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可諒
“什麼人?快站住。”
扶疏剛走到南大營門口,卻發現方才還寥無人跡的南大營門口,這會兒卻是槍戟林立、戒備森嚴。
“我是葉漣公主身邊的侍女,方才陪着公主進去過,公主有東西遺落,讓我回去看看……”
扶疏心急如焚,迫切的想進去,起碼確定一下青岩是否安好。
聽說扶疏要進苦力營,為首的將軍頓時滿臉戒備,上上下下不住打量扶疏——
大帥不過離開一會兒,便發生了欽差大臣被刺這樣的惡*件,暫時主持軍務的秦佑將軍大怒,下令封鎖整個南大營,徹查那囚犯還有沒有同黨,並言說,只要發現,一律大刑伺候,等大帥回返,便一體斬首示眾。
不過是些囚犯,生死如何,所有人並不放在眼裏,只是秦佑乃是秦家人,而那秦箏這會兒可不正是秦家的族長,敢刺殺自家族長,也怪不得秦佑很是憤怒。
眾人也都有眼色的緊,明白這會兒必須打疊起精神來,不然,不止會觸了秦將軍的霉頭,等大帥回來,也必然會怪罪!馬上派來重兵,牢牢守住南大營的營門,務必不讓一隻蒼蠅飛過去,這會兒聽眼前小丫頭說要進去,眼神頓時充滿了懷疑:
“什麼葉漣公主的侍女?我怎麼沒見過你?”為首將領冷笑一聲,“我怎麼看着,倒像是奸人派來打探消息的!”
說著一揮手,就想要把扶疏留下。
扶疏愣了一下,立時明白,自己是太過情急了!要真是把自己給扣下……
心裏一凜,幸好旁邊兵士是原先守在營門口的,忙小聲向那將領回稟,說是方才這小丫頭確然是跟在葉漣身後,那將領又盯着扶疏半晌,終於吩咐道:
“若是公主真遺失了什麼東西,報上來便好,此處不準任何人停留,快快離開。”
扶疏不得已,只得返身離開,剛拐了個彎,便聽有人道:
“黑羊——啊,大姐——”
卻是柳河,正溜溜達達走過來,本來下意識想喊一聲“黑羊女俠”的,卻突然想到,眼前這位可是自家老大放在心尖尖上的,馬上又改口叫了聲大姐。
扶疏一驚,抬頭看去,看是跟在楚雁南身邊的柳河,頓時大喜,忙跑過去,急急道:
“柳大哥,你能不能帶我去找一下雁南,我有急事。”
聽扶疏竟然叫自己“大哥”,柳河頓時受寵若驚,心裏一下樂開了花,還是老大有眼光,瞧人家小姑娘,多有涵養,嘻嘻,要是大姐也喊自己大哥,那不是說,老大也得跟着喊自己一聲大哥嗎!
忙不迭點頭,點了一半又覺得不對,又趕緊搖頭:
“老大一早就和大帥出去了,怎麼,你找老大有什麼要緊事嗎?”
“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兒了?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回來?”扶疏急道。
“這個倒沒有。”柳河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看扶疏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以為扶疏是被葉漣欺負了,忙安慰道,“你別急,老大走時特意囑咐過我和李校尉,讓我們多留意你那邊。是不是那葉漣找你的碴了?”
敢欺負老大的女人,那葉漣被老大收拾的還不夠慘吧?
聽柳河如此說,扶疏眼睛一下紅了——從青岩和秦箏動手,到現在已經過去有一個時辰了,這一個時辰內,也不知青岩怎麼樣了!
“到底發生什麼了?”看扶疏如此,柳河頓時手足無措,“很嚴重的事嗎?告訴我,你放心,老大雖然不在,我和李校尉也一定會為你做主。”
雖然知道事關重大,可也顧不得什麼了!而且扶疏相信,既然雁南會特意介紹自己認識柳河和李春成,那也就意味着這兩個人一定是他心目中值得信任的人。
當即抬頭直視柳河,一字一句鄭重道:“柳大哥,麻煩你,幫我進南大營,我要見今天刺殺秦公爺的那個,青岩。”
“什麼?”柳河半天才反應過來,臉色迅疾變得很是難看,忙向左右看了看,才引着扶疏來至一個僻靜的角落,低聲道,“傻丫頭,你胡說什麼!這樣的混話再不要說一個字!”
欽差大臣被刺,是何等的大事,真是沾惹上分毫,不死也得脫層皮。這個時候,別人避之唯恐不及,這丫頭倒好,竟還要上杆子往前湊!
看柳河要走,扶疏一把拽住:“柳大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有非見青岩不可的理由——青岩於我有天大的恩情,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如今他身陷囹圄、干犯重罪,說不好明日裏便會身首異處,再怎麼我也要送他一送,不然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還請大哥成全。”
“這——”柳河也是性情中人,沒想到這陸扶疏小小年紀,竟是如此重情重義,心裏不由大為感動,又瞧着扶疏神情決絕,看情形,若自己不願相幫,說不好,就會出大事!
