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全城戒備
“就算外傷已經痊癒,恐怕精神上的傷害……”這是兵團里的軍醫常說的一句話。
戰爭的可怕不僅僅是來自戰場上的血雨腥風,戰爭後遺症的影響來的更加深遠,劇調查兵團的報告文獻中記載,與巨人接觸過的人群里,有些人從此不再敢睡在房屋裏,他們躲進地下室,並且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就會驚醒;那些經歷過戰爭失敗和殺戮的人變的異常脆弱,經常一點點波折就會失聲痛哭。
死亡、虐待、背叛這些經歷絕不是像“單詞”那樣看上去簡單,它們帶着難以磨滅的影響深藏在心裏,隨時發作。
卓婭逃走了,可她偏偏選擇了通向王都的水路,人類的軍官們認為,這不是什麼逃跑,只不過是戰略轉移而已,一切還沒完,在她的仇恨全部燒盡之前,這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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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憲兵團的軍營中,矗立着幾棟高大建築,這裏以前是用來做禮拜的,現在則是一片禁地,在禮拜堂的下面是關押高危險重刑犯的地方,有傳說是為了懲罰那些罪孽深重的人,要斬斷他們的陽光,永遠只能生存在陰暗的角落裏。
人類最強,恐怕完全受得起這樣的關押裁決吧。
鐵鏈呱啦呱啦的在地上拖動,特質的重型鐵鏈相當於女性手腕的寬度和厚度,敲打在地上沉甸甸的。
靠在濕冷的牆壁上,利威爾面無表情的打量着手上的大鐵鏈子,當時捆艾倫的時候都沒有這麼誇張吧,王都的人還真是膽小到神經兮兮的。
牢房的環境條件也沒那麼差,石質的床鋪,石質的桌椅,潮乎乎的牆面,黑洞洞的天花板,比起關押小老百姓的監牢,這裏至少沒有嘔吐物和小便。利威爾對此無感,在他眼裏哪裏都差不多,都是髒亂不堪。他淡然的坐在石床上,等待着時間的流逝。
鐵欄外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軍靴鞋底磕在石板上發出深沉的聲響,最終停留在利威爾的牢房前。
“你的情況怎麼樣。”有人問道。
利威爾挑起眼皮,朝着男子看了眼,是艾爾文*史密斯團長,他還是那副嚴厲又古板的樣子。
“他們竟然答應讓你來這裏。”
艾爾文團長站在監牢的鐵欄外,以老熟人的口吻回答:“在沒有對你裁決之前,我也是四大兵團的團長之一。”
“探望的特權還是有的。”
“他們沒有把你們關起來?”利威爾後腦勺頂在牆板上。
艾爾文微微抿起嘴:“我還有韓吉和三毛只是被請過去喝了杯咖啡。”
“如果現在和你聊了探望以外的話題,估計還會繼續去喝那剩下的半杯咖啡吧。”
“王都的咖啡是出了名的昂貴。”利威爾接了話。
艾爾文一本正經的搖搖頭:“可惜不合胃口。”
“你的傷勢怎麼樣了?聽大夫說肩膀的傷口出現感染了。”
利威爾輕輕按壓着肩膀的傷口,除了疼痛沒有任何反應:“啊,就像你說的那樣,看上去不太好。”
艾爾文默默聽着,他攢起胳膊朝着利威爾:“這裏的條件並不算好,至少暫時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儘快的恢復吧。”
壓下眼皮,利威爾琢磨着艾爾文的話,從話里的意思來看,就是暫時不會對他裁決了,打進到監牢之後,還有沒有對他進行過一次審判,可想外面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這些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給我的探望時間很短。”艾爾文團長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略感嘆道。
“之前咱們還一起回憶過你第一次出牆時的情境。”
“可是現在,誰又能料想到今天會走到這樣的局面上。”
利威爾平淡的應了聲,回答道:“我第一次出牆時的情境還歷歷在目呀。”
“恩。”艾爾文閉上眼睛,“當時你出牆后的第一句話就是——【聞到了自由的味道】。”
“好了,到此為止吧,你的前景並不樂觀,但至少現在沒事。”
沒有刻意的道別,艾爾文轉過身走向一排排牢房的盡頭。踏出門檻,朝着外面等候的馬車走過去,上面韓吉正在等他,他們只是交換了下眼神,馬車從後門悄然駛出。
利威爾目送着艾爾文離開,把第一次出牆時的所有信息在心中整理着,因為利威爾知道,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和艾爾文一起回憶過第一次出牆時的情境,更沒有在出牆的時候說過那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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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光禿禿的,並沒有調查兵團的徽章,看上去只是輛很普通的民用馬車,在駛出去很久后,韓吉才開口。
“團長,奈爾德克(憲兵團團長)不會反悔吧。”
艾爾文端坐在馬車內,觀察着周圍的動向:“奈爾他答應了讓我們去看望利威爾就不會出爾反爾。”
手指在馬車的座位上輕敲着,艾爾文繼續說道:“讓我們去探望,正好可以打破利威爾被憲兵團處死的謠言,如果謠言傳到【那個人】的耳朵里,恐怕整個憲兵團都會被一分為二。
“……”
