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仙劍四
“今天就要走嗎,綱吉君?”疊衣服的動作停下,我側過臉去瞅青年,他正在整理他辦公桌上的文件。
聽了我的話,他疊紙的手也是一頓,埋在窗戶陰影里的半個側臉笑得有些生硬,“之前被夥伴們破壞掉的樓已經修好了,每天都要麻煩獄寺君來這裏接我很不方便,反正……總是要走的。”
他不可能一直住在這裏,而我亦沒有可以挽留青年的理由,我早該知道的……我把垂下的劉海擼到耳根后,從床上隨意挑過一件亂放的衣服慢慢疊整齊,再放進青年的行李箱中。
離別這一刻終於來了,我卻沉默了,不知道在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麼話比較恰當,更不知道是否應該出聲挽留,糾結的心思在腦中翻轉了幾百遍,始終沒能把挽留的話說出口。
和青年相處的時間雖然只有短短几個月,但我已經不自覺把青年當成了這個家的一份子,我想安安也是一樣的,但青年始終是要離開這裏的,青年也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也有自己要回的家,我該拿什麼理由去挽留一個有家的人?更何況,他還是一個黑手黨boss。
黑手黨意味着什麼我很清楚,欺詐,血腥,殘酷,充滿戰鬥,那是我不願踏足的另一個世界。
黑手黨世界就是玩命的世界,理智上我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再和黑手黨有任何的牽扯,情感上我偏偏說服不了我自己必須主動疏離青年的理由。
我一直覺得,像澤田綱吉這麼溫柔的一個人,真心一點不適合做黑手黨的boss,沒有誰會自願走上黑手黨這條沾滿血腥的道路,但既然是青年他自己選擇的,肯定也有他自己迫不得已的苦衷。
儘管如此,澤田綱吉仍然是一個黑手黨的領袖,這是我無法辯駁的事實,哪怕是為了安安也好,我也不會再讓自己和黑手黨有任何的掛鈎,所以,讓青年自由離開而不挽留才是正確的做法吧。
我拍拍自己的臉,衝去心底淡淡的不舍,一邊替青年整理東西,一邊盡量不讓自己想太多。
“還有什麼呢?”我清點了一下放在行李中的東西,衣服和書本,包括青年的重要文件,生活用品不用帶走,真正需要收拾也不是很多。“對了,還有傘和糕點。”我猛一拍腦袋想起來我昨天還做了許多的桂花酥糕點,去廚房裏把昨天剩下的桂花酥糕點全部裝好,再遞給青年。
“謝謝。”青年接過糕點盒對我道謝,“學姐不用這麼麻煩的,本來讓學姐幫我整理東西已經夠麻煩的了。”
我佯裝生氣鼓起臉:“綱吉君你再跟我這麼客氣我可要生氣嘍。”是我主動要來幫他收拾行李的,表面上我對青年的離開毫不在意,事實上心裏一直在糾結不已,心情很矛盾,總想在青年離開前為他做些什麼。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有陰雲小雨,為防萬一,綱吉君你把傘一起帶上吧。”我把傘遞到青年的手中,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用得上。
青年微笑着接過我的傘,左邊腳下放着他的行李箱,右邊站着早已一臉不耐的獄寺隼人。
“這段時期給學姐添麻煩了。”他對我鞠躬致歉。
我連忙擺手,“也算不上填麻煩啦。”我不自在地撓撓臉頰,“倒是我,反而給綱吉君添了不少麻煩。”比如說被綁架那次。
我不知道青年在我不知道的背後做了什麼,但自那天以後,百羅涅的桐華再也沒有來找過我和安安的麻煩,我也沒有再見過他。
“那個……”離別前應該說些什麼道別的話呢,一路順風?請多多保重?我抬頭糾結地瞅了青年一眼,溫潤如玉的青年站在餘光下面色柔和地看着我,似在等着我把話說完,金色光線折射他身後,那一頭蓬鬆柔軟的棕發被蒙上一層淡淡的七彩光暈,微微彎起的唇角噙着溫溫淺淺的笑容。
“冬天就要到了,綱吉君記得出門要加多一件衣服……還有,晚上熬夜對身體不好,很容易感冒的,咖啡如果冷了就倒掉吧。”也不知道在青年家裏有沒有人給他半夜泡熱咖啡……說來說去都是一些非常瑣細的事情,青年一定會嫌棄我羅嗦的吧,我不禁懊惱地抓了抓頭髮。
“我會記得的。”青年唇邊的弧度漸漸擴大,他轉過身,俊白的臉只餘下半個側臉:“那……學姐,我走了。”
“嗯。”我倚在門口淡淡應了他一聲。
拎着行李箱的銀髮青年走在前面,棕發青年走在後面,兩人一前一後推開欄杆,欄杆門外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他們把行李搬到車后箱后就上了車,嗤的一聲,我聽到了汽車發動的聲音。
隔着黑色的玻璃我看不清車內的情況,感覺車內的青年他也一直在回望着我這邊,盯着車子的雙目微微發怔,一直目送到車子消失在我的視線中,我仍然倚在門口沒有動作。
“真的已經走了嗎?”銀色的小腦袋從我腰部鑽了出來,“不會再回來了吧。”他揪着我的衣角小聲嘀咕。
“大概……不會再回來了。”我收斂起情緒回答。那時候我以為自己不會再有見到青年的機會。
青年搬家后,我的生活和日常一樣過,如同夜空裏墜落了一顆星星地球會照樣轉,這世上是沒有誰離不開誰的。偶爾我也會誤以為青年還住在我屋檐下,尤其是吃飯的時候我總習慣去喊樓上的人,等我望着空空的樓梯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青年已經不在。
過了幾日,安娜火急寥寥地衝到我家把我和安安都拉出了門,看她悲戚到想死的臉色,一開始我還以為她出了什麼嚴重的事情,結果安娜把我和安安拖到一家咖啡店裏。
安娜雙手合十哀求:“莉莎安安,求幫個小忙,等一下你們無論見到誰都不要說話,一直保持沉默就好了。”頓了頓她又補充:“我的後半輩子都靠你們兩個了,所以一定不能給我搞砸知道沒?”
