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十二章 別後再敘

第二卷 第八十二章 別後再敘

鍾凝寧所住之處靠近城牆,也臨着海,地方也不大,與那個設陣伏擊微生秋敏的院落幾乎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院子中收拾乾淨了,看起來整潔有致。兩人相偕回到住處后,她將左邊的梢間分給程正詠療傷,便要進入自己的修鍊室。

程正詠雖然有很多話要說,很多事情要問她,但此時她們都受了傷,微生秋敏也不知會有什麼后招,顯然不是合適的時機。她看著鐘凝寧進入修鍊室的背影欲言又止,終究還是進了屋子。

療傷幾天,程正詠便將體內混亂的靈氣梳理清楚,其餘傷勢也都壓制住了,只待細細療養。見了小雷鷹的表現,程正詠也不再總將靈獸們拘束在靈獸袋中修鍊,反而多放它們出來。她剛將房門開了一道小縫,程斑啟便迫不及待的沖了出去,便是程斕庚也慢條斯理的跟了上去。出了房門,便見鍾凝寧正在院子裏。

她坐在石桌旁,桌子上擺了一壺茶,兩個茶杯,顯然是在等着自己。

程正詠坐到了對面的石凳上,不等鍾凝寧動手就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飲而盡,道:“丹雲城一別,已有近五十年了,你一向可好。”

鍾凝寧放下杯子,支着頭,半晌才道:“我自然是好的。這些年遊歷各地,也去了幾個密地,不堪正道修士之擾,便來了此處。在這裏從來沒有修士問什麼來歷,也不會計較曾經的經歷。比之曾經要小心掩蓋身份自然是方便的多。”

程正詠點點頭:“我在遺仙谷中有些機緣,十五年才出,又在烏星城中三十餘年。這次乃是被烏星城主索百川挾來,不得不逃。入東羅城,卻又撞破了微生秋敏從城中出來。”不知為何,她下意識的掩蓋了明弘道的存在。

兩名修士說了自己的經歷,便又各自沉默了起來。對於鍾凝寧,程正詠始終感情複雜。這是唯一知道自己真正來歷的修士,也是雲州唯一與自己同源的修士。她們相識於微末。又曾經一路扶持,彼此志同道合。對鍾凝寧。程正詠始終存留了幾分同*志之心。便是她因為自己受傷也不願說一個“謝”字,因為她知道,換了自己會有同樣的選擇。鍾凝寧對於她的感情想來也是如此。

只是,元曇元君在程正詠腦中設下禁制之事。卻又讓她無法釋懷。或者是因為彼此之間有了分歧,兩人無法再回到曾經的心意相通,相處起來也多了幾許尷尬。

猶豫許久,程正詠終究沒有問出腦中禁制之事,反而問道:“你,可還想回到中州嗎?”

鍾凝寧似是有些驚訝於她為何如此問,搖搖頭道:“雲州也沒有什麼不好,雖然來歷之事麻煩了些,但只要我修為到了金丹期。來歷之事自然就不算什麼了。況且,我修仙日久,父母早已不能再見。我也不想回到千機派。不想再見到那些修士了。”

“那麼,朋友呢,你在中州總有幾個朋友吧?便是父母不在,兄弟姐妹總是要回去看看的,雖有所謂‘塵緣了斷’一說,可也不要留下心魔。”

鍾凝寧臉上露出一個細微的笑容。道:“我在中州多數都是呆在門派里,門中的弟子不是討好那女修來羞辱我。就是對我避之不及。唯有兩次出門都只遇見了你。”她抬起頭來,定定的看了程正詠一會兒,才接着道:“所以,你是我在中州唯一的朋友,唯一志同道合的朋友。”

程正詠聽着沉默,不知如何回答。裂痕已經產生,她再也算不得什麼志同道合的朋友了。許久,她才道:“修仙之途本就寂寞,便是無法同行,我也總會記得,你是我的至交好友。”

鍾凝寧收斂了笑容,道:“可惜,我沒有早早明白這個道理。孫師兄、師父相繼離開,我太怕修仙路上只剩下一人獨行。所以,我做了不好的事情。”

她似是下定了決心,仿若回憶一般的道:“那時候我與你都通過了師尊的考驗,只有我們兩人。可是接着,卻無法回到熟悉的中州。”她偏過了頭,不去看程正詠臉上的表情:“其實那時候師父已經告訴我要去的是雲州。可我一想到要在陌生的地方生活、修鍊就有些心慌。我熟悉的唯有你,我就只想抓着你不要放開。”

鍾凝寧說到最後,語氣已有幾分猙獰。程正詠沉默的聽着,不發一言,只在心中漫無邊際的想着:原來再怎麼美麗的臉,做出這種表情時也不會好看。

鍾凝寧雖然有些羞愧,有些無法面對程正詠。但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會逃避責任的修士。她轉過頭來,幾乎是盯着程正詠道:“所以,其實是我建議師父提出那種要求,設下禁制的!是我要你護我直至築基後期!那所謂控制你的禁制其實也全在我的神念之中。”

