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四方
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安景翌迷迷糊糊的醒來,發現自己昨晚不知不覺竟和衣睡著了,身上還穿着昨日的喜服。安景翌向旁邊看去,赫然發現寧王竟趟在他旁邊,此時閉眼睡得正沉。
安景翌不自覺的打量起他來,這人睡着的樣子,跟醒着差別還真大。昨晚與他相談,安景翌只覺得這人貫會四兩撥千斤,無形中便讓人無招架之力,聰明精明得緊。此時倒是像個無害的孩子似的,酣然沉睡了。
“愛妃可看夠了。”
安景翌嚇了一跳,白皙的臉微紅,尷尬望着突然醒來的蕭淮寧,那人眼神清明,哪有半點剛睡醒之後的惺忪。
蕭淮寧不覺悶笑出身,這安景翌還真是好捉弄,可一點看不出來是昨晚那個膽大包天,口口聲聲要助他完成大業的人。
屋外又傳來一陣輕叩聲,蕭淮寧從床上起來,望了眼還一臉懊惱的坐在床邊的的安景翌,心情很好的道,“愛妃可要快些起來了,今日還要隨本王進宮叩謝聖恩。”
安景翌趕緊從床上起來,屋外叩門的人也終於得以進來了,原是來伺候蕭淮寧與安景翌兩人梳洗的。
安景翌一邊在蘭吟的侍候下洗漱更衣,一邊暗地裏觀察旁邊的蕭淮寧。暗忖這個寧王真是一會兒一個樣,現在在他旁邊的蕭淮寧,平和近人。而剛才,安景翌莫名其妙的,竟有種被登徒子當成女子般調戲了的感覺。莫不成,這寧王當真有龍陽之好?
蕭淮寧可不知道安景翌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是在想,這安景翌看來並不是個心機深沉的人,為何會想要扳倒安公候府?僅僅因為被逼代嫁,可是據他所知,代嫁之事是安景翌與安公候庶子達成的協議。
兩人用完早膳出來,王府門口早已備好了馬車。車旁有下人躬身在那裏作墊子,安景翌因腳有不便,卻是不好踩上去的。他那腳是打娘胎便帶出來的天生殘疾,所以王府里的人才會說他娘親是因他的事,產後抑鬱想不開跳了碧波湖。
安景翌垂眸站在馬車邊,進退兩難,周圍已有些竊竊私語傳入耳中。安景翌不想讓人看不起,咬了牙提腳正想靠自己的力量踩上去,下一瞬卻被人懸空抱了起來。
安景翌詫異的看過去,正看到蕭淮寧颯爽的笑臉。
“王妃要上馬車,本王自當代勞。”蕭淮寧低沉的聲音輕輕響在安景翌耳邊。
待到坐在馬車裏,聽着馬車軲轆的車轍聲,安景翌才回過神來,低垂着眼道,”剛才多謝寧王。”這許多年,他早已習慣了外人對他的異樣眼光。沒想到剛才竟會逞一時之氣,若不是寧王相助,只怕更會鬧了笑話。
蕭淮寧調笑道,“那愛妃可要把本王這個恩惠給記牢了。”
“那是自然。”安景翌神色格外認真。
蕭淮寧暗地裏搖了搖頭,還真是個倔犟又較真的。剛才看他在馬車邊明明無助,卻咬了牙堅持的樣子,便不由得的想去幫他。蕭淮寧暗忖自己是不是太放鬆警惕了,這安景翌的身上,疑點可不少。
……
安景翌是頭一次進皇宮,以往侯府的當家是不喜他在外人面前露面的。這也是這麼多年來,外人都不知道安公候府竟有個殘疾嫡子的原因。
看着層層疊疊的宮牆綠瓦,安景翌知道,這是一個比侯府還要吃人的地方的。
原本普通的王公嫡妻,即使進宮覲見謝恩,也是去拜見皇后的。但是安景翌情況特殊,因是男妻,不宜讓皇后單獨接見。便由蕭淮寧帶了,兩人一起去拜見帝后。
皇帝恰在永壽宮批摺子,由太監總管李德安傳了話之後,便直接宣了二人進去。
安景翌手心緊張得出了汗,若是他沒記錯的話,等會兒永壽宮便會生出變故來。蕭淮寧卻是以為他是第一次見皇帝緊張,低聲在他耳邊取笑道,“口氣那麼大,還會怕見皇帝。”
安景翌只搖了搖頭,也不辯解。
兩人到了永壽宮,跪下請了安,卻不見皇帝叫二人起來。安景翌低頭靜靜跪着,心一下子便提了起來,莫不是這便開始了。
蕭淮寧何等聰明的人,一下子便想到昨夜安景翌所說的“禍事將近”,莫非皇帝當真得知了他手中握有四方圖的事。
這四方圖乃先人所畫,繪有整個馹國的地脈,是兵家必爭之物。自古便有,得四方圖者得天下的傳聞。若王公貴親手中握有四方圖卻不上交,那便是明擺着的企圖謀反。何況當今馹國永昌帝早有旨意,任何王公大臣不得私藏四方圖,違者以謀逆罪論處。
永昌帝手提了筆在手中的摺子上寫了幾個字,然後把摺子放到一邊,才淡淡的道,“淮寧是否有什麼事應當上報?”
