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基拉
當東邊的天空露也一絲魚肚白時，露西望了眼身後漸漸變得濃郁的紫霧，臉上不由露也一副劫后再生般興奮的表情。但再望望四周似是有點熟悉的環境時，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了。原來這裏就是他們當初剛進霧區的地方。
“都怪維多拉你這傢伙，說什麼選擇與月亮成90度的方向就有一半的機會是向北，那就能走到冰湖了，現在你看！”在霧中受了三天苦卻到頭來又回到了原地，露西怎麼也感到不快，雖然知道這並非是維多拉的錯，但也想發泄心中的悶氣。
維多拉聽了這話倒也不生氣，一是他早已習慣了這幾人的性格，雖口上不客氣，但事實上可是真的把他當成了同伴。僅這一點就足以讓自小就一個人生活的維多拉感動不已，並很珍惜這一段同伴之情，雖不知是否在幫露西修好劍后就結束。總得來說維多拉可是很在乎現在的生活。有時候他還自問，如果再回去小鎮那裏過着按部就班的生活，是否能像以前那樣滿足地過下去么？另一個原因嘛，維多拉摸了下背後的雙魔刃劍柄，再次笑了下。
“放心吧，我已找到方法走過紫霧區。現在我只想好好休息下。”
聽了維多拉的話，眾人那驚魂過後的疲憊似是找到缺口的積水般湧出。貝麗還是問道：“你是想在晚上以月亮來辯別方向？”
“那就拜託你了，維多拉。這次你做得還不錯。”看到維多拉自信滿滿的樣子，露西難得地讚揚了他一次。
“哼，不過是一次走了狗屎運的傢伙罷了。”肯亞回想起那個怪物的樣子時以及維多拉那時無畏的表情時，他臉上不由有些發燙了，他不得不承認那時候自己真的是感到害怕了。於是暗自甩了下頭，嘴裏似是很艱難擠出一句話來，說，“那時你做得還真不賴！”
“我就知道維多拉最厲害！”
“艾美，你這話我就不能當作沒聽見了哦。一對一的話，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能用一隻手單挑他的吧。”肯亞習慣性地摸了摸他腰間的劍柄。
“逃亡一個晚上后，沒想到你們還挺精神的嘛。我就不陪你們了。”貝麗獨自向一棵高大的樹下走去。
“怎麼突然感到很困了。”肯亞打着哈欠說。
“我也是。”
……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來的？”醒來后的維多拉，半倚着被他當成床的樹藤，眯着還有些睡意的眸子遠眺着遠方的夕陽，輕輕撥動下雙魔刃的劍柄，讓其露出一個小口子時問道。
“吾亦不解！”撕啞詭異的聲音只在維多拉的腦中迴響。
“少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維多拉對於這個自願將靈魂附於雙魔刃上的傢伙可不客氣。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怎麼說你也是寄於我的籬下，你休想再高高在上的樣子。性格懦弱的維多拉好不容易找到個完受全受制於自己的怪東西，怎能不耀武揚威一翻？
聲音變得有點無奈地說：“我也不知道，在我的記憶深處，似乎我以前就是用這種方式說話的。久而久之，漸漸地得到了許多在紫霧裏迷失的人的記憶后，我才對現在的世界有了一點了解。你是人類，對吧。”
“廢話！”維多拉想問的問題實在太多了，反而一時不知問些什麼，他歪着頭想了一會說，“那你總該有個名字吧。”
“沒有，既然我得依附於你，那麼你有權給我命名。”
“我？這事還真沒有做過呢，那你喜歡叫什麼？”
