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波瀾
“你去見誰了？”他的眼光，惡狠狠地，像一把匕首直直地朝她射過來。
王西西的心裏像是擰了一股繩兒，他越是這樣的逼迫她，她就越是不想告訴他，她咬着嘴唇，愣是不說話。
沉默的她讓他感覺到更加的絕望，“你見到了，對不對，你見到了！”
王西西一時沒回過神來，“我見到誰了？”
她眼神里的驚訝不像是裝出來的，宋森然突然意識到她可能不是去見他了，她可能都不知道他回來了，所以才會這麼若無其事。
“你是不是去見李靜了？”宋森然恢復了理智，扶着王西西雙肩的手放小了力道，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
“對啊，不然我還能去見誰。”王西西看着宋森然，“我先回家了。”
她轉身上樓，他為什麼總是這樣疑神疑鬼歇斯底里的，他們不能好好相處了嗎？她的確是想跟他走到最後的啊。
宋森然突然從後面抱住她，他把頭埋在她的脖頸裏面，王西西覺得脖頸上一片冰涼，他是哭了嗎？
“西西，我想跟你一起走到最後。”王西西的脖頸上一熱，他的聲音就悶悶地傳來了，嗡嗡地振動讓她的脖頸也跟着顫抖。
她伸出手摸着他的臉，濕濕的，“我也想跟你走到最後啊。”
宋森然抬起頭來，眼神中充滿驚喜：“真的嗎？”
王西西點點頭，又搖搖頭，“不過就像你當年說的，未來充滿各種不確定性，但是現在，我的確想跟你一起走到最後。”
宋森然的眼神黯淡下來，如果你知道他回來，還會這麼想嗎？
“出什麼事了嗎？”王西西敏銳地捕捉到他臉上的變化。
“沒有。”他的嘴唇張了張，最終還是說了這兩個字，他怕她知道他回來之後會迫不及待地去找他，怕她會離開他。即使她最終還是會知曉一切，那麼，在她知曉一切之前，就讓他再多貪戀一會兒好了。跟她在一起的時間像是一場美好的夢境，他願意用盡一切來延長這個夢境。
秋風凜冽的不像話，不用清潔工的清掃，道路就被吹的一乾二淨的，擦肩而過的行人帶着大大的口罩，壓得很低的帽檐看不清楚對面人的臉。
王西西到社裏的時候差一點遲到，剛打開電腦就看到社長發來的消息：白袍回來了！他的照片我已經發到你的郵箱裏了，你安排一下看排在哪個位置比較合適。
白袍回來了，白袍回來了……
王西西的大腦在看到這五個字的時候已經停止運轉了，他回來了。
大腦一直保持着這樣的空白狀態，愣神了好久好久，她才打開郵件。
是幾張照片，風格卻跟之前大不相同。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像是做賊一般，她覺得她在偷窺他的生活，沒有她的生活，像是在彌補失去的回憶一般。
他的照片不再是以風景為主，更多的，是多了一些故事。
有一張在時代廣場的照片，照片上兩個老人在跳舞，滿頭銀髮的老奶奶和老爺爺，失去了青春靚麗的顏色，卻多了一份歲月沉澱下來的優雅。
王西西的鼻子不住地泛酸，照片是會講話的，“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這樣簡單的話語，卻需要莫大的勇氣，來抵擋時間的侵蝕，才能實現。
她按了幾下辦公桌上的電話。
“小李，白袍的照片我過會兒發給你，還是刊登在老位置上。”
“西西姐，老位置？”小李的聲音中充滿疑惑：“白袍是？”
王西西抿了一下嘴唇，他這一離去就是這麼多年，雜誌社新來的人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作者，只有在雜誌社工作過幾年的人才知道，這個叫白袍的年輕人帶給了他們多大的利益。
“就是雜誌中間那幾頁彩頁的位置。”
“可是……”
“好了，就這麼安排。”王西西不由分說地掛掉電話。
所有的心緒在下班的時候洶湧的襲來，她一向慢熱。王西西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坐着公交車直接到了金華的高中部。
熟悉的校園瞬間喚醒了沉睡的記憶。
除了大門左側那些小攤販的位置被換成了嶄新的宿舍樓之外，其他的都還是老樣子，一切都沒有改變。操場上永遠都有揮灑着汗水打籃球的男孩子，像是當年的那些人一樣。
行政樓已經不再如當年那樣嶄新了，王西西踏着樓梯徑直往上爬。她需要找一個地方一個人靜一靜。
不巧的是，行政樓的頂端上已經站了一個人。
白襯衫，牛仔褲，白色帆布鞋，挺直的背脊，後腦勺修剪的整整齊齊的頭髮。王西西恍惚看到了古傲當年的影子。
大概是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那個男孩子回過頭來。
王西西聽到大雨傾盆落下濺到水面上的聲音，她曾經幻想過無數次他們再次相遇的場景，她以為會是在很多年之後，他們各自攜帶着另一半，或者抱着自己的孩子，在大街上相遇，互相說聲“你好”，然後做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顯然，她高估自己了。
她不能否認，她在見到他的時刻內心是激動的，激動的心臟都要跳出來，她無法用理智去思考，無法囚禁心臟為他劇烈地跳動。
其實這麼久以來，她早就忘記了他長什麼樣子了，只記得他身上有着乾淨的味道，頭髮總是剪的整整齊齊，眼睛是深邃的桃花眼。然而這些細節卻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模樣。
原來你最愛一個人的時候是無法記得他的樣子的。
但是在你見到他的一剎那你一定會認出他來。
記憶像是在一個古老的瓶子裏被封印了起來，那個人的出現就是打開瓶子的咒語，他的出現喚醒了她封印許久的壓抑的情感。
古傲的桃花眼依舊是那麼深邃，只是他的唇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多了青色的胡茬，他張開雙臂，像是很多年前的那個樣子，等待着她撲上來擁抱他。
但是他猜錯了。
她波瀾不驚地路過他的身邊，跟他並肩站着。
“什麼時候回來的？”王西西張口。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竟然能夠將內心的波瀾壯闊偽裝的這麼巧妙，並且像是朋友一樣跟他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