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江南三月,風景如畫。湖畔旁,楊柳依依,有才子,有佳人,或成雙,或成對的吟詩作樂,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來江南多出韻事,如此一看,果然如此。
一座看似普通的拱橋,卻有着一個凄美的傳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許仙與白娘子的故事讓這座橋,充滿神秘。江南人多聽過此故事,所以似乎也對這座橋情有獨鍾。
一對朗才女貌本是歡喜地在過橋,卻不料被一小女孩迎面撞了個正着。
“對不住,對不住......死丫頭,你還敢跑啊你!”從後面追上來一穿着藍縷布衣的婦人在忙着向這對朗才女貌道歉的同時,還不忘捏住了小女孩的耳朵。
“娘,娘,我會聽話的,求你不要把給我賣了。”這叫做二丫的小女孩,此刻只顧着用手拚命着拉扯着她繼母的手,一直不停的哭喊着。
“你爹死了,沒人養你了,你個拖油瓶!”被二丫喊作娘的,其實是她爹前兩年才娶的寡婦,當時是帶着一女孩嫁進他們家的。
“娘啊...我真的會聽話的,我可以幹活,不會白吃白住的。”二丫哭的滿臉淚水,但她好說歹說都沒有改變她繼母的主意,因為她的繼母為著自己親生女兒能去城裏,而急需要銀子來打點一切,加之她想着,反正二丫的老子也死了,而什麼房契田契都掌握在了她的手上,這二丫反正在家裏也是個礙事的主兒,不如趁年紀小有個好價錢,趕緊把她給賣了,換些銀子也是好的。
“給我跪在這裏!”繼母把二丫拖到了一個人來人往的集市上,她把二丫按倒在地后,便隨地找了根茅草插進她的后衣領內。
“娘,不要,娘...”二丫繼續抓着繼母的褲腿求饒道,但卻被繼母一個腳跟后扯,強行地讓二丫鬆開了手。
二丫的繼母當然不會就這樣的走,她只是感覺口渴,想着,反正這買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不如找間沿街的小店,悠閑地一邊喝着茶水,一邊坐等着“生意”上門。
二丫跪在那裏好一會兒了,沿路而過的人有些是不聞不問,有些則是隨意的瞄一眼就走了,就算也有人停住目光,但實際“問價”的人卻無幾個。
好累啊,二丫忍不住的捶了捶跪酸了的大腿。畢竟還是個小女孩啊,因此此刻已經忍不住的坐倒在了地上,她之所以這麼大膽,乃是因為有注意到繼母那邊的動靜,哈,她的繼母此刻正撐着頭在打瞌睡呢。
二丫坐着坐着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正當她感覺自己就要快睡着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右手邊不知在何時多了個玉雪可愛的小男孩。
“快走吧,他放在這裏,自然有人會領走他的。”一尖嘴猴腮男子擁着一美貌女子就要離開,但那美貌女子卻似不舍的拉住了小男孩的手。
小男孩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在陽光下,他眼角的一顆紅痣讓二丫偷看了好幾眼。可他目似嘲諷,沒有理會眼前猴腮男的拉扯,也沒有理會那美貌女子的哭泣,就好似他們做的什麼都與他毫無關係一樣。
最後美貌女子哭着被拉走了,而坐在地上的二丫卻注意到了小男孩與她自己一樣後面都插了根茅草。
“小哥哥,你娘也要把你給賣了?”二丫好奇地問着,奇怪地是,她竟此刻感覺到自己有點高興,可能是找到“同類”的關係吧。
被叫作小哥哥的男孩卻沒有理會旁邊的二丫,他只是端跪着不說話。這樣沉默的感覺讓二丫覺得這小哥哥似乎年紀與他表面看起來的不符,越看似乎就越大些。
無論二丫如何對小男孩笑,小男孩就是不搭理她,因此,二丫便自覺無趣了,於是在片刻后,她又開始把注意力轉回到了人來人往的集市上。
“哎呀,館主,你看這孩子長的多好啊。”男生女相,一通身媚態的男子走到小男孩的身旁,他纖細的右手食指就這樣的似查看貨品般,不停的捏揉着小男孩的臉。
可這動作沒有持續一會兒,就被小男孩一個瞥開頭,徑直避開了這媚態男子的撫摸。
“喲,還是個有脾氣的。”媚態男子似乎沒有動怒,反而還更加感興趣的叫喚起了站在他身後,被喚作館主的男子前來。
“淮風,我們可是要到縣大人的府上,可不要耽誤了時辰。”被喚作館主的男子無奈的輕聲說道。
“就那個死胖子,就讓他多等會兒吧。”媚態男子哼了一聲,使得那通身的媚態更甚。
兩人的對話不算大聲,但還是引來些許路人的側目。可許多人只是掃了眼后,卻又似心中瞭然般自顧自地繼續擦肩前行。
畢竟這是在土地肥沃的江南啊,不說那商賈雲集,就是在這裏的大小官員哪個不是肥得漏油。而所謂天高皇帝遠,江南可不比京城,所以即使朝廷有不成文的律令要管制這些個風月場所,可就這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江南官員,照舊是表面一套,實際做的又是另一套...也許正應了那句話,飽暖則思**,既然是官員們都默許的,那麼這些個風月場所也就在這江南肆無忌憚的生根發芽,且有欲演欲烈之勢。
“正事要緊。”南風館主宋寅無奈,但因確為急事,也就少有的加重了語氣。
而所謂正事,也就是每年一次的營業批文。這種批文,是所有經營風月之所都得申辦的,不過就坊間而言,也有些無證經營的,但只因在前些年朝廷下令狠抓,而使得這些的僥倖者被稀疏掃凈,因此這個批文便被突然的重視了起來,而好在每年一次的批文並不難辦,只就是辦起來要使些小招數罷了。
一席綢緞的媚態男子,雖看似不管不顧這語氣,但那勞什子批文,就算自己不喜,也還是需要重視的,畢竟這南風館,他也是希望它好的,可是當他一想到那身肥似豬的縣大人,他便是忍不住的想嘔吐,特別是在他每次用他那豬手揉戳他的腰臀之間時......