“……，怪不得你空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卻總被同伴肆無忌憚地呼來喚去的。你還不是一般的沒有主見呢。既然讓你給我命名了，你還需要顧及我的感受么？不過善良在你們人類中也是一種很寶貴的品質吧，雖然在我看來這是懦弱。”某個怪物地心裏暗暗地偷笑着，本來為了能離開那片霧區，而與維多拉簽訂不平等契約的他還準備着被呼來喚去的，沒想到自己的主人竟是個如此“善良”的人，說不定自己還能使喚他呢。
“……”
“還是我自己取個名吧，既然我是附於武器上，那就是殺人的東西，那會我就叫‘基拉’吧，意為‘殺手’，如何？”
“隨你便，對了，我要怎麼才能穿過這片紫霧？”維多拉急切地問，之前他可是自信滿滿地對露西他們說過自己有辦法穿過這片紫霧的。
“你所說的紫霧其實就是我的身軀。之前你不是說已找到了穿過紫霧的方法了嗎？怎麼又問我？”
“那還不是有你在嗎。等等，你怎麼知道我之前說過的話，你不用雙魔刃出鞘也能感應到外界發生的事？”
“不能，我只是翻動了一下你的記憶而已。”
還半躺着自言自語的維多拉猛地坐起來，吼道：“你竟……不准你亂動我的記憶，要不然我立刻用冥暗之火將你煉化掉。”對於記憶這東西，維多拉在知道有人擅自篡改自己的記憶后，對於記憶這東西可是相當敏感。
“維多拉，你醒了。過來吧，我們開飯了。”艾美聽到維多拉的聲音后跑過來說道。
“好的，就來。”維多拉又小聲音地說，“我可不是說笑的。”
基拉以很無奈的語氣說：“這個我了解，不過這倒很難辦到。我可是附在擁有着你念力的雙魔刃上，這劍可是與你心意相通的，我也不例外。其實你也不必在意，反正我也不是人類，你都能忍受這劍與你共享記憶了，其實我也是與這劍一樣的，只是因為我能說話，而讓你難以接受罷了。”
“這個？”維多拉想想，似乎真的也沒有什麼的。
“放心吧，我可不像你們人類那麼的八卦。不過你和那個名為瑟莉的小女孩之間倒挺純情的嘛。”基拉暗地好笑，這個人類還真不是一般的懦弱呢，竟這麼容易就放棄了自己的堅持，真是撿到了。基拉對於自己當初的賣身決定感到無比驕傲：那真是個英明的決定！
“哼，還說自己不八卦。”維多拉想到基拉也只能和自己說話罷了，於是不太在意他翻動自己的記憶了。
能不勞而獲地享受着肯亞捕獲的獵物，這還是維多拉的第一次。不過他很快就明白這頓烤肉不是那麼容易啃的。而對露西計劃着穿過霧區的事，他現在的頭都大了。原來認為有基拉，那麼穿過霧區就是輕而易舉，沒想到基拉在關鍵的時候掉鏈子了。
“那個紫霧雖是我的身軀，不過我除了在新月之時，其它時間我都沒有辦法控制它。要不你等到下次新月時？”
面對基拉的話，維多拉真後悔自己之前的大言不慚了。
“維多拉，我們怎麼進入霧區？”露西問道。
“對啊，到底你有什麼好辦法。”肯亞看着維多拉那閃爍不定的眼神，又說，“你不會是吹牛的吧，那樣的話我可饒不了你。哼！”
維多拉不由心一驚，想到肯亞那次對自己的懲罰，不由感到背後陣陣寒氣亂竄，只好故作鎮定地說：“那個嘛，你就放心吧，我先到一邊作下準備先。”
再次坐到自己的樹藤床上，維多拉總感覺這樹藤床不如剛才的那麼舒適了。
“放心吧，你的這些同伴就算知道你是吹牛的，也不會殺了你的。儘管那個小子對你兇巴巴的，但心底里對你還是很佩服與信任的。當然一點點懲罰倒是少不了。”基拉翻動着關於維多拉那次受罰的記憶，突然很想再讓它重演一次。某個小惡魔露出了它興奮跳動的小尾巴。“更何況那種懲罰對你的念力增長也有好處。”
“你少在這裏煽風點火的，之前不是有人能穿過你的身軀嘛，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那個很簡單，魔獸或野獸，我是沒有辦法讓它們陷入記憶中去。而且它們的嗅覺非同一般。它們能嗅到霧區的對面，可惜你們隊伍中沒有訓獸師。”
