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第三回賈母壽辰觀事宜
那個趙姓的丫頭便是以後的趙姨娘了。徐慧喝了一口補身的葯湯，聽到李嬤嬤說賈政已經將趙氏收入房中后，便道：“既是如此，嬤嬤便吩咐下邊的人都注意些吧。對了，聽說容氏病了？”
“是。”李嬤嬤遞來一碟甜點，“不過是中暑了，不礙事，喝幾服藥就好了。倒是太太要格外注意些，您的身子才剛剛好起來，實在不宜再病了。”
“我知道的。”徐慧看了看外頭毒辣的太陽，又問道，“這些天老爺都宿在書房嗎？”
“正是，聽說是老爺給佈置了功課的緣故。”容氏禁足，後院那些鶯鶯燕燕原本還想着叫自己出頭的，沒想到賈赦卻是一連好幾天都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哪兒也不去。另外兩個姨娘秋氏跟劉氏也就罷了，可苦了那些丫鬟們，天天盼着“出人頭地”，卻不見賈赦的人影。
徐慧笑了笑，道：“咱們院子裏多得是心懷大志的丫頭，嬤嬤到時候尋個理由，叫爹娘都進來認領了出去吧。至於那些人牙子賣進府里的，年紀大一些的都挑出來配個好人家，也不枉她們伺候這麼多年了。”
榮禧堂現在是賈代善跟賈母住着，賈赦跟徐慧住在東跨院，賈政跟王氏住在西跨院。東跨院的事情在賈瑚出生之後就全權交由“徐慧”打理了，現在也正好處理那些不安分的。丫頭們當成小姐來養，滿府的下人都尊卑不分，也難怪二十幾年後榮國府會被抄家。徐慧現在只能未雨綢繆，賈政那一房是怎麼樣她暫時沒心情去理，自己的東跨院必須好好整頓才是。
“老奴知道怎麼做的，只是院子裏的家生子很多，只怕一時半刻不能全部處理完。”李嬤嬤道。
“不急，慢慢來就是了。”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徐慧還是懂的，“先把那些出頭椽子給料理了，也當是給個教訓。”
“是。”李嬤嬤只覺得自己主子病癒之後總算硬氣了幾分，只當她是經歷喪子之痛的磨礪后長大了，心中更是安慰不已。只是這段時間大爺一直沒有留宿，她心裏有些擔心，又道，“現在二太太已經有了身孕，太太難道就不着急嗎？”
徐慧半晌才反應過來李嬤嬤的意思，頓時哭笑不得，便道：“這些都是天註定的，我急得來嗎？再說了，我的身子……以後再說吧。”
李嬤嬤以為自己戳中了徐慧心底的軟肋，訕笑了一下便不說話了。
“嬤嬤擔心我，我懂的。”徐慧微微一笑，覺得自己越發適應這樣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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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三是賈母的生辰，徐慧挑了一條鵝黃綉白玉蘭長裙給換上，上身穿着一件淺紫色團錦琢花衣衫。她身量纖細，長發挽成靈蛇髻，襯得臉蛋越發嬌媚。往手上戴了一枚瑪瑙戒指，才搭着畫眉的手去了榮禧堂。
王氏的肚子已經有六個月了，鼓鼓的把衣裳都撐了起來。她有一張鵝蛋臉，鳳眼斜飛入鬢，回心髻的發上簪着一對瑁玳鑲紅寶石釵子，鬢角還有幾簇鎦金五彩琉璃飛鳳蝶。她穿着一身大紅色綉團花圖案的衣裙，脖子上還戴着一串珍珠項鏈，看着便是光彩照人。
