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這一次的弟子招收大會,一向不願意參與過多宗門事務的寧封仙君,卻主動申請要做這最後一關的壓軸考官。
不過他卻很懶,於是就把最後的兩關合併在了一起,成了一個關卡。
丹乾仙宗,招收弟子,一向並不以修為的高低作為條件,甚至不以靈根的優劣作為條件,反而更加看重心性悟性潛力等等。
這也是為何每次丹乾仙宗招收弟子,就有數十萬人前來參加的原因了,因為大家都覺得自己心性悟性都達到丹乾仙宗的要求,而自己又是潛力無窮的,怎麼能夠在別處默默埋藏自己。
別的大宗門要求的靈根和修為,他們沒有,那心性悟性和潛力這些,他們卻是十分篤定,自己肯定有的,自然就要跑這裏來撞大運了。
而心性悟性潛力,這麼玄之又玄的東西,丹乾仙宗是使用什麼作為評判標準來考查的呢。
第一關的靈根橋,就會讓大部分參加選拔的人知難而退了,最後剩下來的,往往只有參加人數的百分之一。
第二關看似簡單,但是心性悟性潛力不夠的人,永遠也爬不上那座山,第三關就更是了,要是此人不過關,會在真我殿中完全迷失自己,認為自己本就是不存在的,很多人甚至會在裏面變瘋變傻。
通過前三關的,就完全是萬里挑一了。
那種抱着撞大運的心態前來參加丹乾仙宗弟子招收大會的人,被選上者十分少,反而在其中喪命的,卻是不計其數了,可見這抱着撞大運的心態參選,實在是風險極大,亟需謹慎。
現在到了第四關,按照昌耶真君的說法,是沒有生命危險了,但是,卻讓人苦不堪言。
這個過程中,有參選者認輸自動退出的嗎。
昌耶真君現身解說:至今已經有五人是自動退出的了。
有人是變成了一塊石頭,被熔岩席捲着不斷往下滾落,又被熔岩侵蝕着,忍受生不如死的痛苦,又不知道這生不如死的痛苦到底要承受多久,於是就自動申請退出了,申請退出之後,昌耶真君讓他從陣中出來,然後一本正經地說,“其實你只要再熬一彈指時間就好了,你會被衝到湖中,然後冷卻下來,再熬到此關結束就行了。”
此人得知真相如此殘酷,不由大受打擊,幾乎發瘋,心想,你為什麼要告訴我真相。
有人是被無數的毒蜂包圍,密密麻麻的毒蜂,把她噁心壞了,還沒被毒蜂蟄到,就自動退出了。
從陣中出來后,昌耶真君告訴她,只要她往前再跑五步,她就會掉進一個洞裏,裏面有水,她可以平安度過。
這人看着昌耶真君,心想,您何必在我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
……
所以,由此看來,這第四關,並不是那麼容易熬過。
而且,讓一個本來習慣了自己力量的修士,變成最弱小的平常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生物,也實在是一種新奇到很不適應的體驗。
這一關,反而對那些本來就沒有任何修為的人更加有利一些。
當然,這一關對參選者的適應能力,也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因為寧封仙君這別出心裁的考驗辦法,不僅宗門裏的幾大長老都被吸引過來參觀了,之後就連宗主都來了。
大家在乾坤磨水鏡面前看着陣中的場景,昌耶真君便把他師傅的很像惡作劇,但其實非常具有創新思想,又對考驗弟子十分有用的這個考驗辦法做了詳細的周到的面面俱到的解說,這樣來讓宗主和長老們覺得他的師傅是在非常認真嚴肅且花了很多心思來對待這次的弟子招收大會的。
宗主指着陣中的場景說道,“在這座山頂上的這幾隻老鼠和螞蟻不錯,我看他們可以一直這樣熬到結束了。”
