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唱戲
一陣悅耳的鳥叫,滿目的藍帳紅木。劉夢然按住正在疼痛前額,努力回憶着昨夜的情景。
才坐起身,門口傳來陌生男人的聲音:“姑娘可是起了?”
劉夢然扯出一抹笑勉強應了一聲。門被應聲推開,亮光刺目。幾個侍女魚貫而入,貌似管家的陌生男子走在最後。
“梁公子……不在?”梁昊然的戲,劉夢然打算陪他唱到最後,“這都幾更天了?”
“回姑娘的話,老爺上朝還未回來,方才有侍從來傳話,老爺已被皇上留在宮裏用膳了。”貌似管家的人神情不卑不吭,低頭看地,彷彿地上長了奇葩,尤為吸引人,“在下是宰相府管家費逢。此刻已近午時,老爺上朝前交代過,讓姑娘好生休息,只讓我們在外候着。待姑娘起身時好生伺候着,不可有怠慢。”費管家久久不聞這位姑娘的應答聲,抬頭問詢,才見姑娘輕撫額頭,輕輕甩頭。
這姑娘貌美出塵、氣質脫俗,與老爺的四位侍妾一比,原本花枝招展的老爺後院也就啞然無色了。而她那說話時的口氣又像是大家的小姐,加上老爺照顧不但周到,還親力親為。今早出門時一而再再而三地千叮嚀萬囑咐,這位姑娘說不定日後就是府上的主母。費管家又低下頭去,靜靜等待她的回應和吩咐。
劉夢然被手擋住的眼裏目光流轉,眼神閃爍不定,好半晌,終於開口:“那就有勞費管家帶我到府上轉一轉吧。”
費管家明顯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位小姐這般沒架子:“小姐昨夜不知睡得可好?不如先用了午膳再由老費領着小姐逛逛,可好?”劉夢然看了一眼這個改口的老管家,梁昊然府上的管家也是這等察言觀色、見微知著的好手。
看着侍女們手中捧着的各色餐食還在冒着熱氣,難為她們端了一早上、熱了不知道多少回。劉夢然雖然一直用人用材、用盡用全方休,但絕不欺壓凌虐。現在也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有些過頭,不知平日裏比翼他們該是如何的被她折騰、為她等候。
劉夢然指着粥,喝了幾口。“費管家可知梁公子是否已通知我的家人?我徹夜未歸,莫要讓我的家人擔憂才好……”說罷,劉夢然眼裏分明生出了一抹愁、一絲疚,看得費管家也覺着心疼不已。
“姑娘請放寬心。以老爺的為人處事,定是事事為姑娘考慮周全,想必早已與您的家人報備過了。”
周全?周全還把她帶到他的府上來了?這不清不楚的舉動,至今未歸的跡象,劉夢然到要看看這又唱得是哪一出。
費管家看着慢條斯理地喝着粥的劉夢然,對她是一百個滿意、一萬分歡喜。這樣溫婉動人、孝順體貼的好姑娘,莫說是千金里難得的好涵養,聽她說話時便能知曉,這還是位有學識、有見識的小姐。難怪老爺要捧在手裏了。
“難為梁公子無微不至的照顧。原是我昨日自個兒心裏不痛快,勞他一夜的寬慰陪伴。”劉夢然微微頷首掩住嘴角的笑意,打定主意收了老管家的信任。
費管家連連點頭,還忙不迭地補充到:“昨兒夜裏老爺可是親自抱着姑娘回來的,那心疼關切的模樣……”
“昨兒夜裏?那……”劉夢然作勢轉過臉去,似是嬌羞難言。
費管家的笑容蕩漾開去,心裏籌劃着稍後和老爺商量着買哪些個聘禮。
“不知費管家可願帶我於梁公子府上一游?”
