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您老沒事吧,這杯可是開水。
洛天音唇角輕勾,想來赫連濁這一石激起千層浪的親筆信只怕少不了長孫元軼的功勞。
看來,那傢伙很快就會來了吧。
翠濃這些日子的臉色卻是越發的不好。
洛天音緩緩將長孫元軼的信折好,看了一眼盯着已經成了一個小黑點的飛鷹發獃的翠濃。
“翠濃,你可是有什麼心事?”
“恩?”翠濃心神一凜,趕緊低下頭,如平時一般的謙恭“回郡主,奴婢沒有。”
“翠濃。”洛天音微微一笑:“你可想清楚自己以後要走什麼樣的路?”
“郡主?”翠濃臉色一白:“奴婢不知郡主何意。”
“讓我猜猜你究竟是什麼人呢?”洛天音緩緩揭開茶杯蓋,吹拂着上面的茶葉:“大周人?還是突厥人?”
翠濃不再言語,只將紅潤的唇瓣緊緊咬住。
“哪的人並不重要。”她將茶杯放下:“重要的是你準備做什麼人。”
“郡主。”翠濃眼中閃爍着明顯的掙扎:“奴婢甘願一死。”
“為什麼要死?”洛天音微微一笑:“你從進了我的院子,並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這一次你跟我遠走,也許非你的本意。好在,你做事還算盡心。”
翠濃微微一怔,原來,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我……”
“我只想知道,你未來的路準備怎麼走?我不打算要你的命,是繼續留下還是返回突厥?”
返回突厥嗎?翠濃眉頭漸漸顰緊,她的家園西突厥,早就不存在了。她自小被自己姑姑帶到大興。
她對突厥完全沒有絲毫的印象。
洛天音並不急着她回答,緩慢而優雅的喝着自己的茶,不動聲色將翠濃的表情盡收眼底。
“郡主,奴婢原意留下。從郡主給奴婢賜名那一天起,奴婢就已經是郡主的人。”
“很好。”洛天音唇角輕勾:“從今天起,不必在我跟前自稱奴婢。人命沒有貴賤之分。”
“是郡主。”
“你,下去休息吧。納威似乎在到處找你。”
翠濃臉色微微一紅:“是,郡主。”
“她可信嗎?”慕容靜兮緩緩從裏間轉出來。
“恩。”洛天音點點頭:“她其實是個聰明人。”
“永王最近怎麼樣?”
慕容靜兮撇撇嘴:“還是老樣子,每天除了喝酒什麼都不做。”
“臭老頭。”洛天音將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上:“還好意思說自己戒酒了?”
“不用擔心,我會看好他。”
“謝謝你,靜兮。”
“何必謝我。”慕容靜兮微微一笑:“大草原的生活我很喜歡。”
“夫人。”追月突然出現在房門口:“國師求見?”
“國師?”洛天音唯一顰眉:“去看着阿棄,萬不可叫國師見着他。”
“是。”話音未落,追月身影迅速隱在黑暗中。
“你也從密道離開吧,不要叫他碰見你。”
“恩。”慕容靜兮閃身回了裏間。
“來人,請國師。”
洛天音微微打量着坐在紅木太師椅上的白衣男子,那男子頭髮並沒有紮起來,盡數散開披在背上。
如同墨染的一條瀑布直垂腰間,額頭上帶着新月抹額。
他的年齡比檀郎和卓雅都要大許多,周身卻流淌着如夢似幻的婉約風華。
“郡主還真是不容易見。”
國師聲音低沉悅耳帶着看透世事的滄桑。
“國師只怕更不容易見。”她微笑地看着他。
國師並不與她計較:“郡主應該聽過雪山族吧。”
“當然。”洛天音點點頭:“雪山族那樣大的名頭,怎麼可能沒聽過。”
“那郡主可曾聽過一首箴言?”
“請講。”
“半畝池塘一鑒開,湘水無潮秋水闊。十載同心共結義,夙夜一別又相逢。”
洛天音雙眸一眯,如果沒有記錯,這國師他以前並沒有見過的。
“郡主天生鳳命,命格貴重,沒想過更進一步?”
國師微微一笑,笑容中說不出的神秘,那雙眸中看似平靜無波,卻叫看着的人怎麼都無法掙脫。
如飛蛾撲火明知危險卻不故一切走向毀滅。
洛天音心中一凜,那男人的眼睛看不得。
“國師,你找錯人了吧。我不過是沾了沒見面婆婆的光得了個郡主,我相公也不過是將軍府不受寵的兒子,連個官位都沒有。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天生鳳命?”
國師但笑不語?
“我如今寄人籬下,你這麼說是想挑撥人殺了我?我與國師沒什麼大仇吧。”
“郡主何必過謙,”國師指尖輕輕摩挲自己寬大的衣袖:“即便你不是,我也可以讓你是。”
“甚至可以幫你除掉箴言裏礙事的那些人。”
“你想要什麼?”
