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建府
隆冬已過盛年,新年接近尾聲。
看着殿中堆成小山的大小包袱,劉夢然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自從建府的消息不脛而走,劉夢然的落夢殿便不斷有人來恭擾,尤其以太后最為頻繁。
一天三趟地送東西,一日一回的面談規勸,始終不肯放棄的太后讓劉夢然都覺得有些詭異。可劉夢然才流露出疑惑,太后又立刻收斂了氣勢,只送東西,不怎麼再勸了。劉夢然也是樂見其成,便不說什麼。
雖然劉夢然早已和劉定淵說過不要賞賜,但他卻是送得最多、花的心思最重的。
早先劉定淵答應的不送東西,他確實一件都沒有給劉夢然配上,可劉夢然問他要的侍女侍從,實在多得劉夢然都覺得自己的公主府只夠住他們。
除了從事雜貨、細活的各種侍從侍女數以百計,還有精心挑選的御廚、據說擅長不同口味者近八人,御醫三位,護衛當護院三十六名,帳房都有,產婆就更加匪夷所思了。昨日他們來落夢殿集合報道時,那場面壯觀的,劉夢然只能又去劉定淵那裏撒嬌賣萌,勉強撤去了一半人之後,今日才打發他們去了公主府。
倒是比翼特別提醒了那些護衛都像是皇上的親衛,武功高強不說,也是死忠於主的。
“忠於我,死忠於皇兄罷了。”劉夢然笑了笑,指揮着大家搬東西,“無妨,有你們,我便足以。我也沒什麼見不得皇兄的東西。”
劉夢然目送着最後幾個包袱出了落夢殿,回身朝殿中的那幅字畫揮了揮手,笑道:“沒有見不得,只有看不見……”
連夜出宮,一到公主府就被這府外的景象給怔住了。
只見府外停了許多的馬車,府內燈火通明。
洛三從正門迎了出來,後面跟了一堆侍女侍衛。
“聖宮主,約莫晚膳過後的時間裏,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位朝中的大臣,都是來拜見聖宮主的。”洛三使了個眼色,比翼攙着疲態換笑顏的劉夢然,收起心底的心疼,在眾人的簇擁下,三人一起進了府。
“臣等恭迎護國公主,公主金安。”嘩啦啦的一片身着官服的人跪在了自家的院子裏,用的還是“恭迎”,劉夢然笑着免了眾人的禮。
放眼望去,這些個官,基本沒有認識的。想來除了梁昊然,天麟官仕者,她也確實沒有正經接觸過。
“今日諸位怎麼如此閑暇,本公主還沒進得新府,到勞煩大家在此候我。”劉夢然招呼眾人進屋落座,聽他們自發表態各自的意圖。
“下官蘇天路,此番前來恭候公主,皆因方才晚膳時分接到宮中加急諭旨,公主已經加封為聖佑護國公主,更成為天麟史上第一位臨朝聽政的公主,臣特來向公主道喜!”說罷,此人起身又向劉夢然鞠了一躬,眾人紛紛起身又行起大禮來。
劉夢然不經意地笑笑,劉定淵果然了解她,這份禮送得是及時又讓人為難,但也真心想給她找麻煩。“是皇兄抬舉,我乃一介女子,上朝也不過是聆聽皇兄的聖斷、學習諸位的謀策罷了。”
“皇上曾幾次三番有言:帝位願與公主同享,可見公主此番入朝,勢必是為天麟國、天麟百姓謀福祉、造恩德的。公主太過謙虛了!”此人說話時抑揚頓挫,眼神犀利,不知是敵是友。這番話從不同角度看,別有深意。
“這位是?”劉夢然徑直問到。
“下官高輔民,在朝中官居吏部侍郎。”不卑不吭的回答,劉夢然垂下了眼瞼。記得比翼整理的那份表格里,此人屬於陸總領的麾下,卻有個清流黨的兄長高安樂,兄弟兩人在天麟朝中各居要職,卻明面上不怎麼來往。
“少宮主既是天麟公主,也是洛宮的聖宮主,為蒼生謀福祉自是當然的。”比翼接過話去,眼神掃視着眾臣。
各位大臣們紛紛迎合著。
諸臣又不痛不癢地你一言我一語地諂媚了一會,劉夢然便以近日勞累為由,把眾人請出了她的公主府。
只是劉夢然親自送別的舉止,讓眾臣倍感惶恐,推諉中都頭也不回地駕車離去。
“少宮主為何早早就把他們請走了?”剛坐進自己的屋子,就被比翼憋了許久的問題止住了喝茶的動作。
“比總領,聖宮主這是入朝,不是為後,這般恭賀已是不當;何況還把自己的府邸當成小朝堂,一有入朝的機會就聚眾臣暢聊呢?”羅叔一解釋,比翼連連點頭。
“這個劉定淵,真不是個……”比翼的話未說完,就被劉夢然揚起的手打斷了話語。
“我無此心,他也應該無此意。”劉夢然瞪了比翼一眼,“今日來賀的官員,我是沒認得幾個,你們倒和我說說吧。”
“除了先前與陸總領有交情的幾位,都是諂媚之徒。”比翼有些不屑。
“哪幾位是真有交情的?”
