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啞謎難猜
學生食堂打飯的隊伍足足排了十米長,九個窗口九條長龍,一號窗口是體育系的專窗,經常發生打架鬥毆,一個叫惡霸的男生,自恃身高馬大,為了一份營養餐,和食堂的工友大打出手,沒料想,這個工友懂拳術,惡霸肋骨被打斷一根,其他系的學生拍手稱快,小龍更是歡天喜地,因為,這個惡霸在開水房打水時,將開水燙到小龍的腳背,竟然招呼不打一聲揚長而去。
打飯加塞司空見慣,小琴踮起腳跟,伸長脖子見小龍排在前面,悄悄一閃,像鞋楦一樣貼到小龍的前面,再回頭一笑道:“晚上到閱覽室等我,我有東西給你。”
“什麼東西?”
“幾本書,是小春的,她回上海的時候,我忘了還給她。”
“什麼書?”
小琴看了看周圍,踮起腳跟,把嘴貼近小龍的耳朵:“**。”
“我去你寢室拿就是了。”小龍覺得女孩做事喜歡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還有信。”
“還有信?”小龍以為是小春的信,心想,怎麼會在她手裏。
“外國來的信,我看不懂,要你翻譯。”說話時,小琴面部的表情非常神秘。
“好的,晚上在閱覽室等你,不見不散。”
小龍打了兩盆青菜四兩飯裝一個盆,堆的像蒙古包,邊走邊吃,邊吃邊想,小琴怎麼會有外國的信?這不是裏通外國么?如此敏感的事,她怎麼敢透露給自己?看來,這個小琴是不簡單,她的家史神秘兮兮的,她的身世也是神秘莫測的。
想到外國,小龍想起周明新買的半導體收音機,為了學純真的美式發音,調短波收聽“**”,被張波告發后,只能收聽BBC英國廣播公司的英式英語,難道小琴和“**”有牽連?和BBC有瓜葛?
當晚,小龍避開小梅,悄悄地遛進閱覽室,還是那個位置,小琴已經捷足先登了,小琴朝小龍招了招手,小龍先觀察了一下有沒有熟人,坐定后,兩人幾乎是頭碰頭地開始竊竊私語。
“就是這幾本書。”小琴將書的封面朝下遞給了小龍。
小龍把書略微斜了斜,像抓看撲克牌一樣,矛盾三步曲幾個字跳入眼帘,心想,政教系的人政治覺悟是高,為了擺脫不必要的干係,為了怕引火燒身,把定時炸彈扔給自己。
“小龍你不要多心呃,我只是想讓你睹物思人,不要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說完,兩眼像審判官一樣,可以將小龍的靈魂看穿。
“你說的信吶?”小龍馬上轉了話題。
小琴從書包里挖出一個信封,輕輕地放到桌上,再輕輕地推到小龍的面前,開口道:“寄信人的地址是外交部,收信人的地址是外國,怎麼會寄到我的手裏?”
小琴滿臉的疑惑讓小龍暗暗好笑,心想,傻了吧,不進外語系就看不懂洋信,所以,有點沾沾自喜,想掩飾都無法掩飾。
“你笑什麼?”
小琴感覺到小龍在故意奚落自己,話音一下提高了八度,引來周圍靜心閱讀者的側目和噓噓聲,小龍這才將外國人書信的格式一五一十面授機宜了一番。
“呃——,原來是這樣的,是倒過的。”小琴這才釋然的泯嘴一笑,“那麼,信封上的英文怎麼翻譯?”
小龍看着信封小聲念了起來:“西大街——5號,什麼市,亞——亞利桑——桑那——那州,Americ。”
小龍半中半洋的翻譯讓小琴很不滿意,以為小龍又在捉弄自己,鼻孔連着擤了兩次以示抗議。
“不要誤會,”小龍明顯聽到了小琴的擤鼻聲,“地址不用翻譯的,回信時照它寫就是了。”
“是嗎?”
“騙你是小狗,這下滿意了吧?!”