我點點頭,不用開口說話這忙還挺輕鬆的,但安安卻不肯幹了:“安娜,你的後半輩子可跟我沒什麼關係。”小傢伙的嘴巴撅得老高。
“一個星期dreamheaven的甜點。”dreamheaven是巴勒莫挺出名的一家糕點店。
“……我考慮考慮。”
“再加一個星期分量的黑森林抹茶蛋糕。”安娜笑眯眯。
“……成交。”
——安安,你變節太快了。
三人找到預定的位置坐下,預定的位置靠着玻璃,玻璃窗外是人來人往的行人道,我點了三杯拿鐵咖啡和一盤芝士蛋糕,蛋糕是給安安的,我和安娜只喝咖啡,過了幾分鐘,有個棕色皮膚的男人匆匆趕到我們對面的位置坐下:“安娜小姐對不起,我來遲了。”
“誒,這兩位是……”男人放下他手中的西裝外套,看見我和安安顯得有些驚訝。
外國人?我用眼神詢問安娜,見安娜點頭,我不由頭痛扶額,本來以為是什麼重要的事情,結果安娜只是拉着我和安安來和她一起相親而已,話說安娜的媽媽也太不忌範圍了吧,相親的對象都由本地巴勒莫人擴展到外國人了。
記得別說話。安娜朝我使了使眼色,轉而對對面的男人從容微笑:“我給mo1to先生介紹一下,這個是我兒子。”她指了指正在埋頭啃芝士蛋糕的安安,我端着咖啡杯的手指抖了一下。
不意外看見了對面男人驚訝到快掉下巴的表情:“可是伯母並沒有說安娜小姐有個兒子啊?”
“要是你來相親你會把不利於自己的真實條件告訴對方嗎?”安娜挑眉反問,男人喉嚨一噎。
“至於這個……”她把手攬在我的腰圍上,我喝着咖啡的動作一頓,轉臉看了看燦爛到不懷好意的笑臉,不好的預感在心中蔓延,“她是我的愛人。”
“噗。”我一杯咖啡從嘴裏噴了出來。
“哦親愛的,喝個咖啡也能噎着,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呢?”安娜拿起桌上的餐巾語氣溫柔地替我擦嘴巴,我寒毛頓時豎起。再瞥了瞥對面眼睛瞪得老大的男人,眼珠子都快驚掉了。
難怪安娜要急着把我和安安給拖出來,有兒子和愛人的確是一個很好嚇跑對象的借口,更何況還是禁忌的百合戀人。
“怎麼,mo1to先生不相信她是我愛人嗎?”安娜微笑的同時在暗地裏掐了我的皮肉一把,我腰肉抽痛的厲害,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想開口說話卻立刻接到了安娜[你要是敢說話我一定把你扔到第勒尼安海]的眼神警告。ps:第勒尼安海是地中海的一個海灣。
當然,我和安娜的眼神交流到了對面男人眼裏則直接成為了情侶間“打情罵俏”的證據。
“需要我給你看我和莉莎在荷蘭的結婚證明嗎?”安娜微眯了眯眼睛小抿了一口咖啡,淡定從容的笑容像個優雅的女王陛下。
哪裏有荷蘭結婚證這種東西?!我瞪瞪瞪,萬一人家要看直接穿幫了腫么辦?!腰圍上的皮肉再一次傳來被掐疼的痛感,嗷嗷嗷,我覺得我眼淚都快要飆出來了,我向另一旁的安安求救,但小傢伙只顧着滿足地啃他的蛋糕壓根就不理我,我欲哭無淚。
“不、不用了,呵呵。”男人笑得尷尬而牽強。
“mo1to先生是哪裏人?”安娜正了正臉色開始隨意聊了天。
“墨西哥人。”男人回答。
整整跨越了一個大洋啊,就是不知道對方是幹什麼行業的,需要跨洋工作。
“我是個攝影師。”
這邊安娜和墨西哥男人聊着天,我小包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我去廁所走廊接個電話。”我歉意走開,看了看來電顯示的人名,驚訝於這個電話居然是joy老師打來的。
joy老師是我上次提過的心理諮詢老師,他比我大十歲,是個至今尚未結婚的老光棍,我安娜傑妮絲三人和joy老師是在幾年前的一個小酒吧里認識的,因為脾氣投緣,joy老師在我們三人眼中是長者哥哥的存在,叫他joy老師被他罵了幾句之後,我們都直接改成叫joy的名字。
因為職業的關係,joy需要經常出差到國外給人治病,這一次他的病人在德國,他剛剛治好病人從德國趕回巴勒莫。
“這麼說你還在游輪上?”joy現在應該到了附近的巴勒莫港灣,我計算了一下時間和路程,現在趕過去接他的話時間尚有盈餘,joy老師家裏沒什麼親人,以前他回國時都是我去接他的,所以這次也不會例外。
“ok,你等一下,我馬上就來。”我掛了電話回到座位上,湊過耳朵和安娜說了一聲,安娜拍了拍我的肩膀點頭,把脫下的外套再次披上,在秋季與冬季交接之際,出了咖啡屋外面的空氣有點冷,我搓了搓手攔下一輛出租車,跟司機報完地點,我安心地坐在後座呵氣。
今天出門前應該好好看黃曆的,如果我知道今天是我最倒霉的一天的話,我想我一定不會去選擇接j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