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番外 小醋(沐恆衍篇)
沐恆衍坐在客廳中,看着院子外的幾抹淺黃髮呆。
已經入秋了,院子裏的幾株金桂飄香,金燦燦的小黃花躲在綠葉中,看起來煞是惹人憐愛。
沐恆衍覺得自己一定是腦抽了,才會選擇在院子裏種了這許多桂花,瞧瞧俞鏞之院子裏的白梅和墨蘭,高潔淡雅,花如其人,瞧瞧裴藺院子裏的茶花,艷麗芬芳,再不濟瞧瞧袁霽祺,雖然他不是什麼風雅之人,可架不住人家院子裏熱鬧,春日的桃花,夏日的炮仗紅,秋日的菊花……隨便抓來都是一大把去請人賞花的借口。
只是他喜歡這小小黃黃的桂花,不知怎的,看到那花,他就會想起沐奕言。
門口人影一閃,沐恆衍抬頭一看,是他的親衛沐宇。
“王爺,公子他在後院,和裴大人在一起捉魚。”沐宇簡潔地道,說完便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神情漠然,幾乎和他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沐宇跟了他將近十年,耳濡目染,脾氣性格幾乎和他一模一樣,從前他很欣賞沐宇,欣賞他不多嘴,欣賞他辦事沉穩,欣賞他能力卓越……可是現在,他看着沐宇那毫無表情的臉,心裏一陣煩躁。
這樣的男子有女子會喜歡嗎?不會甜言蜜語,不會風花雪月,唯一的才能就是攻城掠地,可現在邊疆安穩,他只能每日在禁軍操練操練兵馬,毫無用武之地,哪裏像俞鏞之和裴藺,每日和她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一商討起政事來,他就成了一個隱形人。
“她說她……什麼時候過來?”沐恆衍話一出口,心裏一陣難受。
“稟王爺,公子說還要好一會兒,王爺等不及的話,可以去一起捉魚。”沐宇一板一眼地答道。
沐恆衍呆坐了片刻,不由自主地便出了門,後院沒幾步路就到了,隱隱約約的歡笑聲傳來。
沐奕言挽着褲腿在半腿高的池塘中撲騰,裴藺跟在她身後指指點點,岸上洪寶和幾個小太監咋咋呼呼的,熱鬧非凡。
沐恆衍遠遠地看着,只見沐奕言臉上濺着幾滴水珠,雙眼笑得彎了起來,不時地驚呼一聲,想來踩到了什麼,裴藺趁機上前扶着她偷個香吻……
這一盞茶的功夫,魚沒捉到幾條,反倒是倆個人一直膩在一起,羨煞旁人。
沐恆衍忽然之間恍然大悟他和裴藺的差距在哪裏,這要是他帶着沐奕言來捉魚,只怕三下五除二,池塘里的魚都被他捉光了,哪裏能象裴藺一樣,一邊玩一邊調情,陪着沐奕言玩一個早上!非要用一個字來概括,那就是他捉的是實實在在的“魚”,而裴藺是假借捉“魚”的名頭,實際捉的卻是“情”!
沐恆衍一陣頹然,抬起一腳踹在了旁邊的老槐樹上,那樹榦被他踹得晃了晃,幾片樹葉簌簌而下。
“恆衍,恆衍你快來幫我!”沐奕言瞧見了,高聲朝着他叫了起來。
沐恆衍卻充耳不聞,快步地離開了後院,衝出了大門,跨上自己那匹心愛的烏雲,朝着禁軍大營疾馳而去。
禁軍大營的幾名副將最近都很鬱悶,主將從前雖然治軍嚴厲,但總還有喘息之機,可這陣子顯然心情不佳,光是他站在操練台上,便能感覺到一陣陰鷙之氣籠罩在整個禁軍大營,他們連個大氣都不敢喘。
這不,這大中午的,秋老虎還在肆虐,將士們都去用膳小憩了,主將卻策馬奔入校場,隨手一點,幾名副將便乖乖地隨着他上場。
他們怎麼會是沐奕言的對手,拳腳、兵器、馬術,無一不是沐恆衍的手下敗將,一個個車輪戰過來,被虐得東倒西歪,鼻青臉腫;而沐恆衍雖然略帶喘息,卻依然傲然站在校場中央,赤着上身,汗水順着他古銅色的肌肉緩緩流下,在陽光下反射着光芒,盡顯男兒本色。
那幾名副將暗自叫苦,正想再硬着頭皮上前,校場外忽然傳來了一陣馬蹄聲,他們齊齊鬆了一口氣,看向那來救命的活菩薩——只見不遠處一匹白馬緩步而來,上面坐着一個人,笑容淺淡,眉眼清秀,正是當今的天子沐奕言。
副將們正想上前見駕,沐奕言擺了擺手,身後的御前侍衛示意,領着他們悄然退下。頓時,偌大的校場上只剩下了這兩個人。
“怎麼忽然走了?”沐奕言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目光火熱地落在他□□的上身。
沐恆衍把手中刀朝着架子一扔,“哐啷”一聲,刀穩穩地插入了架子裏。他走了幾步,到了自己的烏雲身旁,拿起外袍,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那健碩的肌肉糾結,彷彿蘊含著無盡的力量。
沐奕言看得有點口乾舌燥,偷偷咽了一下口水,剛想說話,只見沐恆衍忽然上馬,一夾馬腹,烏雲頓時朝着她疾馳而來。
她又驚又駭,眼看着烏雲瞬間就到了她面前,腳下那匹白馬好像也嚇傻了,一動都不動,電光火石之間,她的腰上一緊,天旋地轉,轉眼便從那匹白馬上挪到了沐恆衍的烏雲上,一頭扎進了沐恆衍的懷裏。
沐奕言手腳亂舞,在沐恆衍的胸膛上一陣亂抓,最後抱住了他的堅實的後背。眼前的景物疾閃而過,她被顛得頭暈目眩,幾乎語不成聲:“你……你帶我去……哪裏……”
沐恆衍一手持韁,一手摟着沐奕言,疾馳中還不忘俯□來,一下子噙住了她的紅唇,用力地頂開她的齒關,在她的口中翻攪着,追逐着她的舌尖,沐奕言幾乎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抱着他的雙手握緊,幾乎要掐進他的肉中。
耳邊風聲呼嘯,腦中所有的思想都好像被抽空了一樣,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了她和沐恆衍兩個……這感覺緊張而刺激,一直到沐恆衍鬆開了她的唇,她才靠在沐恆衍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來。
馬速稍稍緩慢了下來,那顆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臟這才有了安靜下來的苗頭,沐奕言終於回過神來,恨恨地在他胸膛上咬了一口,含糊着道:“朕要治你驚駕之罪!”