宗主的預言便成了一個轉折點,寧封仙君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金眸里流動過一絲光彩,淡淡說道,“不一定,馬上就要下大雪了。山頂都會被覆蓋。”
宗主心想,我是不是烏鴉嘴了。
寧封仙君那話沒說多久,他們就在磨水鏡面前看到陣中果真開始下雪了,而且雪下得非常大,那些無法適應嚴寒的動物,或者找地方躲起來,或者就被凍死在了大雪之中。
在雪下到完全覆蓋了草地的時候,別說一般動物了,就連參加者都死了兩成以上,全是被嚴酷的自然環境折磨死的。
在君遲頭頂上的白劍盯着不斷往下飄雪的天空,喃喃自語道,“怎麼突然就下雪了呢。”
君遲道,“這裏是陣中,恐怕是宗門想怎麼干,就怎麼幹了。”
宗主注意着鏡子,心想這可不是宗門的意思,是寧封仙君想怎麼干就怎麼幹了。
這一年的弟子招收大會,是有很多非常優秀的苗子的,宗主的意思本來是想多招收一些弟子進宗門,現在看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寧封仙君這麼一折騰,恐怕能進宗門的弟子最後說不得五十人都剩不下。
不過宗主可不能說寧封仙君什麼,畢竟這招收弟子的大會已經交給他了,他要怎麼做,只要不是給人開後門擾亂規則,那就是可以的。
再說,寧封仙君這次的法子雖然過分新奇了些,但的確非常有用。而且也只有寧封仙君能夠這麼做,一般的大能修士,即使已經到了渡劫期,也不能這樣毫無後遺症地將人的神魂抽出來放到別的小動物身上去。
君遲問孔虛,“老大,咱們儲備的食物,夠了嗎?”
孔虛道,“已經夠了。再說,只有最後一天,即使餓着,也能熬過去。”
君遲道,“的確如此,那咱們都躲在洞裏不出來避過這一場大雪吧。”
五鼠一蟻進了洞中,這個鼠洞,已經挖了不少通道,有留着專門通氣的氣眼,在裏面待一天,的確不是問題。
在洞裏蹲下來,君遲就說,“正好睡一覺,算是冬眠吧。”
孔虛也說,“還有一天,我就能進丹乾仙宗了。”
孔虛剛說完,就感到鼠洞抖了一下,孔虛愣了愣,“這個洞是不是抖了?”
在君遲背上的白劍說,“難道不是柳兄在抖?”
君遲說,“的確是洞在抖?”
孔虛,“這是怎麼回事?”
君遲道,“恐怕宗門不會那麼容易就讓我們通過這一關。”
洞抖得更厲害了,君遲道,“我們快出去吧,不然要被壓在這裏面了,或者是雪壓得上面的石頭鬆動了,石頭要滾下去,或者是下面的石頭鬆動了,這個洞要塌掉。”
老五嘰嘰嘰嘰地說,“外面好冷呀,在下雪,一出去,就會被凍死。在這裏面,還不一定會被壓住。”
“要是被壓住就逃不出去了,我們可以先出去,要是一會兒這洞還在,我們還能回來。”君遲很是耐心地解釋着。
沒有辦法,大家只好從洞裏跑了出來,外面已經有人類小腿深的積雪了,而大雪還在簌簌地下着,隨着風,又被從地上捲起來,天地之間,一片白茫茫。
孔虛說,“在雪之境裏,有比這更大的雪,冰雪十萬年不化,但是,那時也沒有覺得有這麼冷呀。”
這時候,似乎整個大地都在顫抖,五鼠從雪地上跑過,地上的細小的腳印,只在瞬間就被雪花給掩埋。白劍就比較聰明,他躲到了君遲的毛里,便沒有那麼寒冷。
地面的顫抖讓覆蓋其上的積雪也在簌簌地往下方滑去,君遲他們跑得非常艱難,等好不容易跑到了一塊沒有抖動的地方,他們的來路就開始往下方滑去了,然後是巨大的嘩啦啦的聲音,他們之前所在的洞穴下方和上方的巨石都從山上往下滾落了下去,巨石卷着積雪,如同雪崩,一路橫掃千軍,往下滾落,露出了山體的顏色。
雪還在下,君遲他們卻沒有了避寒的地方。
五鼠往回望去,都有些茫然,又有些慶幸,心想幸好跑出來了,不然就會被巨石卷着也往下滾,估計是沒法保命的。
老二突然說,“看,下面好多螞蟻。”
