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生相剋

第27章 相生相剋

“你說那須草可以改善土質——”

秦箏的神情明顯鄭重了不少。

如果說這之前,秦箏根本沒把土頭土腦的家寶放在心裏,可不過交談片刻,卻讓秦箏不得不對家寶刮目相看——

與周英更關注眼前的利益不同,秦箏卻明顯對家寶嘴裏“萬物相生相剋”的說法更感興趣。

這樣的話,也是前世扶疏口裏經常說的——

“阿箏,世上萬物相生相剋,這些土地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變得貧瘠,也一定可以因為相反的原因變回肥沃!等我將來走遍天下,掌握了所有的土壤特質,一定讓這天下重新變為千里沃野!”

扶疏站在高崗上,叉着腰,那般意氣風發,“阿箏,我一定可以完成爹爹的遺願的,對不對?”

扶疏的笑容那般燦爛而明媚,一如眼前少年紅潤的臉膛,活力四射,自己原以為,扶疏的生命也一定如同她手下的莊稼那般永遠蓬勃旺盛,卻再沒料到,她竟會那麼倉猝的離開,以致這十年來,自己每每以為是做了個噩夢罷了,夢醒來,扶疏又站在自己床前,揪着自己兩隻耳朵又叫又笑:

“啊呀,阿箏,你真的變成了小胖子,對嗎,孩子就該這個樣子嗎,胖乎乎的才可愛啊!”

秦箏不自禁的兩手交握,好像那樣,能讓自己感到更多的溫暖,臉上的神情卻更加蕭索——

瘦成這個樣子,可真怕將來到了那邊,扶疏會認不出來自己!

“是啊。”家寶忙不迭點頭,神情是滿滿的驕傲和自豪。

扶疏說過的話,又怎麼可能是假的?

“那大齊其他地方的土地——”秦箏終於回神,眼神也有些熱切。

扶疏,我找到了一個和你看法一樣的人呢,說不定,這個孩子,可以幫你實現願望呢。

家寶卻有些發懵,若說如何種莊稼,家寶絕對能說的頭頭是道,可說道相生相剋,卻也只是聽扶疏提起過,當下撓了撓頭,憨憨的笑道:

“我也只是想一想,這相生相剋,我懂得也不多——”

真正懂得多的是自己妹子,可妹子卻囑咐過自己,這樣的話,是萬不可和別人說起的。

一旁的周英暗暗嘆氣,自己這個傻兄弟可真是實誠,看那秦公爺的樣子,明顯對那什麼相生相剋很感興趣的樣子,有那腦筋轉得快的,怕是會馬上打蛇隨棍上,說不好,就會博個大大的頭彩,家寶倒好,竟是直言說自己懂得不多!

不怪周英遺憾,實在是就周英所知,這秦箏之所以身份煊赫,不只是他年紀輕輕便襲爵成為大齊最年輕的國公爺,還因為他神農山莊的背景。

陸家寶真是入了秦箏的眼,怕是不止農事上可以得到很大的幫助,便是在仕途上也大有可為。

正自胡思亂想,忽聽秦箏道:

“家寶,要是本公推薦你去神農山莊,你可願意?”

“神農山莊?”家寶愣了下,“神農山莊不是沒了嗎?”

好幾次,自己都聽見扶疏自言自語,說是再沒想到神農山莊會就此消失於世,那般傷感的樣子,是自己永遠也無法忘記的。

這一刻卻忽然聽秦箏說要送自己去神農山莊,不由大是訝異。

“陸家寶,胡說什麼?!”再沒想到陸家寶會說出這般膽大包天的話來,周英嚇得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從姬扶疏故去后,神農山莊確實沉寂過一段時間,可前年,卻忽然有另一支神農氏的傳人橫空出世,聽說凡是他們經手侍弄的土地,無論肥沃還是貧瘠,俱能長出茂盛的莊稼,結出累累碩果。

那般化腐朽為神奇的鬼斧神工手段,便是比起姬扶疏,聽說猶有過之,相信假以時日,大齊定可再現盛世。

只是現在神農氏的行事作風和以前的神農山莊卻是大不一樣,如果說以前的神農山莊旨在農事,對功名利祿並無半分興趣,他們的威望全是民間百姓人心所向;而現在的神農山莊卻是和官家關係密切,聽說有相當一部分神農家族的子弟投身官場,或者和官場關係緊密。

那神農山莊的人也和世俗官場的人一般,很是講究官威官體,容不得世人對神農山莊有半分微詞。

前些時日就有一批朝廷重犯被發配到連州苦力營中,聽說就全是冒犯了神農山莊的人。

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想像的事情。

而現在陸家寶竟然說什麼“神農山莊”沒了,可不是犯了大忌諱!

單憑這一句話,怕就會惹惱秦箏,那樣的話,陸家寶就是有十條命,也沒辦法救回來了!

秦箏的臉果然陰沉了下來:

“誰告訴你,神農山莊沒了?”

聲音並不高,卻是森冷無比。

家寶卻仍是處於茫然狀態,不懂為什麼所有人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傻傻的看着秦箏:

“可是,姬扶疏小姐故去了啊——”

自己也聽娘說過,姬小姐最是仁愛,是天下百姓心中的神祇啊。很顯然妹子的心思和娘的心思是一樣的,姬小姐是神農氏最後一個傳人,姬小姐沒了,神農山莊也就等於不存在了吧?

“還敢胡說八道!”周英飛起一腳,把陸家寶踹翻在地,“公爺面前,不可放肆!還不快向公爺賠罪!”

