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01章 凡事不要太當真
“走快一點兒,敢做死的害大娘兒,就等着被剝皮吧!別以為裝成一副傻樣兒,就能逃了過去!”
月光傾瀉在寧靜的院子裏,余默慢騰騰的走着,聽到前邊不耐煩的催促她抬頭看去,只見桃紅不滿的睨着自己,那眼神兒將輕蔑怠慢展示的淋漓盡致。
冬日裏空氣冷,從嘴裏呼出的熱氣一遇冷空氣,如同嘴邊不住的往外冒着白霧,余默想起二十年前的時候天氣好像才這樣冷,等一四年的時候全球氣候已經變暖了,那是不是她現在所處的地方緯度比較高一點所以才這樣冷?
桃紅看余默獃獃的回不過神,氣憤的在她腿上踢了一腳,帶的手裏用纏赤布桃木杆挑着的大紅燈籠晃動不已。
這婢女倒不是個粗蠻的人,也並非余默身份低下到能任一個下人欺辱,實在是被氣狠了。
冬日裏人都穿的厚,其實也踢不疼人,只是前兩日下了雪,地面雖然打掃的乾淨,卻還是有些滑,余默又神遊天外,不防下腿一打彎,差點就摔倒了。
你妹!
不高興的在心裏吐了一句,余默有些惱怒的抬起頭,冷冷的看着眼前一身硃色冬衣的婢女。
她並不是呆,只是原本以為死定了,醒來時見着陌生的環境、腦子裏莫名多出來的記憶,讓她悲喜難辨,惆悵不己,如夢如幻之中,一時不知是在夢裏,還是處在真實的世界中。
今兒個是上元節,相府里到處都掛着紅燈籠,加之月光明亮,很容易能看清對方的神色。
桃紅一時被余默那冷靜的眼神看的心虛,三娘再有不是,那也是三娘,就算要發落,也容不得她如此對待。
可這樣弱下氣勢去,反倒墮了她相府大娘大婢女的氣勢,只好嘴硬道:“你害了大娘,還有理兒了!”
“大娘沒了?”余默淡淡的問,反是站定不走了。
這個地方的語言與漢語不同,好在她已經繼承了前身重要的那些記憶,交流起來倒是沒有問題。只是剛開口,頗有些不習慣,話說慢了很多。
因為是古代,稱呼與現代多有不同。這個娘其實是很廣泛的稱呼,基本上統稱女性。用在不同身份的人身上有不同的意思,用在陳國未婚女子身上,和姑娘的意思差不多,就如同清朝里叫姊妹三個為大姐兒二姐兒三姐兒一樣,在這陳國里會被稱為大娘二娘三娘。
初時並不適應,不過因為這半天來記憶慢慢的融合,又加之她對中國歷史的了解,知道唐朝也是這樣稱呼的。
再知識淺薄的人,都知曉唐朝有一個舞劍出名的公孫大娘,所以她只是剛醒時不大習慣,很快就融會貫通--開口時不過就是將姑娘小姐自動替代成娘,聽別人說時剛好相反,適應的不要太良好。
不過,說起這個害人的事兒,她就要忍不住的吐槽一句:活該!
這余大娘余溪是她嫡長姐,心性驕傲,被相府里的人教養的有些刁蠻,因為無心之過狠狠的虐待了她這個前身,被前身身邊忠心的婢女記恨在心,進而陷害她,差點讓余溪去和閻王下棋聊天喝茶去了。
這是事情的真相,可很多人並不信,都道是她害的。
現在她醒來才半天,就被相府里最尊貴的嫡女叫去問話了。
桃紅一時被余默問的啞住了,又覺余默說的太不吉利,本想發作,想起余默平時不是這個性子,定是被氣狠了才口不擇言,關鍵是家裏長輩都對她挺好,便忍了下去,怒瞪了余默一眼,也不與她計較,轉過身迅速的去了。
余默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快步的跟上。
嫡長姐余溪出事已經有五六天了,家裏的長輩沒有處理她這個嫌疑人,就證明基本上不信她做了那事,所以,她要應付的,只是嫡姐的刁難而已。
“大娘,三娘來了。”還未進門,桃紅就叫着。
余默進了房,也不亂打量,按照原主記憶里的禮儀規規矩矩的低頭站着。
以前的余默身為庶女,在既是長姐又是嫡姐的余溪面前,多少有點兒自卑,向來是個安靜極了的人,所以她只要保持這份習性,就可以過關了。
余溪聽見聲音抬頭看去,見門帘打開,屁股從物案子上挪了下來,站在木質地板上打量着眼前女子。
身量剛過一米六,比自己低一些,穿着一件粉紅的儒襖,面容秀致清麗,帶着十五六歲的稚嫩,卻自有一番古代深閨女子的沉靜氣息。這庶妹穿着一件粉紅的交領儒襖,頭髮倒是梳的精緻極了,只是那低眉順眼規規矩矩的樣子,嘖,怎麼看着都有做白蓮花的溫馨提示啊!
