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客棧鬼事(7)
當清晨的光照在花間笑的臉上時,花間笑正在痛苦地皺眉。
她雙手緊緊地抓住床單,雙目緊閉,但頭卻一個勁兒地往枕頭裏扎,彷彿在躲什麼一般。
“不要過來!又不是我害的你們!不要過來!”
很顯然,她在做噩夢。
安玉站在一邊,正伸手繫着衣衫腰間的帶子,白皙纖長的手指活動在布條之間顯得格外好看,可惜……花間笑現在看不到。
在她的夢裏,她正被幾張無臉麵皮追趕。
安玉輕輕一笑,並沒有打算叫醒花間笑,誰讓她昨晚不聽話跑出去,誰讓她這麼愛管閑事的!
“不要過來啊!啊啊啊!”
一聲嚎叫后,花間笑猛地坐起來,迷茫地看看四周。在看到那個綠色的身影就離自己不遠之後,終於安下心來,向後一仰,又躺了回去。
“竟然是夢啊……”
都怪昨夜看到那個醋缸裏面的東西,現在想想還心有餘悸!
浮在醋缸最上面的,是一張麵皮,五官已經被醋腐蝕的模糊不清,碎肉碎屑也在周邊漂浮,但不管多麼不清楚,但讓人一看,也知道那是一張人的麵皮!
當時的花間笑就後退了一步,看着安玉拿着從雜貨房找來的勺子,往裏面撈去。
醋缸裏面不只有一張麵皮,只不過這張麵皮比較新而已,不像別的麵皮已經徹底被醋浸泡的變成一層透明的膜,或者分解在醋裏面了。
往下撈一撈,還有沉在醋缸底的好多白骨!
當即花間笑歪頭就吐了,醋的味道混合著腐肉的味道,那真叫一個噁心,倘若做飯都用這種醋的話,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是怎麼吃下去的!
當然,自己曾經還一度覺得這東西是美味!
根據安玉說,這種醋,叫活人醋,之所以叫“活人”可不是吃了能讓人死而復生,而是直接將還有氣的人泡在醋缸里,等那人在醋缸里溺死。這種醋一旦做成,其醋可讓人着迷,聞着雖酸,但吃起來有別樣的美味;其底兒可以撈出來,繼續放到另一個醋缸里,做醋根兒!
這“底兒”就是第一批醋里,死人的骨頭。
安玉還說,世間凡是太極致的東西,必然會讓你付出相應極致的代價。
活人醋嘗第一口是很美味,覺得彷彿世間再也沒有這麼好吃的東西!
可惜吃的人會越來越沉迷於此,一頓三餐不能少,而後身如燈枯,最後因吃了這活人醋而死。
回想起安玉說的這些來,此刻的花間笑一排腦袋,問道:“安玉,你這是要出去?”
安玉此時已經穿戴妥當,還打了盆清水捋了捋發,而後才答:“當然是出去找房子。”
“那這客棧的事你不管了?”
“是你要管的,自己要管的事自己管去!”
“你不能這樣!萬一我要變成那醋缸里的白骨怎麼辦?”
“那我就抱着一壇醋生活,正好也不擔心你再被別人搶走,或者跑到別人那裏去!”
花間笑聽完,立即起身穿衣,她也顧不上頭髮扎的亂七八糟,見安玉出門,便也跟着馬上出門,生怕安玉真把自己留在這裏。
出到前店,花間笑見到的還是一如既往的滿客,這些人的身體如安玉所說,真的是枯瘦如柴了,之前沒發現,現在再看,覺得人都不帶着人樣了。
剛要出客棧,就見程寂離拿着食盒走來。
程寂離穿着普通的布衣,但模樣卻是清新脫俗,頭髮高高束起,用紅髮帶扎的整整齊齊。
他看見花間笑,眼睛裏便有了光彩,忙拉住花間笑的手,將食盒的把兒塞在她手裏。
程寂離說:“笑笑,客棧里的東西吃不了,我特意拿了點心給你。”
安玉的臉瞬間黑了,花間笑感覺周圍氣壓都低了!
所以,花間笑不敢接,雙手背在身後,搖搖頭。
可花間笑確實餓了,點心的油酥香味直接刺激着花間笑的鼻子、嘴巴、舌頭!她又挺想吃的!況且程寂離十分溫和,黑琉璃般的眸子總給人一種浸泡在溫水中的舒適感覺。
就算知道了他是殭屍,看到程寂離的這張臉后,也不會有恐懼。
安玉看着花間笑,嘴角一歪,諷刺道:“你又不是真的喜歡他,心裏沒鬼,怕吃什麼點心?”
安玉這麼一說,花間笑倒真有些賭氣了!
哦!本來好好地不接受點心,怕這條蛇有什麼誤會,現在反而得了死蛇的諷刺!
反正不要錢,不吃白不吃!
花間笑接住食盒,打開便拿了一塊玫瑰棗泥兒糕,放進嘴裏吃了起來,不得不說,這點心玫瑰味兒十足,甜而不膩,入口即化!
於是她由衷滴誇獎道:“你家的點心,真的是一樣比一樣好吃!昨天白天那個是有一股茶香,昨天晚上那個是蜂蜜的味道,今兒個是玫瑰味兒的!你的手藝真好!”
程寂離聽着花間笑的誇讚,笑開了花!
寵溺地捏捏她的小鼻子,“那是你餓了!”
“不是!絕對不是,就是你手藝太到家了!”
“那行,我天天做給你吃,怎樣?”
花間笑還沒說話,安玉便插道:“天天?程寂離,你要天天給笑笑送點心?”
安玉此時已經是咬牙切齒!感情這傢伙昨晚說的不與自己爭,全是謊話嘍!
程寂離不怕安玉,反而站直了身子,在花間笑看來,是別樣的挺起胸膛。
“客棧不是有戲嘛!吃點心喝茶看戲,天經地義的!”
“看戲?”花間笑轉轉眼珠,似是明白程寂離話中的意思,“你是說,你要和我們一起收拾這間客棧?”
程寂離點點頭,看着花間笑興奮地伸手和他擊掌,便應了一下,道:“因為我想換家更大的店開開!”
“太好了不是嗎!”花間笑伸手便握住安玉的手,道:“安玉,這下有人幫我們了,勝算就大了不是嘛!”
安玉雖然生氣,但見花間笑握着自己的手,火氣還是壓了壓,“笑笑,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這客棧在我眼裏,從不算什麼!”
程寂離壞笑了一下,雙手搭在花間笑肩上,道:“如此甚好,那我和笑笑只要看戲便好了,其它有勞蛇仙大人了!”
“但我沒說幫!有能力歸有能力,但有能力,我就是不幹!”
安玉說完,瞪了眼程寂離。
程寂離見安玉生氣,得逞地笑笑,但這種俏皮的可愛,在花間笑眼裏,不知怎地,有一種莫名的悲哀。
他那黑色的琉璃眸子,彷彿不在看這裏一般。
他的心,不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