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結束了七天的日本公務之行后,鍾凱回到了住處。

進門第一眼,他看到的就是那把繫着金屬小熊掛飾的鑰匙。這小熊是上次帶她吃飯的時候，她在路邊的小攤上買的。他還記得那時候她笑眯眯拿給自己看的模樣。看上去既快樂又滿足。

可這個時候想起她的笑臉,卻總透着股諷刺的意味。鍾凱皺了下眉，把鑰匙攥進手心之後上樓去了。

男人和女人在對事物的認知上,大致是不太相同的。鍾凱擁有太多責任，同時相應的經驗也不少。

可是，即使感情在某個時候突然拐了彎兒，即使他是那個掌握方向盤的人，也不代表他不會不難受。因為喜歡還在，對她的關心其實也沒有消失。只是某種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太強烈了。強烈到覆蓋了原本的滿腔熱血。

而當這種熱血降溫之後,剩下的就只是單純的喜歡和一絲絲局促的尷尬。

人不是物件。不能時刻按着意願擺動。所以當這種裂痕或者是降溫出現之後,即使還有喜歡和牽絆，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放任它自由發展。

他不可能要求她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前進。而她也做不到完全以他為中心。

出差這幾天鍾凱也想了挺久。他知道從這段關係一開始自己就不正常了。情感上比以前都投入的多，同樣要求的也多。可她卻好像除了稍微迷失過一陣兒之外，其他時候都極為正常。

這麼說起來挺自私。可他就是不會接受一段自己佔劣勢的情感。如果對方沒那麼投入，那他還有必要認真嗎？而且仔細想來，他其實真正喜歡的就是她迷失的那段時間。那種完全的投入無論什麼時候都有着絕佳的引力。即使那是不正常的，他發覺他還是喜歡。

感情說到底就是各取所需。當她給不了自己想要的時候，他自然不會再努力的給予。他需要的是什麼她很清楚。可她究竟要什麼，他卻有些看不透了。

以前覺得她就是個單純的小姑娘。可現在看來，她未必會滿足只做某人的女朋友或太太。其實嚴格說起來這都沒什麼不好。只是他不喜歡而已。

鍾凱非常清楚自己的優缺點。也非常明白自己在感情觀上的缺陷。他自我自大，秉持着既然我動了情，你就得徹底全身心投入才行的態度。

她明顯的給不了這些。而他現階段也沒有準備好接受她的真性情。所以關係不僵是不可能的。只是她這麼快就搬走的舉動，多少還是讓他覺得不舒服。

畢竟他什麼話都沒說，而且也極其不喜歡她這麼上道。

男女之間如果看的太透徹，其實也就真沒了意思。她明事理的來了這麼一出，他也就不能再裝白痴似的打電話給她，質問她為什麼搬走。

窗戶紙明明已經捅破了，再裝沒看清楚裏面的東西就是徹底的缺德了。不過老實說他真的沒想過會以這種方式結束跟她的這段關係。

第一這不是他的作風，第二她對他來說是不同的。因為只有他自己心裏明白，這段感情他是受了傷的。她的不回應對他來說就是種傷害。雖然他回擊的更狠，更有力道，但這都掩飾不住他得不到她全部喜愛的失落。

分手已經成了定局。雖然不至於干擾到正常生活，但對他的情緒還是影響挺大的。在沒人的時候，他基本一直處於低落的狀態。

想她嗎？當然會。即使在日本出差的時候，看到一些事物和東西，他都會想起來她曾經說過的話和那時候的表情動作。

回了家也不會例外。尤其是那把象徵著分手宣言的鑰匙，一下又開啟了他對她的所有記憶。

鍾凱進了書房，收好鑰匙之後，工作強人模式就是開啟了。那個萬年定律或許是對的。失戀的時候，讓自己忙起來似乎是最有效的解脫方式。

人說男人跟女人處理情感的方式不同。其實倒也真的未必見得需要這麼分。

鍾凱理智隱忍，文曉暢不見得就得轟轟烈烈的向全世界昭告她的痛苦。情緒處理的方式，應該還是要看性格和人品。

文曉暢做不出那種一分手就口出惡言的事。對於情感上的傷，她還是更願意自己吞下去。

其實人在分手之後做的通常就只有兩件事。一是回想，二是後悔。

回想的是自己的所作所為，對方的一言一行。後悔的是某個關鍵的時間點，也或者是最初的相遇。

文曉暢想了很多。試着從過往裏找到感情變化的原因和時間段。她想來想去都覺得是她開始尋找自我之後，他才起了變化。

她也悄悄的後悔過，如果那時候不去自我就好了。可冷靜下來以後，內心更多的是種無奈和心酸。她知道她不可能一輩子都那樣，也不可能一輩子都聽他的話。如果說他喜歡的只是她乖巧的那一面，那她到頭來還是會讓他失望的。