“跪下!”余溪二話不說,就開口命令道。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天多了,最初的彷徨無依過後,只好接受自己身處異世的現狀。這兩天裏忙着接收前身的記憶,理順自己的思路,根本沒有時間見這個庶妹。如果讓她有半點發現那丫鬟是被做了炮灰,她不介意替自己加倍討回公道。
余默一怔,一想時代不同,余溪本來就是嫡女不說了,更是她的姐姐,只一個有血緣的姐姐的身份,也當得起她的跪了。
而且她的記憶里,十幾年來余溪的母親對她的母親很好,可不像小說電視裏正妻對妾室那樣苛待,倒竟是好的有些像姐妹。
看在這一點上,為了前身的生母,跪一下倒也無防。
反正不過膝蓋一彎而已,有什麼大不了。凡事不要太當真,當真你就輸了!
看着余默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余溪當下就愣住了。不是吧,說跪就跪!
她意外了,不好意思了!
“桃紅,我與三娘說話,今兒放你出去玩!”余溪連忙吩咐,看着桃紅驚喜的謝過後出去,見房間裏沒了人,連忙拉起了余默,有些埋怨的道:“怎麼就真跪了呢?”這倒顯得自己多跋扈似的。
這話一說完,想起是自己讓跪的,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余默有些驚訝,順着余溪的手站了起來,見她不自在,對她露了一個微笑。
奇怪了,態度不是她想像中和記憶中的那個樣子。
余默的眼神黑漆漆的,這一笑,黑亮黑亮的,極為好看,與奸詐刻薄之人沒有半點相像,余溪更是尷尬,連忙補充道:“這,這不是有桃紅在么,我只假當罰你了,這樣他們也不會再為難你。”
這句話一說出來,余溪忍不住都要為自己點個贊了!腦筋轉的快,真是太聰明了!
“謝謝!”雖然知道余溪找的是借口,不過余默嘴裏的謝意是真的。只要大娘罰了三娘的事兒一傳出去,那些為主子抱不平的下人心裏就舒服了,也就會為她擋了一些類似桃紅這樣的麻煩,她討厭人在她耳邊就着一件事不停的聒噪!
余溪能感覺到余默的謝意是真的,心裏的尷尬與懷疑就消失了大半。
這庶妹看起來安靜乖巧,容貌清麗秀致,言行舉止本份保守,不像是個會動歪心思害人的……
“余默……三娘……”余溪一開口,突然發現自己的稱呼錯了,連忙改口,自己先在心裏噁心了一把,怎麼感覺像在叫阿姨級別的人物一樣,這炒蛋的人生。
余默注意到了,只是稱三娘親近,她還以為余溪心裏對她有芥蒂,才叫她名字,畢竟這樣也不是叫不得,只是不常用,平時用了不是很禮貌而已。
余溪見余默不動聲色的,以為她沒有注意到,心裏覺着余默不是個心思靈動頭腦敏捷的人物,是個上好人選,忙道:“三娘,今天是上元節,外邊有花燈會呢!”
余默見長姐眼巴巴的看着她,知道她想偷跑出去玩,不敢應聲,直到被余溪搖了兩下胳膊,才開口淡笑着問:“大娘想說什麼?”
余溪一聽“大娘”這稱呼,心裏一陣發囧。
你大娘!
大娘你全家!!
叫別人的時候沒什麼,可是被別人叫渾身都不舒服。
唉,自己到底不是土生土長的!
忍了!
幸好不是二娘!