蕭淮寧一臉茫然,“皇叔所說何事?”
“有何事沒報,難道淮寧自己不知道?”皇帝聲音透着威嚴。
蕭淮寧惶恐道,“淮寧愚鈍,近些日一直為成親之事奔波,實在不知道究竟有何事忘了上報,還請皇叔明示。”
安景翌偷偷觀察蕭淮寧的樣子,這寧王當真有變臉的本事不成,轉眼間便又換了個樣子,這惶恐瑟縮的模樣,還真當得外人所說的平庸無能幾字。
皇帝似是忍無可忍,拿了份摺子扔到蕭淮寧身上,怒氣衝天的道,“你自己看看到底是什麼事”
蕭淮寧哆嗦着從地上撿起摺子,剛看了一半整個人便軟倒在了地上,不跌的磕頭呼道,“皇叔明察,淮寧絕無那麼大的膽子私藏四方圖,定是有心人刻意要致淮寧於死地,才會寫了這摺子來誣陷淮寧。”
安景翌趕緊跟着蕭淮寧磕頭,腦袋重重的磕在地上,份量可一點都不輕,額角一會兒便起了塊紅印。
“你沒那麼大的膽子,那誰還有那麼大的膽子來誣陷你這個王爺不成?”皇帝沉聲質問道。
“皇叔明察,淮寧絕不可能做這等大逆不道之事。”蕭淮寧言辭懇切,滿臉都是被誣陷的隱忍不甘。
“來人,即刻收押寧王,着人搜查寧王府,待水落石出之後,再當問罪。”皇帝下令道。
永壽宮門外不一會兒便湧進了數十名禁衛軍,蕭淮寧被人押了起來,仍在口口聲聲的喊冤,“皇叔,淮寧的確是被人冤枉的啊,還望皇叔明察。”
皇帝語重心長的道,“淮寧,若你當真無罪,皇叔定會還你一個清白。”
皇帝話落,蕭淮寧便被一甘禁衛軍給押了下去。
偌大的永壽宮便只剩了安景翌與皇帝兩人,安景翌暗忖,現在應是寧王還沒定罪,所以皇帝才沒有下令連同他一起押了下去。安景翌低頭跪着,凄惶道,“還望皇上明察,還王爺一個清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按常理,他既已嫁給了寧王,是該給寧王求情的。
“寧王妃先下去吧,寧王是朕親侄,若他是無辜,朕定會還他清白。”皇帝揮了揮手,便又看起了摺子來。
安景翌還想再說什麼,太監總管李德全對他道,“王妃還是跪安吧,皇上心裏不痛快,若是觸犯了龍顏,只怕對王爺更加不利。”
安景翌只得作罷,一臉失落的跪安出了永壽宮。王府的馬車在宮外等着,安景翌才出了宮門,王府總管嚴光祿便一臉着急的迎了上來,“王妃,聽說王爺被押進了刑部大牢,這是怎麼回事?”
安景翌這會兒也不好多說,只好安慰他道,“你放心,王爺是清白的,定會沒事的。”四方圖早已轉移,寧王肯定不會有事。
嚴光祿顯然對安景翌雲淡風輕的樣子稍有不滿,沉聲道,“王妃還是把事情好生告訴小的的好,一損俱損,若是王爺出了什麼事,王妃也討不了什麼好去。”
安景翌一愣,寧王籌劃那麼多年,怎麼可能會沒有幾個心腹。他一個新來的,寧王府的人懷疑他用心,的確在情理之中。倒是他自己,太過得意忘形了。
安景翌看了下左右,“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上馬車詳談。”
……
馬車到了寧王府,門口早有人牽了匹馬等着,嚴光祿騎了馬便走了。安景翌細想,嚴光祿大概是去找寧王胞弟,壽王蕭淮佑商議對策去了。
三心迎了上來,一臉的緊張,“王妃,你沒事吧,有人來搜查王府,說是王爺被收押了。”
安景翌知道這小孩兒是嚇壞了,安慰道,“你放心,王爺還沒定罪,皇上並沒為難我。”
三心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驚呼道,“還說沒事,這額頭上紅了那麼一大塊。”
安景翌搖了搖頭,任三心大呼小叫的拿了葯給他擦。
不一會兒,府里搜查的人便出來了。那為守的身穿三等官府的大人一臉的難看,見了安景翌行了個拱手禮,便帶了人離開了。
安景翌徹底放下心來,看來皇帝派來的人真的什麼都沒有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