老四道,“是呀,好多螞蟻。”
孔虛說,“看來是螞蟻將下面的泥土全都鑽松成了蟻穴,鬆掉的泥土無法承受上面的巨石和積雪,巨石就垮掉了。”
孔虛說得平靜,但大家的目光還是一齊到了白劍身上,白劍越發在君遲的毛里躲深些,嘀咕道,“我也不知道安排螞蟻們在我們周圍安頓下來,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他是有些後悔的。
他這麼嘀咕完后,就又探出頭來,說,“那些螞蟻暴露在雪中,恐怕只會被凍死,我看,它們也必須轉移一個地方才行。”
他說著,就要從君遲的身上下去了,君遲道,“你現在到雪上,定然馬上就被凍死了,算了,我帶你過去吧。”
白劍道,“柳兄,多謝了。”
孔虛帶着另外三隻地鼠和君遲他們約好了地方,就跑掉了,君遲則帶着白劍回到了螞蟻所在地,因為上面的巨石塌掉滾下了山,螞蟻的蟻穴全都暴露到了雪地里,螞蟻們受不住寒冷,已經一片片地死亡。
這一片地方,下面都是石頭,螞蟻們已經無法再往下建立蟻穴了。
白劍開始去指揮螞蟻們,很快,還活着的螞蟻就集結完畢,大家又形成了幾個球體,外層的螞蟻在積雪上碾過,很快就凍死了,但它們並沒有從螞蟻球上掉落下來,而是艱難地護在外層,讓裏層的螞蟻能夠扛過去。
螞蟻們開始以這個陣型轉移陣地,在下方遠處有一個小樹林,另外四隻地鼠已經跑過去了,白劍領着他的螞蟻軍隊,也往小樹林裏跑去。
前往小樹林的過程,螞蟻又死了一片又一片,最表面的那一片螞蟻,在滾動的過程中有些就脫落了,裏層的螞蟻就移出來佔據上這一片地方,以自己的身體為裏面的夥伴製造活下去的機會。
等總算到了那小樹林,君遲已經凍得要活動不了了。
不過好在小樹林裏的確存在活下去的機會。
孔虛已經帶着弟兄們將一顆稍大的樹的樹根處較薄的積雪刨開了,露出下面的樹葉層。
因為這雪來得突然,樹葉層現在還很厚,而且下面樹葉發酵,產生了不少熱量,樹葉層是比較暖和的。
地鼠們挖出了不少樹葉層露出來,螞蟻球很快就解散掉,形成螞蟻潮水,它們迅速地佔據了這些地方,鑽進了樹葉層中,連那些死掉的螞蟻也被它們給搬了進去。
而五隻地鼠,則在那棵大樹樹根下面安了家,下面本來就有一個不小的洞,裏面還有一些其他蟲子,但五鼠已經不能挑剔住處,就住了進去,又用樹葉堵住了洞口。
雪不斷地下着,天地間一片白茫茫,所有的參加者,此時都在等着熬過這大雪紛飛奇寒無比的一天。
老四老五刨了蟲子和樹根吃,又叫老大幾個,老大看了看君遲,說,“你們吃吧,我們只需要熬過剩下的大半天就行了,你們還不知道要熬多久呢,這些吃的,你們省着點。”
君遲也是這個意思,只是白劍熬不住,再不吃就要餓死了,這才抱着一點帶汁水的樹根皮啃了起來。
當神魂里傳來第四關考驗結束的聲音時,君遲和孔虛正餓着肚子蜷在一邊,孔虛對另外三隻鼠道,“我們得走了,你們以後要機靈些。”
老四道,“你們要去哪裏,你們去哪裏,我們去哪裏。”
孔虛說,“是你們沒法去的地方。”
君遲則沒有說話,在一晃神之間,他只覺得眼前一黑,然後就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個大殿裏。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自己已經回到了本身的身體裏,之前一月變成地鼠的生活,對於他,真就只是一場新奇而艱苦的體驗而已。
他沒有和另外幾隻鼠告別,因為他覺得即使他和孔虛走了,那三隻地鼠真正的兄弟應該就會回去了。他們的路途,他們要自己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