“原來這麼簡單,後悔來問你的。”小琴的鼻孔又擤了一下。
“咦——?什麼意思?”小龍自討沒趣地反詰道。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回不會信無所謂,信是寫給我媽的。”
“信的內容是什麼?”小龍好奇地追問一句。
“我也看不懂,什麼改姓啦,遺產啦,還有——,”說到這裏,小琴將身子往前探了探,壓低聲音,“嗨——,小龍,格格是什麼?”
“格格?”小龍隨口跟出格格兩字,記得好像在哪裏看到過,小龍的大腦像計算機開始搜索,“烏雲其其格”?不對,只有一個格,那是小說《鄂爾多斯風暴》中一個女孩的名字,“格致中學”,也不對,也只有一個格,兩個連起來的格,“對了,”小龍突然想起小梅的笑聲,“格格大笑,不就是格格么?”
“沒有大笑。”小琴對小龍的解釋不認可,糾正了一下。
“什麼沒有大笑?”小琴的搶白讓小龍感覺在猜謎,而且謎面不清,而且,也沒有打一物,越猜越糊塗,有點不耐煩,“你只說兩個字,沒有上下文,讓我怎麼猜?”
“算了,算了,我看你也跟我差不多,還重點中學,重點個屁。”說完,鼻子擤了擤。
“哎呀——!我倆都是傻包,”小龍想起詞典是終生老師這句話,“我去請教終生老師。”
“哪個老師?”
“詞典啊-——!”說完,小龍去書架找,看見《康熙大詞典》時,轉身回到小琴那裏,“有了,有了,我知道了,《清宮秘史》你看過嗎?”
“什麼《清宮秘史》?”
“電影《清宮秘史》,批判電影,裏面有格格。”
“那——,是什麼意思呢?”
小龍一時語塞,想不起電影裏的格格是什麼含義,轉了轉眼珠:“有了,去問大文豪。”
“誰是大文豪?”
“周明,你不認識,一天到晚托爾斯泰,巴爾扎克,可能他知道。”
“不見得,那兩個是外國文學家,外國有格格嗎?”
“外國——?好像沒有。”小龍邊說邊搖頭,“嗨——,你一定要知道格格幹什麼?跟你有關嗎?”小龍發現坐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小琴越來越神秘了,產生了探秘的**,“你把信給我看看。”
“能給你看,我早就帶來了,就是不能給你看。”
小龍被沖了一鼻子灰,好心當驢肝肺,後悔白白浪費自己了時間,假裝生氣的樣子,翻看矛盾三步曲,突然,自己的腳被小琴連踢幾下,抬起頭,發現小琴正對着自己陰笑。
“笑什麼笑?”小龍見笑問笑,見怪不怪。
“我發現,你今晚沒有對閱覽室門口張望。”小琴的陰笑更加燦爛。
“莫名其妙,我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小龍知道小琴的話外音,故意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算了吧,大畫家,呃——,大外交家,談談你的心思,讓我來幫你參謀參謀。”
“我有什麼心思?”小龍輕描淡寫回了一句。
“哼——,算了吧,你一進閱覽室我就看出你神不守舍了,為了先講我的事,所以,沒有問你,現在可以談談了。”
“談什麼?”
“先從你的酒窩今晚沒來找你談起。”說完,小琴又怪怪地陰笑一下。
“你真想知道?”小龍來個以守為攻。
“你不說我也知道。”小琴來個以攻為守。
“知道了還要問,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么?”
那晚,小龍和小琴互相打起了啞謎,互相都想知道對方的謎底,卻又互相不願透露,兩個有心計的人碰的一處,就像當年的諸葛亮和周瑜,就缺了黃蓋,否則,可以上演一出東風借箭了。
那晚,校園裏的樹葉紋絲不動,空氣像凝固了似的,小龍感覺屁股濕漉漉的,和座椅像要粘在一塊了,汗味的穢臭加上遠處散發的狐臭味混合在一起,加上小琴身上噴洒的劣質香水,再加上化學系的烏煙瘴氣,強烈地衝擊着小龍的嗅覺神經,所以,也學着小琴的樣子,將鼻子連擤了幾次,然後阿丘——阿丘——連打了幾個噴嚏。
“酒窩在想你了。”小琴手掩着嘴不讓笑聲發出來。
小龍瞪眼電了一下小琴,臨走,扔下一句話:“怪裏怪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