“高輔民是一,還有一直未開口的禮部侍郎方陌章以及今日唯一一個兵部來人的兵部侍郎常飛放。”說罷,比翼又補充到,“而那個蘇天路就是個諂媚之徒,先前禮部尚書那事我到以為肯定會牽連他出來。這個蘇天路不但和他有來往,而且……”比翼湊到劉夢然耳邊:“他還視財如命,貪贓不少。”
“越是這種不倒翁一般的八面玲瓏者,越要小心留意。”劉夢然不以為意地笑笑,喝了幾口茶。
“武將那邊自有歐陽師兄,至於敏妃的爹與兵部尚書……清流呢?一個都沒有來吧?”
洛三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帖子遞給劉夢然:“清流那些官們的帖子是最早到的,一人一張,一個不落。”
梁昊然早就知曉劉夢然要建府的事,清流此番舉動,無非是堅定地表達他們的立場:只挺帝王。
再一張張展開他們的賀帖,有清秀的小楷、流暢的筆風下的恭賀與祝願;有蒼勁有力、言簡意賅的道喜與期盼……大有順帝意者為同僚,背帝命行必遭殃的隱喻夾雜其中。
劉夢然隨手把賀帖放在桌上,比翼一一翻看后臉色越發陰沉,隱忍了半天,吐出了一句:“梁昊然,你以小人之心度少宮主之腹……”又被劉夢然瞪了一眼,後半句詛咒沒說出來。
在宮裏也好,去朝堂也罷,都是辛苦。只是前者是籠中捉蟲,後者是海中捕鯨,在劉夢然心中,後者各方面於她,更利一籌罷了。
“今日這些恭賀之臣可有帶來禮物?”劉夢然忽然問。
羅叔點了點頭:“已經全部清點整理、分類擺放了。至少有六個人花了血本,那翡翠玲瓏碧雖不稀有,可裏面天然生着的妙花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再看那洛紅珊瑚,又是……”
劉夢然打斷了羅叔的介紹:“這些花了血本的東西,明日全部送去宮中,羅叔你拿主意,就給皇兄太后與梅妃那送去吧,至於其他物件,也往其他宮中送去一些。只有銀票,你好好收着。”
比翼本又想問緣由,卻被劉夢然一句“虧你還是存息樓總領”堵住了嘴,心裏又不知在想些什麼了。
馬奔一直默不作聲,這會子湊到劉夢然跟前,非要給她把脈。劉夢然無奈地看着他把脈,叮囑着他們幾個這兩日要好好休息,又讓比翼拿來府中草圖,把與自己臨近的幾個院子逼迫他們各自以主子的身份住進去之後。
用馬奔的各種叮囑交代做催眠曲,以比翼的撥弄當做睡前操。最後在昏昏欲睡中被人服侍着沐浴更衣,一頭扎進格外柔軟舒適的被窩,沉沉睡去。
夢中,劉夢然忙得不可開交:
一會在朝堂上與人激烈地爭論起來,大有不爭清是非黑白不罷休的感覺,夢裏的自己都對自己莫名其妙;
一會又與偉澤雨澤在林間溪邊嬉戲,比翼在河邊彈着什麼樂器,羅叔在樹下翻看着什麼書籍,馬奔對着淺灘上的幾株不知道什麼草正在琢磨,洛三又不知藏在哪叢樹間觀望、守護。只是不論想要和他們中的哪個說什麼,他們都聽不見,只專註於自己手中的事;
一會又在一個巨大的溫泉里,身子懶懶散散,不斷緩緩下沉……又覺腹中溫暖,似乎有人在輕聲喚她,四下張望又只有溫泉,然後又開始歡歡下沉……
最後,劉夢然來到了一片霧中,迷濛的霧色,她似乎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尋找着什麼,伸出去的手什麼也抓不着,卻又不停地走不停地抓,前方始終有一團白影縈繞,怎麼也靠不近……
在搖晃中醒來,劉夢然竟然身處在一輛精緻的馬車上。睜開惺忪的睡眼,發現比翼正一臉焦急地看着她:“少宮主,你這都睡了兩天了!此刻我們是在去上朝的馬車中。”
這麼久?為何還是和沒睡過一樣,精神依舊萎靡。劉夢然對自己的不解越來越多,在比翼的張羅中吃了點東西,劉夢然才發現自己妝容嚴整。
拿了面鏡子,今日這妝,化得是淡得看不出來;今日這身衣服,橘紅綉金,大方貼身;今日這神色……劉夢然閉了一會眼睛,讓比翼停了車,打了一盆水來抹了抹臉又自己動手補了補妝,着意勾勒的眼線,讓臉部輪廓更加明朗,頓時精神不少。
洛三閃進馬車:“聖宮主,至多一炷香的時間,我們就要到皇宮了。”
劉夢然勾起那抹自信的笑,面朝前方:“和他們幾個交代一下,今日不論聽到什麼,見到什麼,一概沉默不語。”
洛三應聲而出,比翼給劉夢然整理着劉定淵為劉夢然定製的朝服。
劉夢然皺着眉頭看着這身同樣複雜的天麟朝服:“就從這身衣服開始,要改改這入朝的規矩了。”
作者有話要說:六個小時了,我終於打開了後台……
這程序升級趕上了我今天入V三更,只能請親們包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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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稍後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