“老爺走時交代,要讓姑娘好生休息……”老爺的言下之意應該是不讓這位小姐瞅見什麼不痛快的,大抵老爺也沒有預計到今日會被皇上留下,“姑娘何不再休息一會,說不定老爺就要回來了。”
“素聞梁公子的宰相府別有風韻。我難得來一回,平日裏也不方便。不知是否……”劉夢然眉頭輕皺,目光凄楚,“是否是小女子身份低微,不便在梁公子府上露面。那不如費管家早早送我回府,日後有機會,我定讓家兄好生感謝梁公子並謝過費管家今日悉心拂照之恩。”
費管家斟酌了好一會,決定不能為了眼前這一點被責怪的危險讓老爺錯過了好姑娘,引起兩人的誤會,那就真正的耽誤了老爺的正事。
劉夢然目視着費管家屏退左右,跟在了他的身後。這真是位處處為主子着想的好管家,只可惜梁昊然想要圈住她,哪怕是暫時,那都是不可能的。
一出門,對面房頂上那兩個身影格外醒目。
洛三攔住比翼,兩人注視着劉夢然緩緩向他們靠近。直到走到能看清他們的表情的近處,劉夢然伸手揮了揮。可瞅見比翼就要往下沖的神情,劉夢然立刻把食指豎於唇上,再衝著屋頂上的兩人豎起了大拇指。比翼愣了一下,笑了。劉夢然見她點了點頭,才又專註地跟着費管家。
梁昊然的宰相府別緻卻不精緻,和他的性子一樣,粗中有細,更像繁華中的野居,只是規模很大、結構頗為複雜而已。
透過費管家的肩頭,劉夢然看見了這座府邸唯一有花香流出的院子。可費管家離院子還有一段路便拐了彎,讓劉夢然心裏更加瞭然。
“費管家,那處院子裏似有百花爭艷之景,可否去那邊欣賞?”劉夢然一邊說,徑直向那裏走去。
費管家攔在劉夢然跟前,說了好幾個推脫的理由。
“景美就得有人賞;人美更得得人贊。若梁公子真心待我,我若有幸……”劉夢然笑着等他說完,淡淡地道,“美景也好,佳人也罷,終歸是要一道賞了的。”
費管家一聽此話,越發佩服起這位姑娘來。心如明鏡似的,又能為老爺着想。想到這,費管家再無推脫的理由,便領着劉夢然往那院子走去。
“昨夜,風華想是一宿沒睡吧?”一個女聲傳來。
“櫻桃姐可睡得好?”另一女聲答道。
“又有新人來,聽說是掌上明珠、心口摯愛般的呵護,你我,怎能睡得好?”
“若是與我們一般,日子不還長着嗎?若是日後要高於我們,不過就是位大小姐,怎會有我們這般風情?爺必是會更加疼愛我們的。”
聽到着,費管家本欲進去阻止,被劉夢然攔住。
“兩位妹妹,這話傳進了那位小姐耳里,怕是又要一陣糾纏;若然傳進了老爺耳中,以如今的局面,你們也不會有便宜可占。”一個新的女聲加入,可稱得上這其中最有心機的了。
“若蘭姐姐,我這不是不服氣嘛!老爺招我們伺候時,可都沒讓我們在他屋裏過過夜。”
“若她真是小姐,日後就是府上的主子。府上早晚會來一位女主人,以老爺的身份,升我們為正房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既然大家都明白,老爺是為了這個家,也就是為了我們,就都別往心裏去了。”這個名為若蘭的女子,卻是個真正明白事理的人。
“也沒什麼,若她真是愛斗,咱們還怕她不成?東廂那個如今不言不語的,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名為櫻桃的女子口氣不善,聽得費管家也是臉上冒汗。
“這幾位是何時入府的?”劉夢然忽然問費管家。
“若蘭夫人是老爺帶到國都來的,建府時就在了;另外三位夫人,一位是皇上所賜,另外兩位是其他同朝大臣們贈與的,都來了快兩年了。”費管家如實回答,指望這位姑娘把剛才聽到的話莫要真往心裏去才好。
“外面是何人?”發話的聲音,是梁昊然一直帶着的若蘭,看來也是會武功的。
費管家看了看劉夢然,劉夢然笑了:“小女子然兒,宰相府中一游,倒是驚擾各位姐姐了。”
費管家領着劉夢然來到院中,院中果真百花盛開,自是美不勝收。
三位說話的女子俱是一震,看着劉夢然走進來,又被那絕色的容貌驚了一回。
“若蘭見過小姐。”還是若蘭最早反應過來,向劉夢然施了個禮。
劉夢然回禮一個,卻瞧出另外兩個女子臉上那明顯的厭惡。她們也不說話,只是一直瞪着她。
“看來幾位姐姐惱了我的驚擾,然兒這就退下,莫要掃了姐姐們地興緻才好。”劉夢然作勢要走,卻被若蘭喚住。
“想必是然兒妹妹絕色的容貌驚住了風華和櫻桃,還沒緩過神來呢!”說著,若蘭向兩人使了使眼色。風華乾脆把頭撇過去,櫻桃已經走到若蘭身後,用故意放大的聲音說到:“絕色?這狐媚樣子的容貌想必是迷了老爺的心智,早晚會被老爺棄之!”
