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溫暖
一陣風帶來一股寒流,氣溫瞬間直降了十多度,南方小城恭城染上一抹深秋的韻味,小道蕭索。望眼而去,學校里那些要風度不要溫度的男生女生們依舊穿着單薄的衣服,有的也只是外面套一件根本不禦寒的薄外套,我穿着厚舊的外套抱着幾本書從操場而過,對於那些穿着鮮艷、款式時尚的女生們心裏又升起濃重的自卑感。
人人都有愛美之心,不管是誰都希望能給人驚艷的感覺,讓人見到就忍不住羨慕讚歎,“哇,你長得好漂亮!你穿得好美、好時尚!”十五歲的我也是普普通通的女生,有着膨脹的虛榮心和自尊,夢寐着像那些女生一樣穿得漂漂亮亮的,有乾淨陽光的男孩追求,也想着會收到情書。
像是一隻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老鼠突然堂而皇之走到陽光普照的大地,心慌局促不安,生怕別人注意到我一身的狼藉,逃似的抱着書本趕緊逃回教室。
方揚樂在教室里忙碌的寫着作業,見我進來抬頭看了我一眼,“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來了,你又是班級第一。”
我沒有什麼表情,隨便的“嗯”了一聲,把手裏的書本放在課桌上隨之坐下,對於考試成績如何心裏早已有數,所以方揚樂說的時候我並沒有多大的驚訝,等了一會,覺得自己這樣冷淡的口吻不大妥,便問方揚樂他的成績如何。方揚樂抿嘴一笑,一雙清澈的眼睛在我的臉上停了半刻才緩緩從嘴裏吐出一句話來,“相比上一次的月考前進了那麼幾十個名次吧。”
我嘟嘟嘴,表示可信度不高。上課鈴聲響起,化學老師手裏夾着一把的試卷,從臉上的神色來看,是高興的。他站在講台上頓了頓,掃視了一遍班裏的同學,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這次的期中考試,大家都考得不錯,特別是個別同學有很大的進步。”
低下同學們緊張擔憂的心鬆了下來,相互雀躍的鬆了口氣,高興的忘記了化學老師還在講台上,周遭三五人興高采烈的說起了小話。化學老師在講台上冷哼了一聲,下面立刻安靜下來。
將試捲髮了下來之後,化學老師又拿捏起了腔調,大聲表揚道,“這次,洛千雪同學依然是第一名,99分。”話音才落,所有的同學皆向我投來艷羨的目光,霎時,我虛榮心滿滿的,臉上的笑綻放出花來。化學老師又接下去說道,“同時,方揚樂同學也進步很大。方揚樂同學的進步離不開他本身的努力和認真學習,同時,也是洛千雪同學輔導有方。希望大家多向方揚樂同學和洛千雪同學學習,能夠在學習上相互幫助,成績好的,幫助成績差的同學把成績搞上去。”
一段話落下,我羞紅窘迫不已,方揚樂的進步根本跟我沒啥關係,是他自己本身的努力,老師卻要將這份榮耀放在我的身上。側頭看了看方揚樂試卷上鮮紅的“60”分,他能夠從之前的三四十分一下就跳躍到及格也是相當不容易的,考試前的那一個多星期,我每天都看見他在努力學習,翻看之前我在他書上畫的重要知識點和寫的筆記。
方揚樂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更沒有因為化學老師那一番激昂的表揚有所動容,他用手托着倦倦的臉龐,一隻手玩弄着手裏的圓珠筆。
中午的時候,學校公告欄里貼出了各年級期中考試的排名與分數,我依然是低於了林月白三分落於其後,心裏有些計較和沮喪,再一次在心裏發誓下次一定要超越他。林月白站在圍得水泄不通的公告欄外,見我低頭有些不高興的樣子,朝我招了招手,叫出我的名字,“千雪,過來這裏。”
抬頭看見林月白一身的白色着裝,站在人群外,無所動容,臉上帶着溫暖而陽光的笑,我釋然的撥開人群,從裏面鑽了出來,走到林月白的面前。
“恭喜你,又得了第一名。”此話是發自內心的,絕非有半點的酸味。
林月白站在花壇的邊沿上,高出了我一個多的腦袋,見我並無不開心之意,抬手,想觸摸我的腦袋,手卻在半空中停下,最後又無奈的放下,“在我的心裏,你也是第一名。”
我微微的笑,陽光已經衝破了早晨密佈的雲層,細細密密的照耀着整個校園,有點點的暖意,陽光下大樹的倒影和着林月白的影子,還有抬頭仰望林月白的我的影子,輕輕的微風拂過,樹影婆娑,我跟林月白的影子也微微搖曳。
“期末考試,我一定要超越你,不然,我就罰我自己再也不跟你說話。”眼裏閃着的是無比堅定的決心,林月白聽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懲罰也太……”太奇葩、太莫名其妙?他沒有說出來。而我的決心是堅定的,不超越他,我就真的不再跟他說話。
下午,狂風驟起,才冒了晴的天又烏雲密佈,溫度直線下降,我對着豎起在課桌上的書本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最後,悲劇的噴嚏帶着鼻涕一塊出來了,想從口袋裏找紙巾擦掉掛在鼻子下的兩條渾濁的鼻涕,摸摸口袋,空空如也,瞬間頓感無數的挫敗和自卑感直線上升。
方揚樂見我一臉衰相,又看了看我掛在鼻子下的兩條噁心半凝固狀物體,搖了搖頭,從衣服的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從中抽出一張塞到我手裏。手裏拿着方揚樂塞過來的紙巾,朝他感激的說了聲謝謝,趕緊的擦掉鼻涕,還用力的哼了一聲,把藏匿在鼻子裏的噁心物體全數哼了出來。方揚樂嫌棄的看着我,嘴裏小聲的說了一句,“真粗俗!”
哪裏還顧得上方揚樂的嫌棄,又是一個噴嚏襲來,鼻腔有了被堵塞的嚴重不適感。方揚樂見我噴嚏不斷,還鼻涕不斷,不喜的沖我罵了句,“鼻涕蟲!”對於方揚樂的話還有他一臉的不高興,讓我很是惱火,甚是想去大揍他一頓。方揚樂卻突然伸出手抓住我放在桌上的手,大大的手掌包裹住我的冰涼的小手,握着隨着他的手塞進他的口袋裏,他的口袋很暖和,他的手掌也很暖和,我掙扎着想要掙開,方揚樂低聲喝道,“別動,你的手這麼冰,會感冒的。”
掙扎幾下,方揚樂的口袋裏確實溫暖,也便沒在意了,反正也沒有看到。許久之後,我的手掌暖和起來,方揚樂才放開我的手,悄悄從他的口袋裏抽出手來,看向方揚樂一臉的無波無讕,我的心裏卻乍起風浪,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