這話,她說的艱難,同時也十分堅決,不容許自己有絲毫的逃避和隱瞞。堅決的咬牙切齒。

隨着修為的加深,對於元曇元君是否能夠隔着幾個世界的壁壘控制自己,程正詠其實早已有了疑問。與鍾凝寧分開這麼久,她卻從來沒有受到過元曇元君所說的懲戒,程正詠心中多少也有些猜測。對於鍾凝寧的做法,她不是不惱怒的,那種受制於人的窒息感,從進入千道宗以來,她似乎總是難以擺脫。而這種禁制竟是來自一直以來視之為友的鐘凝寧,她怎麼能不憤怒?摸着程斑啟的手漸漸加重了力道,引來小斑啟警覺的瞪視,片刻之後覺得沒有威脅了,又歡快的撲了上去。

但是此事已經延續了這麼久,她的心緒也早在猜忌中漸漸平靜。何況,她們終究漸行漸遠,再不復當日的親密。或者正是因為如此,她的憤怒也沒有那麼多了。

可鍾凝寧仔細觀察她的臉,見她既不憤怒,也不追問,臉上卻毫不掩蓋的流露出失望之色來。

正是因為了解程正詠的經歷,她已是準備好了接受程正詠的怒火。憤怒過後,無論結果是重新做回親密的朋友,還是就此分道揚鑣,她都願意承受。可是程正詠卻什麼都沒有做,這是否說明,她已經毫不在意這段朋友之誼呢?

越是沉默,鍾凝寧越是難堪,終於她忍不住,要開口。程正詠卻突然問道:“你是否已經選擇了要走的道?”

沒想到程正詠沒有生氣和責備,卻是這麼一問,鍾凝寧有些愣住了。她低下頭掩住情緒,聲音也恢復了清冷:“是的,我已經感悟了寂滅無情之道。”

程正詠點頭,將另一隻手垂到桌子下接受了程斕庚矜持的嗅聞。她微微露出了一個笑容:“所謂寂滅無情之道,乃是滅殺於寂無,斷情絕緣之道。我不知我這理解是否準確。但你又怎知,你的所為不是受到你的道的影響?”

真的是這樣嗎?鍾凝寧不知道。她想着彼時叛出了宗門,失去了從俗世相伴到修仙界的師兄,很快,好不容易得到的會愛護自己的師父也將離開。那時候,她只覺得世界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會失去了,包括程正詠這個唯一的朋友。所以,她以如此激烈的手段,明知道會引起反感,甚至是決裂也堅持要留下她。是與不是,她不想去追究。既然程正詠給出了這麼一個理由,她也只好接下來,如此才能保有剩下的那一點情誼。同時,她也知道,那些志同道合,直言不諱的日子也都已經一去不返了。

鍾凝寧勉強笑道:“我這就解開禁制,放你自由。”說著不待程正詠反應,她手中掐訣,幾個手訣連環變動。片刻之後,她吐出一口精血,臉色可見的慘白起來。

程正詠想要安慰,想要責備她的魯莽,卻都說不出來。解開禁制確實是她想要的,但也不需要鍾凝寧以如此決絕的方式來實行。身處邪修的勢力,雖然自由,但是隨時都要有與人爭鬥的準備。鍾凝寧失了精血,至少一月都無法恢復。

程正詠取出一顆養心丹,道:“雖不對症,但多少有些效用。你,你好好休養吧。”說著就要送她回屋。

鍾凝寧拂開她的手:“無事,不過是一滴精血,我還損失的起。”說著臉色冷峻起來,雙手緊緊的握住了茶杯。

看著鐘凝寧的樣子,程正詠終究還是有幾分心疼。畢竟是一路走來的朋友,程正詠嘆息一聲,再次勸道:“雖則順道而行,但是也不要為之所限,除了此道,你未必不能找到其他的道路。多數修士修至元嬰才會確定自己所行之道。你若早早確定,有利也有弊。譬如中州固然有你所憎之處,可是也不該因此就避之不及。父母或許是見不到了,但是還有兄弟姐妹,還有父母之墳。此乃此身出處,不可不理。”

停頓一瞬,她最後還是安慰道:“禁制之事,你也不必如此。我是相信你絕對不會對我做什麼不利的事,便是拖了一時片刻,也不要緊。何況,正是有禁制的壓迫在,我才能如此快速的進階。”說到最後,她已是有幾許自嘲。

鍾凝寧雖然仍是搖頭,但是臉色好看了許多。

程正詠站起身來,抱起兩隻斑斕虎,道:“也罷,你終有一天,還是要回去中州的。”(未完待續)

ps:11月16日周日加班到12點……這周不放任自己啦,要好好寫字,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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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新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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