“把那靈體聖童交給我。”
“靈體聖童?”洛天音微微一愣。
國師淡漠一笑:“不必瞞我,就是我族聖女逆天命於盜龍之氣生的那個孽種。”
洛天音聽的雙眉一挑,丫的,敢說她家阿棄是孽種?你丫才孽種,你全家都孽種。
她眼皮一番,懶懶說道:“孽種么?在說誰?”
“孽種……”國師突覺失言,臉色一黑。
“國師,我身邊沒有你可圖之利,請回。”洛天音並不掩飾自己言語中的不快。
國師微微一笑,卻並沒有要走的意思:“郡主還沒有聽到本座出價,怎的就急着將生意往外推?”
“恩?”洛天音放下茶盞,做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與虎謀皮,有時候也需要弄清楚虎皮哪裏下手能事半功倍。
“說來聽聽。”
國師雙眸中閃過一絲瞭然,帶着掌控天下的滿足和驕傲:“郡主留下那孩子,不過是為了他背後赫連濁的勢力。本座卻可以給你更多。”
“如何個多法?”
“九五至尊,天下一統。”
“哦?”洛天音雙眸一亮,那貨也真敢說:“國師忘了,我是女子。”
“郡主何必過謙,當真不知,夙夜一別又相逢指的是何人?”
“不知。”
“那裏暗含一個鳳字,當今天下,配得上這一句的,唯度情白鳳一人爾。”
洛天音把玩着茶盞的手指微微一頓,這貨知道的的確不少。
“國師未免太看得起小女子,小女子如今故國難回,在這柔然也不過就是個寄人籬下的無根之人。談何一統天下?”她輕笑着搖搖頭,對這話萬分不屑。
國師神秘一笑:“本座說可以就可以。郡主不知道雪山族的本事不奇怪。”
“我雪山族人師成之後,皆會下山尋找命定之人,並且不遺餘力助他得到帝位。百年前,大周世祖皇帝能成功接收禪位,便是我雪山先祖之功。”
他話鋒一頓:“赫連濁能夠大敗西突厥又焉知不是卓雅的功勞?至於天可汗么?”
他臉上閃過一絲高傲的笑容:“憑的卻是我雪近玄。”
這句話,終於叫洛天音狠狠打了個冷戰。
天可汗那是什麼時候雄霸天下的人物?如今的天可汗早收斂了一身殺氣,成了個含飴弄孫的普通老人。
這雪近玄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竟然說天可汗的地位成就憑的是他,他到底有多大年紀?
“郡主不信?”他唇角輕勾:“大可詢問七王孫或是麗都兒,雪近玄之名早在四十餘年前便已名震柔然?”
洛天音雙眸一眯,這男人若說的都是真的,那便的確可以稱得上是個妖怪了。
那麼,他開這麼大的價錢要阿棄為的是什麼?
只怕,不是什麼見得光的事情。她可不信,那人是將阿棄當成了千年難遇的明主。
“國師的價錢的確很令人心動。”
雪近玄的面孔上浮現出理所當然的滿足,他就不信,他開出這麼大的價錢天下間會有人不心動。
“可是。”洛天音“叮”一聲將茶杯蓋重重蓋在杯子上:“我家阿棄是個人,不是貨物。本郡主,不賣。”
滿意的看着雪近玄仙風道骨風光霽月的臉龐爬上了一絲陰霾:“國師大人,慢走不送。”
“你。”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洛天音,那手指竟比他身上雪白的衣衫還要白上幾分,那樣的白如同沒有血色的死屍。
“本座定會叫你後悔今日所言。”他眸光中閃過絲叫人心悸的異樣光芒。
“哎呦。”洛天音剛欲說話,突然聽到一聲嬌呼,隨即“嘩啦”一聲,一個托盤便飛了進來。
眼看着便要砸到伸着那死人一樣手指放狠話的某人,那人身子卻是詭異的一歪,並沒看到他的腳在動,他的身子竟平行這滑出了數丈,完美地避過了飛襲來的盤子。
“找死。”他眸光中冷芒更甚,卻看到門外一個緊身黑衣的年輕女子,一臉歉疚的咬着自己修長的手指,大眼睛撲閃閃的就要滴出水來。
他不由微微一怔,小腹上卻陡然一疼,被人結結實實撞了一下。將好不容易飄開的身子又給撞了回去。
那茶盤卻也在那時恰好落下,一杯淡黃的茶水一滴不落全潑灑在他雪白的下擺上。
洛天音看的嘴角一抽,那樣黃的一灘水漬,還是落在那樣一個令人臉紅的位置,實在是,實在是……
太特么令人興奮了。
“姑姑。”一個小小肉球頓時滾進她懷中:“我想去接盤子來着,那叔叔擋我路。”
“恩。”洛天音微微一笑:“阿棄,你說的不對。好狗不擋路,連狗都不做的事情,國師大人怎麼會做?他只是怕你被燙着替你接盤子罷了,就是沒接好。”
“哦。”阿棄一雙晶碧眸子閃閃發亮:“是哦,謝謝叔叔。您沒事吧。”
他臉上無限真誠:“那一杯可是剛燒好的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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