一邊連連向秦箏拱手:

“公爺恕罪,這陸家寶一則年齡尚小,二則一直長於這般窮鄉僻壤,最是孤陋寡聞,若是言語之中有什麼冒犯之處,還請公爺見諒。”

據自己所知,好似現在的神農家族當家人,對姬扶疏那一支很是冷淡的樣子。

秦箏卻是看都不看周英一眼,一徑逼視着家寶:

“你方才說,姬扶疏小姐——”

“故去”那兩個字,卻是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家寶雖是想不通,周英為什麼會把自己踹翻,卻也隱隱約約明白,這位老大哥,怕是為自己好。只是性子使然,卻是並不會作假,當下仍是老老實實道:

“扶疏小姐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啊——”

許是因為自己最寶貝的妹子也叫扶疏吧,家寶心裏,那個聞名天下的姬扶疏小姐也很是親切的感覺。

連妹子提起都黯然神傷的人,肯定是這世上最獨特的存在了。

周英嘴角直抽抽,恨不得上前把家寶一拳打暈了拖走才好。虧自己前些時日還想着原來是自己看走眼了,這陸家寶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才對,現在自己收回那句話,這小子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缺心眼,不然,怎麼會連自己這麼明顯的暗示都看不懂!

忙看向旁邊始終靜默不語的陸天麟。

陸天麟卻是神色不變,自顧自端起茶杯啜飲了一口,神情中閃過一絲冷然——虧皇上話里話外暗示自己效法大哥楚無傷,和神農山莊打好關係,可別人不清楚,自己卻明白,大哥和以前的神農山莊之間是不摻雜任何功利的純然的欽佩和仰慕,也只有那樣高風亮節的神農山莊,才會養出姬扶疏那般讓人神往的奇女子!

反觀現在的神農山莊,卻是目空一切、狂妄自大,對權利的熱衷遠遠大於對農事的喜愛,這樣的一個家族,又怎配得上神農氏從前的盛名?!

以前聽周英說起陸家寶時,自己以為不過是個運氣好點兒的傻小子罷了,這會兒卻是瞧着順眼的緊——

本來嘛,陸大帥心裏自來和家寶的心思是一樣的:

只有姬扶疏才配得上神農氏傳人的稱謂,沒了姬扶疏的神農山莊還算是什麼神農山莊?

看到陸天麟的神情,周英終於稍稍放下了些心,看大帥的樣子,應該會保下家寶了?

可這個秦箏卻據傳最是冷酷而又無法無天的性子,聽說是個即便在朝堂中和人一言不合,都會捋袖子把人揍個半死的主,現在傻小子敢這般冒犯,怕是終究免不了會受些皮肉之苦!

哪知秦箏愣了半晌,嘴角露出一個似哭還笑的表情,竟是長身而起,伸手把家寶給拉了起來:

“獨一無二嗎?好,好一個獨一無二!陸家寶是嗎?走,陪本公喝一杯!”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雖是寂寞如斯,可秦箏卻並不想和任何一個人分享哪怕一點有關扶疏的記憶。

從扶疏剛離世時的天下皆哭,一直到現在新的神農山莊的崛起,中間經過了太多曲折,扶疏這個名字,也逐漸被太多人淡忘。

夜間獨坐,秦箏每每獨自念叨那個名字到天亮,卻不得不眼睜睜的看着健忘的世人,把那樣美好而乾淨的扶疏漸漸拋在腦後……

而現在,在這漫天黃沙的連州邊塞,卻有一個少年,即使明知道可能會觸怒自己,卻仍是倔強的昂着頭,瞧着自己的眼睛說“姬扶疏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啊?”直到被旁邊的右將軍馮鏗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周英才回過神來,哎喲,這戲法是怎麼變得?果然傻人有傻福嗎?

依着秦公爺往日的性子,不是應該把家寶拖出去杖斃嗎?

現在倒好,竟一會兒工夫,變成哥倆好了。

探頭看看天色,不知不覺,竟已是午時,果然是已經到了飯點了,忙小跑着跟上去,陪着笑臉道:

“卑職已經奉元帥之命準備好了酒席,公爺請,陸公子,您也請吧。”

陸天麟也施施然起身,逕自往後面而去,根本沒有招呼秦箏的意思。

餘下眾人個個苦了臉,卻也只得快步跟上去。

酒席已經擺上,明顯可以看出周英是花了大工夫的,雖是現在是戰時,前方軍糧吃緊,可為了不讓秦箏挑到大帥的錯處,周英還是使盡了渾身解數,弄了滿滿當當一桌大餐出來——

真是天上飛的水裏游的,應有盡有。

當然,周英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以秦箏的家世,怕是山珍海味早吃厭了,這些東西應該也入不了他的法眼,能隨便吃兩下就不錯了。

哪知卻是再次大跌眼鏡——

先是差不多半盤肉丸子,然後又是半盤紅燒肉,最後還有半拉肘子——

若不是秦箏的吃相實在是優雅至極,周英真要以為眼前這人怕是那個廟裏的餓死鬼才對。

你說大帥大胃王也就罷了,這個看着身材修長的秦公爺竟也是不遑多讓!

這還不算,秦箏竟還足足喝了兩罈子的燒酒!

這下不止周英,便是旁邊的其他將士也都是眼睛掉了一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依舊面不改色、體形頎長風神如玉的秦箏,心說方才那麼多東西都吃到哪兒去了?

還是第一次見到京城裏的貴人公子哥也會有這麼能吃的主!

惟有一直伺候在秦箏身邊的老僕,神情卻是憂慮的緊,想要上前,卻又不敢。直到第三壇酒也空了,秦箏終於一推酒碗,衝著家寶一點頭:

“明日本公倒要去你的小農莊走一遭。”

說完也不理酒席上諸人,徑直來至外間,直接踏上一個套着兩匹老馬的簡單馬車,揚長而去。

陸天麟正好望過去,看到那輛馬車不由一愣,這馬車,怎麼看着好生熟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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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廢柴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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