“我想去花燈會上玩,可是你知道我婚期將近,大哥一定不會許我去。你行行好,幫幫我!”這話說出來不見余默怎麼反對,也不見她因怕事而有畏縮的樣子,知道自己比前身和善的態度讓她有了好感,立刻興奮了:
話說出來不見余默怎麼反對,也不見她有害怕的樣子,余溪立刻興奮了:“你只用跟我換了衣服,裝做睡了就成了!”說著就伸手去脫余默身上的衣服,怕她反對又加了一句:“放心,我很快就回來,已經放桃紅她們的假,你平時又呆在房間裏不出去,那邊也不會有人發現的。”
余默心裏正亂着,抵不過余溪的堅持,也就半推半就應了。這房間裏火盆充足,對氣血不足的她來說,是極喜歡的。而她也需要一個安靜溫暖的環境,好好的理一下思緒。
很快她就被扒了衣服推到了榻上躺着。
余溪穿好衣服,神情雀躍,急切的邊向門口退邊笑着對余默說:“回來給你帶好吃的。”馬上就要結婚了,這要是一進宮,幾年不回來或者都是有可能的,趁着這個機會,當然要好好的逛逛了。
還沒有見識過古代的元宵節呢!
余默暗想上元節其實才是中國的情人節,七夕節不過是乞巧節罷了,只是被誤傳久了,假的差不多也就成真的了。
想來這個世界跟中國古代也差不了多少,這個長姐都快要嫁人了,卻在情人節跑去了,做什麼她不願意多想,反正出了事兒,吃虧的是余溪,最多罰她這個從犯一頓就罷了。
人不做死就不會死,前身的余默沒有那個腦袋考慮到這個問題,不會去提醒對方被發現後會造成的後果。她雖然明白,可現在她們兩也沒有好到有要她去操心去提醒余溪的那份交情。
重要的是,她一提醒一來就有暴露的危險,二來說了以記憶里的長姐的性格,她也不會聽她的話。
很快,余溪高高興興的換上余默的衣服,與她道別,並幫她吹來了燈。
一出門,初春里的冷空氣撲面而來,一呼氣就在嘴前凝成一團白霧,余溪猛然看見偌大的院子裏月光泄了一地,穩重肅穆的建築讓氣氛變的沉寂而又壓抑,襯着廊下的紅燈籠,靜悄悄的讓人心慌。
落腳在台階上,閉上眼,仰頭對着夜空深吸氣,兩滴眼淚猝然從眼角滑落。
從自己在這個府里醒來的那一刻起,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鄒語,只有餘溪了!
那些愛的、恨的、感激的、虧欠的、不能釋懷的,統統都成了雲煙,成了夢幻般的泡沫。
一定要好好的、認認真真的活着,才不枉思思為了救自己而丟掉的性命。
可惜,自己最終也死了,不能幫思思照顧她哥哥了!
余溪猛然搖了搖頭,甩掉負面的情緒,伸出白嫩的手指,擦掉眼角的淚花。
竟然被思思影響了,學來她的壞毛病,姐是女強人,不是林妹妹!
搖頭甩掉那種不適的感覺,余溪大步的向著院門走去,爽利的身姿歡快愉悅。
余溪剛一走,一個男人的身影越過院子的圍牆,向著她的房間快步而去。
那人影到了門前,只覺院子裏靜謐極了,似乎連一個人也沒有。
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上元節,連很多僕從都應了家長的恩跑出去遊玩了。
可這麼安靜,難道連余大娘都不在?
穆淵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婚期將近,就算她愛玩兒,前幾日可以出去看花燈,今天卻不會了,應該是就寢了。
一想到裏邊躺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穆淵心跳劇烈,全身火燒一樣只覺熾熱,再想到即將發生的事,一陣口乾舌燥,喉節滾動難以抑制,只覺全身的血液都向下衝去!他吞咽了一點乾澀的唾液潤了潤快要裂開的喉嚨,攥緊雙拳壓抑自己身體的渴望,讓自己慢慢冷靜下去。
半晌,平復了些衝動,他深吸一口氣,用力去推門。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他也不可能來這裏與余溪行夫妻之禮,但她很快會成為他的妻子,他不想隨便找個別的女人。
門一推之下竟然是開的,穆淵進去后他發現,就連寢室的門也沒上栓是閉着的。
站在榻邊的時候,他心底有了最後一絲遲疑,隨後體內的藥力便讓他釋然了。既然很快成婚,早一些日子與晚一些日子又有多少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