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她這一覺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見他已經坐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上,氣窗打開了一半,白色的窗帘在他身後飛揚搖曳,他穿着白色的襯衫,袖子卷到手肋,支着下巴在安靜地思考着什麼,那模樣乾淨又好看。
褚青蘅看了一會兒,道:“你不會後來都沒睡着吧?”
蕭九韶轉過頭來,在陽光的沐浴下微微一笑:“後來睡得挺好的。”
她靜默地坐着,也覺得此時此刻是心中最為寧靜的時刻,其實她也並不喜歡那些燈紅酒綠,只要在清晨醒來,看見自己喜歡的人就在身邊,就是最完美的場景了。
隔了半晌,是門外的按鈴聲打破了這沉默。
蕭九韶站起身,打開門說了幾句話,她在裏間都聽得不太清楚,也沒有用心去聽。她在東太平洋號上曾到處去聽人談話,找人閑聊,一邊還要偷聽凌局長和刑閔的對話,覺得自己都快進化成竊聽器了。
最後蕭九韶關上門,端了托盤進來:“這都算早午飯了。”
他這麼一說,褚青蘅才反應過來,拿起床頭柜上的表看了看,已經十一點多了。蕭九韶把餐盤擺開在桌上,轉頭道:“蘇葵早上已經打來電話,說下午三點半左右讓吳禕聲來接我們。”
“居然都勞動她家吳助理的大駕了,真是受寵若驚。”
“你知道是場鴻門宴就好,”蕭九韶意味深長地看着她,“起不來?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褚青蘅拎起換洗的衣服就進了浴室,等到出來的時候不但換上了連衣裙,連妝都畫好了。她揭開餐盤上的保鮮膜,皺了皺鼻子:“你看我現在的樣子,比蘇薔好看吧?”她發誓只要他敢說個不字,就直接拿盤子砸他。
蕭九韶想也不想地回答:“我看中的人自然是最好的,那還用說?”
吃完飯他借用了褚青蘅的手機給刑閔打了個電話,跟他說了蘇葵的邀約,刑閔在那一頭答應了,順便又跟他交換消息:“黑匣子還是沒有找到。”
“會找到的,只是再需要一點時間。”
他掛斷電話,把手機還給她:“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褚青蘅用叉子把盤子裏的一片德國香腸切割成十二片,才吞吞吐吐地開了口:“其實我一直想說但是又覺得這個念頭實在太瘋狂,之前我們一直都說,暗花在倖存者之間,於是……倖存者除了沈逸蘇葵他們,其實還有刑隊……”
蕭九韶去酒店附近的營業廳重新辦回原來那張sim卡,剛一開手機,就是接連不斷的接收信息的聲音,他的手機險些卡住。
這個時候吳禕聲也到了,他坐在副駕,身邊還有司機,搖下車窗道:“兩位辦好退房手續了嗎?請上車。”
蕭九韶坐在後座上,就開始刪手機上的短訊。
褚青蘅只得充當那個跟對方寒暄的人:“蘇小姐忽然邀請我們去她家裏,是有什麼特別的緣故嗎?”
“那不是蘇總的家,是她在海濱購置的別墅,專門接待客人的。”吳禕聲透過後視鏡,同褚青蘅對視了一眼,又道,“她應該是有自己的安排吧,其實她不光邀請了兩位,還請了別的三位朋友。”
褚青蘅又東拉西扯地問了些問題,附帶吳禕聲的學校和專業,他是工科畢業,竟然做的是紙媒,專業根本不對口。他雖然做事勤懇努力,但是論起掌握談話的能力,跟褚青蘅這樣從小耳濡目染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
很快的,她就收集到他拐彎抹角想隱晦表達出來的信息:蘇葵其實主要是邀請了三位朋友,其中有兩人是她的合作商,就怕到時合作談不攏又撐不住場面,才會拉上蕭九韶。畢竟他是警方身份,別人多多少少會對他有點忌諱。
她還真是半點都不肯吃虧,非要收回成本來。
蕭九韶早已猜到這個事實,面無表情地繼續刪手機上的信息。他的母親凌卓寧只給他發了一條短訊,除此之外,連來電提醒都沒有過,那條短訊也很簡單:“我見過那個女孩子了,她很甜,是我喜歡的類型。記住不要欺負她哦,不然等你回來我會收拾你。”
蕭九韶的嘴角以極其細微的角度抽搐一下,刪掉了這則短訊。
當然他看到下一條短訊的時候,微微一愣,隨即把手機轉向褚青蘅,微微笑道:“請你解釋一下其中的含義?”
褚青蘅只看了屏幕一眼,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當時都覺得他幾乎無生還希望了,才會發‘我已經認輸了你什麼時候回來’這樣氣息哀怨的話給他,而這段時間不斷四處奔波,她幾乎都忘記有這件事了。
蕭九韶收回手機,道:“我會把它保留下來的。”
“你保留了想做什麼?”
“無聊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
褚青蘅把臉轉向車窗那一邊:“你果然無聊。”
到達蘇葵的海濱別墅,已經是一小時后的事情了。吳禕聲拉開車門,打開後備箱,提出了行李袋,對司機叮囑了幾句,那司機就開車離開了。
車庫裏面正停着一輛跑車,是耀眼的深紅色,倒是很像蘇葵的個人品味。
吳禕聲走在前面:“小心台階,這拐角的地方還有一節樓梯,很容易絆倒。”他走到門前,正要拿鑰匙出來,就見那門打開了,蘇葵站在門口,巧笑兮然:“辛苦你們了。”
她帶人去二樓的客房安頓下來,又問:“要不要趁着現在時間還早我帶你們四處走走?”
蕭九韶看了她一眼:“其實我有一個忠告,蘇小姐不知道是否願意聽一下?”
“你說。”
“現在打電話取消這次安排,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不由奇道:“為什麼?”
“窺探*,以吸血的姿態吸附在受害者身上,以此來獲取利益,古往今來這樣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蘇葵像是憑空被打了一記耳光,立刻便柳眉倒豎地想發作,但是她自製甚好,很快就平息了怒火,冷笑道:“收到你的提醒。可是事實會告訴你,你的所作所為完全都是多餘的。”
褚青蘅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把心裏話都說了出來:“你若在‘最會得罪人的排行榜’上排第二,就無人敢稱第一了。”她原來以為他們剛正式認識的時候,他說話已經足夠不留情面了,結果今日才發覺,那根本不算什麼,不過是程度最輕的那一種。
蕭九韶淡淡道:“實話總是容易得罪人,可惜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聽。”
褚青蘅聳了聳肩:“好吧,就算你說的都是大實話,你又想暗示她什麼?她繼續做手上的生意會被暗殺,還是她今晚邀請朋友來開party會被謀殺?你不覺得這個想法太過聳人聽聞了嗎?如果換了是我,我也不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