“你為什麼想要讓人陷入他們的記憶中去？”維多拉的好奇心相當重，一旦有不明白的，總是不厭其煩地想要知道個明白。基拉也是寂寞得太久了，一旦有說話的對象也忍不住喋喋不體說不不停。一人與一個不知是什麼東西的東西正聊得歡。不知不覺太陽已完全落到山的那一邊去了。
維多拉最後扔下一句“你的用處似乎也不比我大多少。”就輕輕按下雙庇魔刃的劍柄，將基拉的怨氣留在劍鞘內。
現在的維多拉後悔極了自己之前那一翻自信滿滿的保證。說實在他倒不擔心肯亞所言的那個什麼懲罰。僅是不忍心看着露西他們那失望的眼神，不想打擊他們對自己的信心，一時間維多拉有種想不顧一切都要做到自己之前的那一翻承諾，甚至有種連生命都可犧牲的感覺。不過他也明白，有些事存在着那樣實在的困難，是不能靠一時的衝動就能完成的。
譬如現在，如果魯莽地走進霧區，那麼帶來的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看着收拾好正興緻勃勃地準備進入霧區的眾人，維多拉無神地垂着頭，心裏正不安地想着怎樣根露西他們說明的同時，也不時在腦中浮出他們知道不自己沒有辦法穿過霧區時的反應。猶如明知前方是洪水猛獸、懸崖峭壁，但偏偏找不到讓自己停下的階梯。
其實這僅僅維多拉的心結罷了，就算他坦言自己沒有辦法穿過霧區。露西他們也不會對他怎樣，有點失望倒是必然的。因為他們也明白這一段時間來，維多拉已幫了他們許許多多，更重要的是他們都被維多拉表現出來的博大知識，與前所未見的能力所折服了。在他們的心中維多拉已成了一名不可或缺的同伴，至少在這段旅程里。（在很久以後，露西說過這麼一句話：維多拉一直是我們隊伍中的主要支柱，沒有他，我們不可能擁有如此輝煌的成就，儘管直到最後他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我們所有人都明白。）
不過維多拉留給露西他們的卻僅僅是個性格懦弱，實力不怎樣的印象。那個睿智，總給眾人意外，深不可測的維多拉卻悄悄地刻進眾人的潛意識中，連露西他們也沒有意識到，至少與維多拉一起時沒有意識到。所以一直只當他是個能幫忙解決無從下手問題以及能呼來喚去的懦弱小子罷了。
“等等，露西、肯來、艾美、貝麗，那個……”維多拉將頭埋得不能再低，以沉重的語氣，特別著重着眾人的名字說出這些話。雖然他知道要說明原因，但腦海里卻還在遣詞造句尋求着以最簡單的話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因為他實在不想太久地面對眾人的失望表情，特別是露西。
“怎麼了，磨磨蹭蹭雖是你的作風，但你也不要太過了吧，那成了婆婆媽媽的娘們了。再給你十分鐘的時間。”肯亞以誇張的語氣說道，三個女孩也莞爾，對維多拉的嘲弄成了他們最大的愛好。
不過眾人明顯都沒有猜出維多拉的意思，這更讓維多拉不安了。
維多拉的品性中還有一條是露西他們深信不疑的，那就是維多拉保證過的事，就絕對有把握做到。在他們的潛意識裏，維多拉與吹牛想顯耀自己這種事絕對無緣。雖然肯亞倒總是這樣打擊與嘲諷維多拉，但他也同樣不相信自己話中真正的意思。
也許維多拉也模糊地意識到這一點，才這樣的不安吧。但是他同樣不想讓同伴為了他自己想保護自己這個潛意識的願望而涉入沒有絲毫把握的危險中。