韓吉吞了口吐沫,她明白團長的意思,就在昨天夜裏,位於王都不遠的男爵府邸遭到了慘絕人寰的大清洗。
遇害者是菲利普男爵和大祭司,部分守衛也因為抵抗而遇難。這絕不是危言聳聽,男爵被折磨的到四分五裂,從殘肢斷臂上看,在死前遭受了極其殘酷的刑法。大祭司也一樣,他和他所信奉的神明畫像拍癟在一起,真正做到了融合統一。
從卓婭逃走那一刻起,軍隊就有所反應了,王都和男爵府邸被裏三層外三層的戒嚴,幾乎出動了憲兵團和王都憲兵團的所有軍力,和對付成群結隊的巨人相比,他們面對的威脅僅僅是卓婭一個人。據倖存者透露,那個少女形態的怪物沒有採取任何策略,而是堂而皇之的從正面攻入的。
也就是說,憲兵團傾盡所有也攔不住她,難怪奈爾德克也要掂量下後果了。
“案發現場的狀況,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韓吉小聲說著。
“恩。”艾爾文團長閉上眼睛,“比巨人過境還要瘋狂。”
“利威爾情況怎麼樣。”韓吉問道。
“僅僅是暫時安全,保證他的存活也許是人類和卓婭談判的唯一資本了。”
韓吉低下頭,她回憶起與卓婭在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有點痛苦的說道:“她還會再採取行動的。”
馬車朝着第三道牆的中心位置駛去,每穿過一道城區,建築物就換了一套樣式,從矮小的平房,逐漸到二層的別墅,再到庭院和花園的莊園,檔次隨着馬車的駛向越來越豪華。艾爾文一直看着車窗外,他在沉思中回復。
“大家都預測出她下一步的走向,就看什麼時候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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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內是人類的世界,這裏受到監視和管制,王權從很早開始就致力於中央集權的統治,生活中,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都安插着王權的眼線和爪牙,諜報網絡複雜又嚴密,可有一處是他們無論如何也難以監察到的,那就是水下,通往王都的河流下方。
王都不可能切斷河流,更不可能派人24小時潛入水下監視,他們只能猜測着卓婭在水裏盯着他們,水紋每一次的撥動,都像是來自少女的惡意嘲笑。
城堡邊沿的河水裏,在淤泥中沉睡着一塊肉,它不斷發出平穩的心跳聲,過往的魚類並不在乎它的存在,有幾條小魚甚至湊上前,用頭去頂肉身。河底漆黑一片,在夜色逐漸降臨的時候,肉塊不再甘心寂寞,它展開成片狀,向著水面浮起,順着水流向前漂泊,一路上,越來越多的士兵出現在河水兩岸,他們舉着火把和油燈警惕觀察着周圍。肉片漂在水裏,這樣不會有太多波紋,隱藏的深度在黑天裏不易被發現,就這樣它朝着某處守衛人數薄弱的位置漂過去。
悄悄的逼近站在河岸邊的衛兵,長期勞累讓這位皇家憲兵團的守衛有點疲憊,他正在揉着眼睛,強打起精神。卓婭變化出的小觸手已經悄悄探出水面,沿着石縫彎曲前行,直到延伸到腳下,在守衛挪動位置的時候,絆住他的腳,失去平衡的瞬間,另外幾隻觸手迅速伸長,纏住他的小腿,裹住他的腰,堵住他的嘴,力量回縮,整個人一下子就拖進了水裏。
短暫的氣泡后,水面恢復到原本的平靜。
……
……
王都的大門口戒備森嚴,出入境的人要接受嚴格的檢查,除非有特別的指令,所有人等不得接近城堡半步。
執勤的衛兵戰戰兢兢的環顧四周,他之前是在休假,誰想到剛到家鄉就被招了回來,在聽說到卓婭變成怪物暴走之後,他連死的心都有了,原本進入憲兵團就是為了下半輩子能有好日子過,能在離【王】最近的地方,遠離那些巨人的噩夢!結果現在倒好了,要面對比巨人還危險的生物!當看到菲利普男爵一家的下場后,他甚至萌生了逃跑的念頭,天啊!求你了,別讓我被這個怪物殺掉!
就在他正糾結着,有個人已經走到他的面前,守衛嚇了一跳,他往後退了半步,眼前的人穿着憲兵團的隊服,帶着兜帽全部擋住了臉,守衛正要問他有沒有出入憑證和簽字,卻愣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他僵硬的站在那裏,給那個人讓出了一條路,此人毫不猶豫的大踏步走進城門。
……
遠處的士兵,還有在一旁站崗的士兵朝着他大聲問着:“什麼人,你就放他進去了?”
男子的褲子上暈染濕了,他渾身哆嗦,口齒不清的說。
“她伸出的不是手……”
“是須子!!在捲曲啊!天啊!我不想死!不想死!”
同一時間,城堡內響起武器摩擦的交戰聲,火藥聲,還有哭喊聲。
沿着地毯,蒙面人一路奔跑,穿過花園,踏過草地,斬開噴泉,沿途試圖阻止他的士兵被無情的刺穿,甩出的遠程肉刺將這些人釘在牆板上。迎面一組火槍手,在子彈射出的時候,蒙面人在面前展開了一把血肉做的傘,子彈都陷入肉中,從傘底下劃出一把巨型的斧子,火槍隊的人集體斬為兩半。
往前!
跑過一條條長廊,穿過一個個房間,最終在一扇莊嚴肅穆的門前停下來,據守衛所說,這裏就是【王】的房間了。
連門前的地板都質感不一樣,蒙面人不再猶豫,猛的推開門!
嗖——
在推開門的瞬間,齒輪轉動發出輕響,啟動了機關,一扇刀片橫着切割過來。
蒙面人的腦袋搬家了……
後記:
輕盈的小碎步在地板上劃過,腳尖着地不會發出太大聲響,來到一面牆前面,敲了敲兩旁牆壁的聲響,又敲了敲中間牆壁的聲響,她抬起胳臂,從袖子裏伸出一把長斧,在牆上刻了一個十字,猛擊過去——
牆碎了。
對着裏面的人,嬌媚又傲慢的女人聲響起。
“都到齊了嗎?紳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