這丫頭可是大哥的人,而且記得昨日自己喊“大姐”時,老大明顯很是愉悅的表情……
罷了,不就是見一面嗎!老大走時還特意囑咐說,但凡扶疏有什麼事,務必按她說的做。自己只要小心些,別讓扶疏被那些“有心人”給發作了便是。
“這樣吧,”柳河沉默良久終於道,“等會兒南大營就要換防,正好該柳正當值——柳正是我本家兄弟,我跟他說說,和他換一下,等下我幫你找一套小點兒的號衣,你就扮作我的親隨——只是你記住,不過是見一面罷了,絕不可做其他,便是有什麼事,一切等老大回來再說。”
很快天色暗了下來,柳河便帶着扶疏和一隊士兵徑直去了南大營——幸虧天將擦黑,那些兵丁們折騰了一下午卻是全無所得,這會兒也有些累了,不然,以扶疏過於矮小的身板,怕是一下就會被識破。
“咦?不是該柳正當值嗎?”負責交接的將領看到柳河,還是問了一句。
“那小子吃壞肚子了,這會兒怕是還蹲在茅廁里起不來呢!”柳河笑着道,“好了好了,你回去吧,這兒就交給我吧。”
“也好。”那將領點了點頭,實在是這苦力營居住條件太糟了,連空氣里都瀰漫著騷臭的味兒道,自己早想離開了。
目送那將領遠去,柳河便讓其他人守住各個路口,自己則帶了扶疏四處巡查。
“莫怕。”看扶疏不時看那些兵丁,柳河不在意的擺擺手,“他們全都是老大的兵,除了老大和大帥,誰也別想命令他們。”
語氣中是止不住的驕傲。這一點,真是不服不行,別看老大年齡小,一場仗打下來,竟是立馬把整隻隊伍整合的宛若鐵桶一般,從上到下,無不願意為老大用命!
兩人很快來到一個獨立的完全用青色岩石鑄成的陰森森的房子外——
因送來苦力營的都是朝廷重犯,其中不免一些難以馴化的,南大營中便專門準備了這樣一個“特殊”的房間,負責招待這樣的人。
而此時,自然成了臨時的囚房。
“你們也去休息吧。”柳河沖守在房子外面的士兵道,正說話間,牢房打開,一個身上濺滿了血點的人從裏面走出來,看到柳河,忙躬身施禮,諂媚着笑道,“將軍——”
“你身上這是——”柳河狀似不經意的問。扶疏更是死死盯着那人滿身的血污。
“回稟將軍,這些血不是我的,是那個青岩的!奶奶的,真是邪了門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骨頭這麼硬的人——脊梁骨都折了,竟然還不肯招供!”那人嘴裏嘟噥着,忽又覺得不對,忙又磕了個頭,“小人莽撞,還望將軍恕罪。”
自己之前本就是衙門裏行刑的獄卒,發配到這裏后又被挑出來重操舊業,幫助j□j那些不聽話的犯人,這麼多年了,說練就了十八般武藝一點兒也不為過。
平日裏那些兇徒,只要落到自己手裏,就是啞巴,自己也能從他嘴裏摳出想要的東西來!裏面的這個倒好,生生讓自己使出了渾身解數,卻愣是沒套出一點兒有用的信息!
脊梁骨折了?還有那被穿透的琵琶骨……
扶疏只覺渾身的血都朝頭上涌去——青岩武功之高,天下罕有敵手,從小到大,無論遇到什麼,從來都是擋在自己面前,扶疏絕沒有想到,有一天,青岩會被人踐踏折辱至此!
衣袖忽然被人輕輕拽了下,扶疏終於回過神來,正碰上那獄卒明顯有些狐疑的眼神,忙低下頭,做出俯首帖耳的模樣。
“你下去吧,這兒我派人守着。”柳河吩咐道,心裏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聽說那囚犯脊梁骨斷了的那一刻,自己分明能感覺到小丫頭幾乎濃郁到有形的悲傷和憤怒。若僅僅是恩人的話,這般衝天的怨怒,卻是有些過了……
那犯人忙應了一聲,長舒一口氣——碰上這麼怎樣也打不倒的犯人,便是對自己,也是一種折磨啊。
等一行人走遠,柳河才拿出鑰匙開了石門,示意扶疏進去:
“走吧。”
扶疏應了一聲,緩緩推開一條縫,跟在柳河身後快速閃身而入,後面的石門迅速閉攏。
偌大的石屋裏,不過角落裏一個火把罷了,光線有些昏暗,等扶疏看清石屋裏的情形,瞳孔驀地收縮——
四面的石壁上,掛滿了各種千奇百怪、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怕不有上百種之多,而此時,幾乎所有的刑具上都沾滿了濃稠的血液,一滴滴的從刑具上蜿蜒而下……
而正中間的地上,正躺着一個血瓢似的人兒,四肢被釘子牢牢的固定在地面上,不像是一個人,倒更像是一灘爛肉!
這是,青岩?自己心目中永遠頂天立地、無論任何時候都會庇佑自己的大英雄青岩?
扶疏只覺整個身心都被一種強烈到極致的憤怒所控制——無論什麼人,無論什麼理由,敢這樣對待青岩,自己絕對永遠無法原諒!
還以為,老天讓自己重活一次,是為了補償自己上一世的辛勞,讓自己無憂無慮的重活一世,卻沒想到,會看到這麼慘絕人寰的一幕!
不管自己是姬扶疏也好,陸扶疏也罷,都絕不會允許有人這樣傷害自己的家人。
為了守護重視的人,自己不在乎重新做回姬扶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