“其實……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想出……”維多拉終鼓起勇氣大聲說出原由時，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野獸嚎吼聲打斷了維多拉最後的話。
當維多拉抬頭依聲望去時，之前的那頭冰寒虎從霧區中竄出，一下子就跑到了維多拉的面前。
聽着冰寒虎的低嗚聲與如同小貓玩耍時不停地搖頭弄爪的動作，維多拉竟能明白冰寒虎所想表達的意思。
他不由興奮地對着眾人叫道：“我們出發吧！”
在冰寒虎的帶領下，眾人僅用一個晚上就穿越了茫茫的霧區。
令露西氣餒的是，這頭冰寒虎似乎只對維多拉一個親近。其他人走近時，它都呲牙裂齡的，就連一直讓人愛憐的可愛艾美也不例外。不過冰寒虎對艾美的態度與其他人還是有一些不一樣，它不僅不親近，還敬而遠之。這一點連維多拉也相當不解，傳說中妖精一族不僅是天生的魔法師，還對訓服野獸得天獨厚。對此維多拉也有點對於艾美擁有妖精血統的猜測也有些動搖了。
當走出霧區時，維多拉拖着他那被震得麻木的雙手，現在的他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但這一願望似乎也難實現，雙手的虎口處傳來的陣陣痛感讓他連睡眠都難以做到。
維多拉現在都有些後悔向貝麗提出要學習劍技了，他沒想到貝麗他們對於訓練自己的興緻竟那樣的高。一夜以來，維多拉幾乎是邊趕路，邊與隊中的三位騎士輪流對戰着的，不，應是被三人輪流虐待的。
貝麗還好還好一點，她的劍技着重的僅僅是速度。很嚴肅地說：速度型劍技重要在於反應能力。所以她總逼得維多拉手忙腳亂地格擋着，同時她也很有節奏地攻擊維多拉握着的短劍。在與貝麗對練后，維多拉不由地揉着甩得酸痛的手臂，恨不得自己多生出幾隻手來。
露西就認為只對攻守各半才是立於不敗之地不二法寶，她的劍技雖讓維多拉不必手忙腳亂般去格擋，但在維多拉的攻擊被露西擋下后，就面臨她那出奇不意地刺來的劍。她的劍尖不時停在維多拉要害處，總讓維多拉不時嚇出一身冷汗。
而肯亞那充滿力量的攻擊，維多拉根本不以為那是與他對練，自己更像是作為靶子。每次與肯亞那大劍的對碰，維多拉總是感到雙手的虎口傳不陣陣鑽心地痛感。
望着東方的那一絲魚肚白，維多拉連東西也不想吃了，直接找個地方躺下。雙手虎口的痛感讓他一絲睡意也沒有，只有忍受着那疲意在腦中徘徊着。當然不沒有忘記撥動下放在旁邊的雙魔刃劍柄。
“這種對練對你還是很有用處的嘛，以後可要多練習一下。”怪異的聲音第一時間在維多拉的腦中響起。
“你是想看我的笑話吧。”維多拉恨不得對基拉發泄一翻，但此時他連動一下嘴巴都覺得累。
“其實你只用在心裏想，我就能知道你的所說了。我是說真的，這一種疲憊與痛感能讓你的神經變得更為堅韌。這樣對於提高你的意念力很有好處，雖然你還不知道，但我能感到你的意念力在痛感中極大地消耗着，等你一覺醒來后，那意念力有進一步提高的空間了。嘿嘿，要是你再受到點恐懼的驚嚇，那就能更快地提高了。”
“滾！”維多拉在心裏怒吼一聲，又想道：“那個……還是算了，我現在更想睡着。”
“這個簡單！讓人入眠本身就是我的能力。你身體內的那個抗力已消失了。”
抗力？維多拉想到了貝麗之前給他吃的那顆藥丸。剛還睡不着的維多拉突然感到睡意如鉛門般沉重地壓來。
“嘿嘿，只好我恢復一定到的力量后。那麼你的身軀就是我的了，到時我就讓你在意識的深處長眠了。不過在此之前，你的能力還得提升。嘿嘿，祝你做個好夢了。讓夢中的恐懼來練習加強下你的神經強度吧。”
呼吸變得均勻的維多拉根本聽不到基拉最後的那更顯詭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