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矛盾
秋天的風有些微涼,街道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地面上的落葉零零星星的,被微風捲起,路燈下黑色的影子便也跟着像是幽靈一般飄忽起來。
王西西禁不住打了個寒噤,鼻子裏面像是攥緊了一條蚯蚓,抬起頭大半天想打噴嚏卻沒有打出來,她只好揉了揉鼻子。
“冷吧?”宋森然脫下外套給她披在肩上,“早就說了讓你出門的時候記得帶一件外套,帶一件外套,你就不聽,現在可好了。”
王西西的身心都被胡美音的事情佔據,宋森然的聲音對她來講,就像是和尚敲木魚的聲音一樣,一陣一陣的傳來,不免有些煩躁:“夠了,能不能不要老是這麼婆婆媽媽的!”
宋森然住了嘴,手從她的肩膀上滑下,低垂着頭,整張臉埋在頭髮打下的陰影里。路燈下被拖的長長的影子既落寞又無助。
王西西盯着那個影子,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扯了扯宋森然的袖子,用盡量柔和的聲音跟他道歉,“對不起。”
他用力地收回自己的胳膊,向她傳達出強烈的不想被她碰到的**。
他生氣了。
王西西想到剛才那個喋喋不休的他,乾脆也放棄了道歉,不接受拉倒。
他陪着她,一路到她家單元樓下,沉默無聲。
“我去醫院值班。”宋森然悶悶地跟她說。
“哦。”王西西應了一聲就要往樓上走。
“西西,”宋森然在背後叫住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聲音中少了年少時那種清冽的冷漠,變得像他的手掌一樣溫厚而粗糙。王西西似乎又掉進了回憶裏面。
“你為什麼總是這樣?”他的聲音像是在控訴。
王西西轉過頭,她站在單元門裏面昏暗的地方,盯着單元門外路燈下的宋森然,他的眉毛仍然劍一般插入鬢角,眼睛裏閃爍着比星辰還要明亮的光芒。這讓她有些恍惚,彷彿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
她淡淡的回他:“我哪樣了?”
宋森然像是一個負氣的孩子一樣,嘴巴微微的撇向一邊,他生氣的時候總是喜歡撇嘴,這個表情讓王西西想起qq表情里的那個撇嘴,她突然想笑了,但是現在可不能笑。
她沉默着,這是她用來對付手足無措最常用的招數。
“包括現在的沉默,你總是這樣,什麼話都不跟我說,突然就生氣,突然就沉默,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每次你一這樣,我總是會覺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他走上前,抱住她,強硬的,不管她樂不樂意。
人總是這樣,在心理上比較弱勢的時候在行動上就想佔上風,然而你在行動上越佔上風,心裏面的那個洞就會顯得愈發的空虛,愈發的不可收拾。
說你在乎我,西西,快說你在乎我。宋森然抱着王西西的身體,心裏面不住地顫抖。你為什麼不說,你為什麼不說!
她快要把他逼瘋了。
他跨越過明暗分界的那條線,衝過來抱住她,而她卻像是一個布娃娃一樣任由他擺佈,聽他講話,卻沒有給他任何的回復,她沒有說在乎他,沒有伸出手去抱他。
只是過了很久之後,她才說道:“宋森然,你把我的骨頭都快勒散架了。”
宋森然鬆開她的同時,決絕的轉身離開,沒有再看她一眼。
“我們非要這樣嗎?”王西西在他的背後說,她的聲音有些嘶啞
宋森然走出去的腳步又折回來,他在黑暗中伸出手摸索着她的臉,觸手可及是濕熱的一片,“你怎麼又哭了?”
“真是拿你沒辦法。”只要她一哭,他就忍不下心再繼續對她冷漠下去,就再也不能跟她冷戰下去,心就像是決了堤的洪水,一片**。
他想再次擁抱她,然而她卻用手撐着他的身體,不讓他靠近,甩開他的手,決絕地上樓。
空曠的腳步聲陡然在樓梯上響起,聲控燈應聲而亮,他看到她的背影,馬尾辮在腦後一甩一甩地,孤單而落寞。
她喜歡自己嗎?這是他到現在都沒有搞清楚的問題。
宋森然一直聽着她上樓梯的聲音消失在二樓,繼而傳來開門聲和關門聲,這才離去。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呢,她像一隻孤獨的刺蝟,讓人想要保護,可是一旦靠近,她又會用滿身的刺扎的你遍體鱗傷。她還是不能為他卸下身上的刺嗎?
進入秋天以來,星空也變得疏朗起來,倒是月亮,顯得越發的皎潔了。路燈把建築物的影子拖的長長的,映在街道兩側的牆壁上,那面牆壁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圈,裏面寫着一個拆字。那建築物的影子就橫亘在拆字的下面,稜角分明。
宋森然看着自己的影子陡然闖進那片牆中,人影柔和的弧度給牆壁增加了光影的幾何美。
這面牆壁走到頭,就可以打到車了,今晚他值夜班。
一年前他剛剛畢業,醫院本來是個眾人削尖了頭想擠進來的地方,家裏那個時候也為他的工作憂心忡忡,沒想到一切卻意外的順利,由於那所北京高校的知名度。
這一切,都是為了王西西,她當年執意要回來。如果留在北京,會有更好的發展的。
他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她那麼固執的想要回來。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他們再過一段日子就會結婚,像他們的父母一樣,平凡快樂的在這座城市生活一輩子。
這樣也未嘗不好。
牆壁的轉角處,明滅的亮光像是墜落到陰影裏面的星星,宋森然着實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這裏會有人,就在他平息了心臟的劇烈起伏準備繞道而走的時候,那個人影從隱匿的黑暗中閃了出來。
漂亮的桃花眼,清瘦冷峻的臉龐。宋森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麼回來了?”
古傲吐出最後一口青煙,那煙霧在昏暗發黃的燈光下妖嬈的跳着舞,深邃的桃花眼中少了年少時的乾淨,卻多了一份滄桑內斂。
他的黑色外套一塵不染,白襯衫熨的平平整整,乾淨的像極了當年的他,卻穿了一條牛仔褲跟帆布鞋,這樣詭異的搭配在古傲的身上卻顯得分外的和諧,嚴肅中帶着一些休閑。然而卻讓宋森然看着渾身不自在,他不太習慣這個樣子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