他所謂的喜愛太淺，而她的則虛無。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喜愛他。她一開始覺得喜愛應該是那種時刻會為對方心動的感覺。後來慢慢覺得讓對方開心才是表達喜歡的方式。再到後來，她其實也開始迷糊了。

她沒有參照對象，也沒有學習目標，只能埋着頭去瞎摸索。她到現在也都不明白對他的情感究竟是不是愛。她只知道她的興奮喜悅，快樂滿足，以及痛苦和難受，通通都是他給予的。

她不敢說自己有多為他着迷，但她真的對他用了情，上了心。

大齡的，漂亮的，沒談過戀愛的女性，其實防衛心理特彆強。她們不會輕易談戀愛，更不會輕易喜歡上什麼人。雖然不至於到自視甚高的地步，可要求必定不會低，有時候甚至是不現實的。她們多數不是追求唯一，就是追求所謂的特殊感。有的追求那種天雷勾動地火的傳奇愛情，有的則追求那種言情小說中的完美男主角。

年齡越大，要求越多，再加上自身條件和緣分這種東西的攪和。往往大齡又沒經驗的女性們，是男人眼中最不好招惹的對象。她們的自我保護意識和防衛機制的健全程度，多數時候會高的讓人難以置信。

文曉暢在那個時候遇到了鍾凱。即使她對他非常有好感，而且他各方面都優秀到可以圓她的夢。可當他沒有主動的時候，她一樣不會主動出擊。而且只要他稍微退縮，她就會放棄。因為她很清楚自己不會要的感情是什麼。她不要那種沒有尊嚴的愛情。更不會允許對方只把自己當玩意兒。

她可以主動溫順懂事，但對方卻不能一直板著臉要求她要溫順聽話。她要的不是從屬關係，而是一種成熟的，相互尊重的戀愛關係。可至於怎麼才能到達成熟和相互尊重的階段，她卻是迷糊的，摸不準的。

換句話說，她只隱約知道自己想要的，卻完全不知道怎麼得到。就如同她人生的其他方面一樣，她正處於一個迷糊尋找，模糊前進的狀態。在什麼和怎麼之間，來回的徘徊。

鍾凱對她的摸索沒有那麼多的耐心。最關鍵的是除了沒有耐心之外，他感覺不到她對自己的投入。這或許才是他們的問題。

一個迷迷糊糊暈頭轉向的生手，不知不覺中把一個動情的老手也給帶迷糊了。然後兩人就一起迷糊了。

偏偏生手迷糊歸迷糊，自尊和自愛一點兒都不少。懂事的替老手解決他的為難。瀟洒又上道的解決了她自以為的麻煩。殊不知也就是這最後一點懂事，恰恰坐實了老手對這段感情的懷疑。

分手，大概是在所難免了。

畢竟時間這麼短，又沒有經歷過任何的大事，能看到對方的層面也實在是有限的。愛情有的時候是需要些時間和條件的，沒有時間和條件的輔助，再了不起的愛恐怕也得夭折。

動了真情的人，不代表就能順利的把喜歡升華到愛情，更不代表就能順利的一直走下去。同樣隨意的開始，甚至是玩笑的開端，也不代表愛情不會隨之而來。

有的時候用‘愛的不夠深’來總結一段感情的做法，未免太武斷了。其實這種事從頭到尾也就真的只有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段感情對文曉暢最傷的不是結束。而是他從熱到冷的速度，快得讓她徹底失去了方向。有時候傷人的不是人，而是現實本身。

忽然就不愛了，那誰又還能再說些什麼呢？這個忽然為什麼出現，解釋起來是相當的複雜，同時也實在沒有必要。變了就是變了。

文曉暢已經在自己能做到的範圍內，對他付出了所有的真心。短短的時間就交代了一切，甚至答應同居。這些對別的女生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對文曉暢而言，這其中的每一步都是經過掙扎的。因為喜歡，所以她願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如果說他看不到這些的話，那她真的已經沒有能證明自己在意的東西了。

而且假使他要的是全部的話，那是不是也該考慮下自己是不是至少付出了一半。

再說這世上哪有什麼東西是純粹的，完全的。親情佔着血緣的優勢都有遠近和空間之分，更何況是飄渺的愛情。她也是有着自己底線和原則的人。

分手，或許也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