沐恆衍悶不作聲,信馬由韁,只是摟着沐奕言不放。
沐奕言終於覺出了幾分不對勁,仰起臉來看着他,困惑地道:“你不高興了?”
沐恆衍沒有回答,那烏雲彷彿明白了主人心裏的不痛快,越來越慢,到了最後,簡直就好像閑庭信步。
路邊剛好是一片小叔林,樹葉半綠半黃,倒也別有一番意趣。兩個人坐在馬上,微風輕拂,難得的靜謐湧上心頭。
只可惜沐奕言沒等到沐恆衍的回答便忍不住打破了這份靜謐:“嫌我們捉不到魚太笨了?嫌我們把荷塘弄成了魚塘太俗氣?嫌我們不務正業?嫌我們吵到你了?”
沐恆衍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龐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他盯着喋喋不休的沐奕言,恨不得再次堵上她的嘴:“我怎麼可能為了這種事情不高興?”
沐奕言斂了笑容,半晌才道:“恆衍,那你為什麼不說?是覺得和我說話討厭了嗎?”
沐恆衍氣得腦門青筋直跳:“你明知道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沐奕言委曲地看着他,“你這一陣子見了我也不說話,我請你過來玩你直接掉頭就走,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惹你厭煩了,我什麼都不會,不會女紅,不會相夫教子,不會舞刀弄槍,不會排兵佈陣……”
沐恆衍終於忍耐不住,堵住了那張紅唇,兩個人氣息交錯,熱吻了片刻,這才戀戀不捨地分開。
沐恆衍的氣息急促,貪戀地在她臉頰上摩挲了片刻,喃喃地道:“阿言,我怎麼可能厭煩你,我那麼喜歡你,我只是怕……”
沐奕言噗嗤樂了:“堂堂的大將軍居然也會怕?明明是我怕好不好,要知道,這全京城有多少名門閨閣望穿秋水,盼着你厲王殿下能把目光落在她們身上,就連洛太妃,都旁敲側擊了好幾回,想要為你做媒呢。”
“她們都不是你,我誰都不要。”沐恆衍皺着眉頭道。
沐奕言認真地道:“他們也都不是你,那個橫馬立刀的征西大將軍,那個我最仰慕的厲王殿下。”
忽然之間,漫山遍野的花都開了,鳥兒都歌唱了,沐恆衍的心裏就好像灌了蜜,甜得都快飄起來了。
“還不高興嗎?”沐奕言倚在他的肩頭,小聲道。
沐恆衍搖了搖頭。
“下回一起來抓魚玩行不?”沐奕言的聲音帶了些期盼。
沐恆衍點了點頭,心裏想:那魚居然還沒抓光?回頭我找個網兜把那些魚都抓了,看阿藺還怎麼鬧騰。
“你剛才裸着上身站在校場裏,好性感。”沐奕言清咳了一聲,掩飾着自己沸騰的色狼之血。
沐恆衍雖然聽不太懂,卻也知道她喜歡,低頭在她臉頰上啄了一下:“你喜歡我回家也裸着就是。”
沐奕言瞬間激動了起來:“說話算話。還有,你剛才是怎麼把我擄到烏雲上來的?簡直帥呆了。”
沐恆衍沉吟了片刻道:“你想學?”
沐奕言點頭如搗蒜:“這樣好帥,要是我也會就好了。”
“那好吧,我再來演示兩回——”
話音剛落,沐恆衍一夾馬腹,烏雲彷彿閃電般往前竄去,沐奕言的心臟驟然縮緊,身子忽然騰空而起,又驟然落下。
“混蛋,這是驚駕,我要打你軍棍!”
“輕點,恆衍輕點,救命啊——”
“再來一次,真刺激……”
“恆衍,真好玩,我愛死你了!”
尖叫聲、歡笑聲交替響起,隨着馬蹄聲漸行漸遠,而那名叫幸福的東西,卻永駐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