依偎在賈母身邊的賈也是打扮得花團錦簇的模樣，剛剛才長開的五官細膩精緻彷如畫中仙，一顰一笑見盡顯大家風範。她髮髻中央別著一枚做工精巧的苗銀蝴蝶押發，珍珠碧玉的步搖隨着腦袋微微晃動也搖曳着。她嘴角含笑，正在賈母耳邊說著話，逗得賈母十分高興。
“大嫂來了。”王氏倒沒有起身給徐慧問安，只是紋絲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捏着一條綉着百子千孫圖案的帕子，只笑着說，“嫂子來晚了，當自罰三杯。”
“你正懷着孩子，杯中物還是少沾染些。”徐慧知道大房跟二房向來面和心不合，賈代善偏愛賈赦，賈母卻偏寵賈政。兩兄弟明面上看似兄友弟恭，實際上是什麼樣的狀況也很難說清楚。為著維持門面上的和諧，徐慧也只能不動聲色，“我還等過幾個月再抱個大胖侄兒呢。”
“大嫂慣會說笑話。”王氏有些沾沾自喜。她如今有了珠兒，肚子裏又有一個孩子，在二房的腳跟總算是站穩了，連賈母送來的人都不敢肆無忌憚。眼瞅着大房，徐慧雖然之前生育一子，但卻不幸早早夭折，那個姓容的姨娘還敢明目張胆地欺壓主母，可見徐慧是有多不得寵。要是她以後沒有生養，那麼承爵的事兒可就有盼頭了。
王氏從來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她相信她的丈夫也確實有這個想法。
微微含了一口桂花釀，徐慧見王氏沒有繼續說話，也懶得繼續尋找話題，便把目光熱鬧的席面。京城裏不少有頭有臉的官員夫人都來了，可見此時的榮國府是多麼的榮極一時。論才幹賈代善可能不及朝堂上的大臣們，但論經營謀略，他可是個中翹楚。
“大嫂也別喝太多，這酒雖然不烈，喝多了也是會醉的。”不知什麼時候賈敏已經從賈母身邊離開，走過來挨着徐慧坐下來。
“多謝提醒。”徐慧記得，賈敏跟賈赦的關係比跟賈政的關係要好，這其中固然是有賈政沉溺於讀書所以很少跟妹妹相處的緣故，更多的卻是賈敏與王氏彼此看不順眼。
人與人的相處就是這樣奇妙，就算王氏並未做出什麼得罪賈敏的事情來，但她們二人卻依舊像八字不合一樣針鋒相對。比起王氏這個兒媳婦，賈母自然更心疼自己的女兒，所以王氏一旦對上賈敏，通常都是輸的時候多贏的機會少。
“妹妹別只說大嫂，你也一樣。”王氏看着賈敏手中端着的酒杯，“到底是還沒出嫁的姑娘，這兒女眷眾多，妹妹還是別叫她們覺得你是個貪愛杯中之物的人，傳出去對妹妹的名聲也不大好。”
“我手中的酒杯裝的是玫瑰香露，不是酒，所以不勞二嫂煩心。”賈敏像是賭氣般一口喝盡了杯中的液體，“這玫瑰香露是宮裏賞賜的，母親特意啟開一瓶給我喝。大嫂，這貢品味道醇香甘甜，我讓人給你倒一杯吧。”
玫瑰養顏美容，對女子確實有好處，但因着兼有理氣活血之功，王氏就是嘴饞也是不能喝的。眼看着賈敏讓人拿來那瓶玫瑰香露，誘人的芬芳香氣在空氣中縈繞，王氏忿忿不平地看了一眼賈敏，咬了咬牙灌了一杯涼白開，總算把心頭的火氣壓下去。
“她是你二嫂，如今又懷有身孕，彆氣她。”徐慧還真擔心王氏會不會一怒之下動了胎氣，暗地裏也小聲囑咐着，“到底是老太太的壽辰，收斂些吧。”
“大嫂就是好脾氣。”賈敏嘟着嘴道，“我知道了。”
她不是好脾氣，只是不想鬧出什麼事兒來而已。天大地大孕婦最大，萬一真氣壞了身子，賈敏有賈母看着肯定不會被苛責，到時候就怕她會成為代罪羔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