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騎士與僕人
不知道又沉睡了多久,藍薇薇終於醒了過來。那些捆綁着她的絲帶已經消失了，光潔的手臂上看不到一絲一毫曾被抽取血液的痕迹。沒有傷口,甚至連皮膚都沒有透出病態的蒼白。
如果不是那些清晰的記憶,藍薇薇幾乎要懷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夢。是的,就像是一場噩夢,一場自己從未想過的荒誕劇目。
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大量的失血讓少女手腳酸軟，腳下一個踉蹌，她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好痛啊……”藍薇薇喃喃自語，一定是因為太痛了，眼淚才會爭先恐後地湧出來吧。她想抬手抹去淚水，卻連這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安靜的大廳內,高台上有一個正閃着微光的魔法陣。這大概就是泰勒留下來的傳送法陣,踏上法陣，藍薇薇就會重新回到在地球的家，然後，一個人靜靜等待死亡的來臨。
他以為這是給藍薇薇的慈悲嗎？留下苟延殘喘的生命，回到故土，至少還有落葉歸根的慰藉。但對藍薇薇來說，這隻會讓她更痛苦罷了。
讓她想苦笑的是，即使遭到了如此對待，自己依然不恨泰勒。除了傷心和驚詫，她的心情里，沒有憤怒。在那心底最深處的地方，甚至還殘留着微小的希冀。
如果泰勒是在騙我呢？他會不會有什麼苦衷？
只有這樣安慰自己，那種劇烈的疼痛才會稍稍平息。
低到塵埃的愛，大概就是這樣了。藍薇薇空茫地想着，扶着牆壁一步步向外走去。推開大廳的門，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跳動的燭火下，只有藍薇薇緩慢的腳步聲。
她應該踏上傳送法陣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少女選擇繼續留在這個時間，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麼。去和泰勒對質？還是找人救自己？就像溺水之人拚死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藍薇薇固執地攥着心底的那一丁點希冀。
“我要找到他……”她默默地提起一口氣，找到之後呢？她不願意去想，因為那場景或許是狼狽的，或許會讓她徹底死心。
這是一座高塔，不知道過了多久，藍薇薇終於走出了高塔的大門。她發現自己在一座莊園模樣的院子裏，高高低低的建築為數不少，但奇怪的是，周圍卻一個人影都沒有。
那些黑袍的守衛呢？還有亡靈術士希爾德。
這座莊園坐落在幽靜的山林中，此時日已西沉，暈黃的夕照落在暗沉沉的林間，間或有幾隻烏鴉飛過，刺耳的鳴叫聲是周圍愈加鬼氣森森。
藍薇薇艱難地向前走着，即使不打算返回故鄉，以現在的時間來看，她也應該留在高塔里，等待第二天天明之後再出發。但她沒有辦法停下來，只要停下腳步，洶湧而來的悲傷就會將她淹沒。
“薇薇！”一個熟悉的呼喊聲突然傳來，黑髮青年滿臉焦急地朝藍薇薇跑過來。
“奧維爾……”藍薇薇有些茫然地站住，她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信任誰了。無所謂了，就算奧維爾心懷不軌，自己也沒辦法逃走。
“總算找到你了，殿下呢？”奧維爾環顧四周，原本應該和藍薇薇在一起的泰勒卻毫無蹤影。他顧不上抹去額角的汗水，焦灼地抓住藍薇薇的手，“殿下你？你們是一起被抓走的吧，怎麼沒有看到他？”青年想到了不好的念頭，“難道，殿下他……不，不對，這不可能……”
“我也不知道泰勒在哪裏呢……”藍薇薇苦澀地回答，“不過他好好的，別擔心。”
奧維爾這才注意到藍薇薇的異常：“你怎麼了？薇薇。殿下被其他人帶走了嗎？”
“不是的……不是的……”藍薇薇低聲呢喃，奧維爾看起來是不知情的。也對，那時的變故是發生在泰勒去見了加西亞口中的“大人”之後。應該是從中知道了什麼秘密吧，然後，為了韋斯特大陸，泰勒選擇了犧牲自己。
他的選擇沒有錯，藍薇薇心裏明白，假若泰勒在兩難間放棄了韋斯特大陸，那麼，終其一生，他也無法安寧地活下去。
可是，果然還是會痛啊。望着奧維爾疑惑擔憂的眼神，藍薇薇只能苦笑以對。她沒辦法對奧維爾說出自己和泰勒間發生的事，也沒有多餘的力氣述說。
“奧維爾，我要找到他。”少女抬起頭，“我要找到泰勒，我一定要找到他。”
“可是，殿下到底在哪呢？”奧維爾蹙眉，“你們分開多久了？”
“大概，一天一夜了吧。”藍薇薇不知道確切的時間，只能憑感覺推測。
“你們失蹤了五天，那時候，我和文森特被加西亞的手下纏住了，他們人太多。等到我們趕回去，你和殿下已經被抓走了。”奧維爾蹙眉，“然後，我聯繫了馬修和亞瑟，順着那幫人留下的痕迹，今天才找到這裏。可惜，我們似乎還是遲了。”
“其他人呢？”
