才他遞給我紙巾，我忘記接，他竟然直接幫我擦了起來。我從他手裏幾乎蠻橫地奪過紙巾，卻不可避免地觸到了他的肌膚，臉更加滾燙，不敢抬頭看他。
他自然地將手收了回去，笑了笑，也低頭喝了一口可樂。
“待會……我們去哪？”
“你想去哪？”
我搖搖頭：“不知道。”許默山又無奈地笑了，這回有些靦腆，“那怎麼辦，似乎……我也不知道。”
我奇怪又驚訝：“那你還說要來約會？”
“不約會，怎麼彼此了解？不如你說說，一般的男女朋友約會……都去做什麼？”
“你竟然不知道？”相親二十五次的人，竟然連約會做什麼都不知道？
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咳了咳，有些不自然別開眼去。
我的大腦開始高速運轉，動用所有小說、韓劇里的約會場景，開始掰手指：“其實也無非一起吃飯啊、看電影、逛街，額這算了吧，遊樂園？這個也不要了……還有什麼？”我皺眉抬頭，發現他正很認真地看着我。“怎麼了？”他問：“你不喜歡遊樂園？”
我擺擺手：“我會暈。小時候害怕，總是不敢玩。後來大學的時候被同學慫恿一起去遊樂園，我就坐了那個海盜船，下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吐，把胃酸都吐出來了，以後再也不敢玩了。”
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道：“那不如我們先去看場電影，順便一邊想想，接下來去做什麼？”
“也好。”
電影是吳彥祖主演的《控制》，許默山倒是很體貼地給我買了一大桶爆米花，我一開始還挺矜持，不敢大聲地咬，總覺得咯啦咯啦的聲音很刺耳。沒想到忽然從鄰座伸過來一隻咸豬手，也抓了爆米花咯啦咯啦地咬了起來。
我又被他震驚了，獃獃地望着他。
許默山將視線從大屏幕上移過來，定格在我的臉上，有點呆萌地笑：“怎麼了？還是說，我……不能吃？”
“沒！”我趕緊搖搖頭，才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和他一起享用爆米花實在是太蠢了，把爆米花遞過去，壓低聲音道，“我以為你這樣的男、男士，不會吃這種甜食……”整桶爆米花都是他買的，就算我不能吃，他也能吃啊！
他頓了頓，認真道：“然然，為什麼你會覺得我不喜歡吃甜食？”我這才真正意識到，眼前這個許默山，真的不是我小說里的許默山！我小說里的男主不喜歡吃甜食，或者說，我壓根沒想過他喜不喜歡吃甜食這個問題，可是眼前的這個許默山是活生生的，有自己的習慣和思想。
我忽然發現這其實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不知怎地有點恐慌——我現在不是作者，無法站在上帝俯瞰的角度來審視許默山。他心裏想的，怎麼想的，其實我完全是不知道的。我要了解他，必須拋開我對之前設定的那個許默山的所有好感，就眼前的這個人本身來看他！
電影的光線忽明忽暗，而他的側臉也在光影的交接中忽閃忽現。我的牙齒都在發抖，就差把手指指到他臉上：“你、你、你……”
“？”
“你剛才叫我什麼？！”
“然然啊……”他眨了眨眼，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剛才聽到你的親人，應該是這樣叫你的？”我深吸一口氣：“我媽都不這樣叫我。”
“哦？”他的眼睛在晦暗不明的光線中格外耀眼，帶着幾分好奇，問，“那你媽媽叫你什麼？”我掰手指頭一口氣報了三個：“丁然你個死丫頭、丁然你個沒出息的、丁然你個嫁得出去的。”
許默山錯愕，愣了三秒，終於忍不住悶笑起來。
我很泄氣，抓了一把爆米花，咬得咯咯響。瞟了一眼大銀幕，心想，這個畫面可真不該是笑的時候啊……
他又悄悄地湊了過來，氣息噴到了我的臉頰上，刻意壓低了聲音：“為什麼是……嫁的出去的？”
我不動聲色地挪開了幾分，淡定地回答：“因為她叫的次數多了，我就反駁她說，我嫁不出去都是讓她叫出來的。第二天，她就改了口。”想起郭女士改口的那天上午，就有一種往事不堪回首的滄桑。因為那天早上我是因為被她叫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才終於不得不起床的……
果然，許默山又低笑了起來：“你母親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我道：“只可惜你沒有機會了。”
“什麼？”
我盡量不讓自己笑場：“我媽已經名花有主了。”
許默山：“……”
也讓他噎了一回，我竊喜。而就在我偷笑的時候，許默山忽然伸出了右手，摸了摸我的頭：“有這樣的一個岳母也不錯。”
我一僵，爆米花又差點卡在喉嚨里！我忽然覺得，如果以後真的和他生活在一起，我一定會被他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