“我狐媚樣子,那這位姐姐就是鼴鼠模樣了。”劉夢然不怒反笑。
“你!你敢嘲笑我?!”櫻桃氣得一臉通紅,手指着劉夢然。費管家見勢不妙,走到若蘭面前使了使眼色,若蘭剛說出“然兒小姐莫要……”便被劉夢然的一句“是你自己承認你是鼴鼠的,與我無關。”把話堵了回去。
“我?你胡言亂語!”
“你說我嘲笑你,嘲笑何解?便是真有此事者被人抓住了話柄而提而笑,這不就承認你長了鼴鼠之貌,供人嘲笑嗎?”櫻桃已經走到劉夢然的面前,劉夢然依然淡定地笑。
“你自己長得這種德行,一看就是個狐媚惑主的**,誰娶了你就是自取滅亡!”看着劉夢然從容的笑容,櫻桃的火氣更加旺盛,“今日,我就要把你的狐狸臉給扇出來,讓你裝正經!”
一巴掌下去,一院子的人都愣住了。
下一秒,這個名叫櫻桃的女子已被打倒在地,臉被踩在地上。被人用力踩住的臉在地上摩擦,她的嘴裏“啊啊”大叫。
“你們是什麼人?!”若蘭剛扶住被打的劉夢然,又立刻被人推開,定睛一看,竟也是個絕色女子,武功十分高強。再聽到櫻桃慘叫,才發現片刻之間,有些武功的櫻桃竟被人一招撂倒、狠狠踩在了地上。
“放了櫻桃,她是宰相的夫人!”回過神來的風華大聲呵斥,卻也不敢靠近。看也知道,這兩個保護那女人的男女都是武功奇高之人。
費總管剛才才發現有兩位高手潛伏在府內,看似是在保護這位小姐,他便沒有立刻言明,誰想今日有這一幕,他也沒想到:這位看似溫婉的小姐,說起話來更是句句犀利。
“宰相夫人?是又如何?”比翼看着劉夢然臉上的五指印,心裏追悔莫及。要不是知道少宮主來此定有計謀,她也不會忍到如此地步。讓少宮主受傷,她情願自己挨這一巴掌。
“走吧。”劉夢然轉過身去。比翼握緊了拳頭,但也背起了劉夢然。“這個女人……”洛三也氣得不輕,恨不得把這女人碎屍萬段,正好給他特地從洛宮帶來的刑具開封。
“走!”劉夢然一聲怒喝,比翼飛身而起,洛三瞪了地上的櫻桃一眼,嚇得她縮成一團,才跟着比翼飛身離去。
皇宮內,伏龍殿上,劉定淵冷眼看了梁昊然一個多時辰,看得梁昊然渾身不自在卻又大氣不敢出一聲。
忽然,梁昊然感覺到脊背上有一股寒氣自下而上,頓覺危機臨近,剛想開口,又被劉定淵凶神惡煞的眼神瞪回了口。終於,被強制罰站了快一上午的梁昊然看着劉定淵閉眼沉思狀,趕緊離開了這恐怖的宮殿。總感覺心裏不踏實的梁昊然,直奔他的府邸。
公主府內,劉夢然臉上敷着馬奔準備的溫柔去紅藥包。
“不準去尋仇!”劉夢然瞪着或坐或站的屋裏幾人,“壞了我的大計,別怪我無情!”
眾人不語,卻也沒動。劉夢然繼續說道:“羅叔,辛苦你跑一趟皇宮,和皇兄說我身子抱恙,要再請假三日不上朝。洛三,這三日,一隻蚊子都不許放進這公主府來。”
“比翼,動用存息樓地所有力量。立刻在國都散佈消息:公主被梁宰相請入府內過夜,似有佳話傳出。”比翼一聽,眼睛瞪得都要掉出了眼眶。
“明日夜晚,再傳:宰相府上的侍妾自詡不凡掌摑公主,出手狠辣,更言天麟公主乃禍國殃民的狐媚。公主為此抱病,洛宮上下大發雷霆,力勸公主回歸洛宮,掌聖宮主位,再不復歸天麟。”
羅叔向劉夢然投去讚賞的目光,在心底情不自禁地佩服起這位比自己年輕太多的女子。她的算度之能,想必天下無人能敵。
比翼已經聽得入神、想得入味,一臉崇拜地看着劉夢然。“後天夜裏,再傳:梁宰相只是對昏迷的公主施救於府上,卻引起誤會。本想交出府中侍妾,怎料公主病情加重,完全無力理會此事,就連洛宮宮主聞訊都在趕來天麟的路上。”
比翼本想問為什麼,卻見劉夢然高深莫測的笑容,便重重地點頭而去。
劉夢然喊上掛着詭異的笑容馬奔,往他的葯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日更啊日更,親們,俺給不給力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