“我們分成了兩隊，文森特和亞瑟往東邊去了，馬修在莊園外放風。庄園裏的人都走了吧，你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嗎？”
藍薇薇搖搖頭：“這是加西亞的莊園嗎？”
“是的，這裏離加林堡很近了。”
藍薇薇想到了那個神秘的“大人”，她覺得有必要把這件事告訴奧維爾。聽完藍薇薇的話，奧維爾神情凝重：“難道……”青年看起來十分不安，“凌駕於加西亞之上的神秘人，那個人的力量恐怕超乎我們的想像啊。他們之前是在這座莊園，忽然離開，有很大可能是去了深淵祭壇。”
藍薇薇仔細思索，從一開始泰勒就說過，破壞深淵祭壇是他的最終目標。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血應該怎樣破壞祭壇，但泰勒既然想拯救韋斯特大陸，一定也是去了深淵祭壇。
“我們去深淵祭壇。”藍薇薇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頓時，她眼前一黑，差點又要摔倒。
“小心。”奧維爾連忙扶住她，“你沒事吧？薇薇。”
“沒事……”自己已經很虛弱了吧，少女悲哀地想，“我們去祭壇，奧維爾，泰勒說不定在就在那裏。”
“有道理。”奧維爾畢竟還是心繫泰勒，“你扶住我，我們現在就趕去加林堡。”
走出莊園后，馬修果然正在外面等他們。看到少女虛弱地靠在奧維爾身上，馬修連忙迎上來：“薇薇，你沒事吧？可算找到你了，泰勒呢？”
奧維爾示意馬修先別多問：“馬修，幫我把薇薇扶到馬上，我們去加林堡。”
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黑暗籠罩下來，整片森林陷入了寂靜之中。藍薇薇無力地躺在馬背上，奧維爾用繩索將她固定好：“這樣會有些不舒服，但是沒辦法了，薇薇，你就暫且忍耐一下吧。”
“嗯……”藍薇薇低聲回應，睡眠似乎又要攫住她了，不能閉上眼睛，睡過去就沒辦法醒來了。
“奧維爾，薇薇的情況看起來不對。”馬修擔憂地看着少女。
奧維爾嘆氣：“但是，殿下還下落不明……”
馬修明白奧維爾的意思，在泰勒失蹤的情況下，為了儘快找到泰勒，他們只能暫時委屈藍薇薇了。馬修不再多說，他拎起韁繩：“那麼，我們走吧。”
馬背隨着奔跑的力度上下起伏着，不知道跑了多久，藍薇薇在茫然的思緒中載浮載沉。那種像是血液流失的感覺又出現了，她感到自己的血管在劇烈跳動。鮮血奔涌其中，似乎要破體而出。
是因為我要死了嗎？藍薇薇覺得很好笑，正常的人類，在大量失血過後應該早就死掉了吧。自己活了這麼久，算是幸運嗎？還是因為泰勒做了什麼。
怪異的感覺始終縈繞着她的身體，好像有什麼格格不入，但是藍薇薇又弄不清楚。
加林堡的輪廓漸漸出現，此時，天邊已經隱隱有了魚肚白。這坐被譽為黑暗聖殿的巨大城堡，外表殘破不堪。這裏沒有神官，沒有居民，只有一座深不見底的祭壇，彷彿猙獰的獸口，等待着自投羅網的敵人。
奧維爾勒住馬頭：“加西亞的人應該已經來了，我們得潛進去。”
馬修跳下馬：“薇薇就留在這吧，她的身體不適合進去冒險。”
沒等藍薇薇出言拒絕，奧維爾就打斷了馬修的話：“留在這裏也有可能遇到危險，不能把薇薇單獨丟下。”
“她這個樣子，怎麼有能力自保。”馬修雙眉緊蹙，他們既要尋找泰勒，又要對付數量巨大的敵人，帶藍薇薇進去，不是羊入虎口嗎？
“我沒事，我一定要去……“藍薇薇試圖從馬上下來。
馬修攔住了她：“別逞強，我們不是去和加西亞硬碰硬的，現在文森特和亞瑟還沒趕到，你正好留在這裏，等我和奧維爾找到泰勒，大家再回合。”
“不行。”奧維爾強硬地反對。
一陣疾風卷過，初露霞光的天空不知道在何時佈滿陰雲。大片大片黑色的雲朵，從天邊潮湧般堆積。一瞬間黑雲壓城，天地頓時陷入黑暗。
路邊的樹林開始劇烈搖擺起來，嗚嗚的風聲彷彿鬼哭。不對，或許真的是鬼哭！藍薇薇驚恐地發現，就在他們視線所及的地方，遠處那一大片籠罩着黑霧的森林開始緩緩涌動。
“那是……”
“是黑暗密林！”
深淵祭壇就坐落在黑暗密林的邊緣，這也是為什麼加林堡作為赫赫有名的墨菲聖殿，周圍卻荒無人煙的原因。
“糟了，難道，難道黑暗密林要打開了？！”馬修臉色發白。
“來不及了。”奧維爾嘆氣，“薇薇，跟我進去。”
“等等，奧維爾，薇薇她……”馬修的話卡在喉嚨口，只見奧維爾閃電般出手，一擊擊在馬修面門，灰發青年立刻暈倒在地。
“馬修！”藍薇薇大驚失色，“奧維爾！你！你不會……”
“我只能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奧維爾神色如常，藍薇薇被繩索固定得牢牢的，根本沒辦法掙開。青年將昏迷的馬修拖到隱蔽的灌木叢中，他拍拍手，“好了，我們走吧。”
“你到底，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嗎？”奧維爾揚起嘴角，那是踏上墨菲大陸以來，藍薇薇見到的，他的第一個笑容，“只是神明的僕人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保證he啦，女主這麼蠢，不適合be【嚴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