“知道了。”小翻白眼后,媚態男子又輕聲細語的望着那小男孩說道,“孩子,你可願隨我而去啊?”腦後插着茅草,他當然知道這男孩乃是常見的要被賣身的。
“淮風?”宋寅雖知這淮風從來喜愛那些漂亮的孩子,但說起真正帶回去的,卻還沒有。所以當他說出那意思后,宋寅還是有些錯愕。
而媚態男子看那漂亮男孩還未出聲,隨即又想補充多一句,“你......”
但未完,卻聽那小男孩兀自輕動唇瓣,“隨便。”
“好...你那賣主呢?”媚態男子一副如願以償的樣子,但卻不忘詢問起了這男孩的賣主。
“無。”小男孩強忍腳上的酸麻,待起身後,手一個輕扯,便把那腦後的茅草給扔在了地上。
南風館主宋寅聽后神色有疑,況且為他們所收入館的男童不說是自願前來的身家清白者,而且到底大多也是白底貧民,看這孩子身上衣着,其實並不差,難道是逃跑出來的?或者如果是來路不明者呢,那麼一旦為他們館中所收,這日後則必不安寧了。
於是他上前道,“你可知我們是什麼人?”以南風館這樣的營生也不是任何人都想進的。
小男孩聽后,終是抬起了眼眸,那神色中的冰冷卻令宋寅有種恍然間陷入起了某些回憶,“能賺銀子么?”
一聲冷漠的回答,似答非所問,又似答得蹊蹺。不過這樣的性子倒是為媚態男子所喜,於是他廣袖一拂,便把男孩納入懷中,似早有準備的面對着宋寅嘟嘴道,“我可不管,你不讓我帶他回去,我就不去見那死胖子。”
“哎,這...罷了。”宋寅無奈鬆口,只因此刻時辰已是不早了,於是率先起步而行,但在默許淮風兩人跟上前之時,本在扮演配角的二丫,卻蹦騰起了身子,一下子就拉住了淮風的袖端。
“大爺,把我也帶走吧。”二丫下意識的便覺得這喚作淮風的媚態男子好說話,於是她一個機靈就拉起住了他。況且就二丫覺得,如果真要被賣,至少這面前二人看起來均不是兇惡之貌,加之,如若與這漂亮的小哥哥一起,也算是有個伴不是。
而媚態男子淮風,本想着好言相勸於二丫的,卻不料看那已走出幾步的宋寅正一個輕微的蹙眉動作,不好,這可是要反悔之兆啊。於是,他清了清嗓子,拿出了強硬的語氣,對着二丫就說道,“南風館可不收女童!”
不收女童?那又是什麼地方?二丫滿臉疑惑之時,那淮風便已拉着小男孩趕上了宋寅。
“哎......”正後悔於自己的一個恍神,二丫正想追向那前行的三人時,不料在街道的正中,一輛馬車正向著她的方向奔馳而來,“啊......”二丫來不及躲避,陷入一片黑暗之時,她插於腦後的茅草也隨之掉落於地上。
而此時不遠處的蒼竹林中,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正停在那。因馬匹蹈着前蹄,嘴上還噴着氣,可見這馬車是剛停下來不久的。
竹林晃動間,一黑衣蒙面之人提着還滴着血的刀一躍而來到馬車前。
“公子,屬下有罪。”說話間,黑衣人已跪拜在地。
但馬車內,還是未有什麼動靜,於是黑衣人又躊躇道,“那孩童只是暈了過去,屬下觀之,並無大礙。”
似是聽了這句話后,車內才幽幽傳出一句,“自去領罰罷。”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