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蝴蝶少女的“萬蝶圖”
“這樣不好……嗯……翅膀應該再大一些……”
李冰洋走進院子時，秦妍玉正歪着頭，嘴裏念念叨叨，手裏拿着筆，在一張大紙上畫著什麼。
“我來了。”李冰洋說，“在畫什麼呢？”
“啊，冰洋哥哥啊。”秦妍玉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注視着面前的畫紙，“在畫蝴蝶。”
李冰洋湊過去，只見一張大大的畫紙上，上書“蝴蝶飛舞萬花叢”，下面畫著一隻大大的蝴蝶，只是左邊的翅膀似乎比右邊的大了些，顯得有些不大對稱。
“蝴蝶飛舞萬花叢……為什麼我只見蝴蝶不見花呢？”李冰洋說。
“人家就要畫蝴蝶嘛！”秦妍玉略帶不滿地說。
這位哥哥說話一點也不留情，卻總是一語中的。事實上她的確是打算畫蝴蝶和花的，可是一畫上蝴蝶，全部心思都放在蝴蝶上面，於是就忘了給花留位置了，於是“蝴蝶飛舞萬花叢”就變成了一隻孤零零的蝴蝶。雖然她自己也知道已經違背了原意，可是她既非常喜歡蝴蝶，那麼自己也就不再介意，這時候卻被李冰洋一語道破，微微有些惱怒。
李冰洋笑了笑。對於秦妍玉的心思，他是再了解不過了。只是越是覺得關係好，他就越是喜歡開些玩笑。唯一的一個例外，是柳雪琴。
“很喜歡蝴蝶嗎？”李冰洋說。
“嗯。”秦妍玉點了點頭，“非常喜歡。”
“畫得很好啊，就是右邊的翅膀小了一些。”李冰洋又說。
“我也正在想把它再畫大一點，可是又怕畫太大了。”秦妍玉一邊想着該如何畫，一邊說。
“越是大的蝴蝶越是難畫吧，你為什麼不畫得稍微小一些呢？”
“我也沒想畫這麼大啊，可是畫起來不知不覺就這麼大了。”
聽到這句話李冰洋差點笑出來了。
“為什麼不先用鉛筆稍稍給畫紙佈局一下呢？多大的地方用於畫頭，多大的地方用於畫翅膀，先把畫紙分成合適大小的對稱的幾個板塊，再來細畫，這樣不是更好一些嗎？”他說。
“你學過畫畫嗎？”秦妍玉忽然轉過頭來，問。
“沒有，小學時的繪畫課我是用來睡覺的。”李冰洋雙手一攤，“是不是這種做法是繪畫裏很可笑的做法？”
“不，是個很好的建議。”秦妍玉笑着說，“下次我就這樣畫。”
“也是呢，只有下次再這樣了，接下來，你的數學功課怎麼辦呢？”
“啊……人家正畫得高興嘛……”
“晚上可以再接着畫。”
“數學什麼的，我最討厭了。”
“可是你覺得一個成績不合格的孩子會討人喜歡嗎？”
“行了行了，我學就是了嘛……真是的，冰洋哥哥現在不也是逃學狀態嗎？”
“呃……我把這話跟雪琴說去……”
“等等！不行……”
“沒想到，文質彬彬的冰雪公主，卻還是一個能工巧匠。”李冰洋笑着說，“誰能想到你能做出這麼精細的作品來？”
柳雪琴手裏拿着一隻體長大約二十厘米的木製蝴蝶。木頭來自於李冰洋某天在山上選的一棵古老的不知名的樹，他實在沒想到柳雪琴說做就做，還真把一段木頭做成了一件令人稱奇的藝術品——蝴蝶。至於它倒底有多麼精美，只能說，如果它能縮小一些，再着上合適的顏色，放在花叢中，這些天裏沒事就去找蝴蝶的秦妍玉會毫不懷疑地把它捉進自己手裏。李冰洋對此深信不疑。
“那要勞煩冰洋你把它交給她了。”柳雪琴笑了一笑，說。
“為什麼要我給她？你親手給她，她會更高興的。”李冰洋說。
“明天，我不想出去……”柳雪琴將蝴蝶放在他手裏，轉過身去。
“怎麼了？”李冰洋問。
“沒什麼，只是有的時候忽然就不想動。”柳雪琴背對着他，說。
李冰洋感到她的言語裏有一絲憂鬱，可是為什麼她忽然會憂鬱起來，他卻是完全無從猜測。
“雕刻這隻蝴蝶，累着了嗎？”李冰洋問。
“嗯。”柳雪琴應了一聲。
李冰洋無法明白剛才明明還很高興的她，怎麼忽然就添了一份憂鬱。他只好輕輕地說：“那你好好歇息吧。”
6月11日在一群鳥雀歡快的叫聲中來到了。這一天對於秦妍玉來說，更是非常歡快的一天，因為從此以後——
“不要再叫我小女孩了，我現在是‘少女’！”
聽到這句話李冰洋哭笑不得。
她為此還特意去查過，結果得出的結論是：女孩子過了12歲，就不再是小孩子了，而是——少女。
“要不要我送你一個外號？”李冰洋吐了口氣，說道。
“誰要別人起外號！”秦妍玉昂起頭說。那神情好像是在說：“外號”什麼的，是小孩子的玩意兒，而我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
“可是雪琴就有個非常好聽的外號，而且大家都那樣稱呼她。”
“什麼外號？我怎麼不知道？”
“因為這裏沒有以前的熟人啊。即使現在，我也還常常用外號來稱呼她呢。”
“什麼外號，快說啊……”秦妍玉搖着他的手臂說。
李冰洋的一大特長是惹人着急。不過看“少女”實在是很想知道，於是沒再多說廢話。
“冰雪公主——‘冰雪公主，柳雪琴’——大家以前都是這樣稱呼她的。”李冰洋說。
“冰雪公主……”秦妍玉默默念着，“冰雪公主……真是非常合適的外號呢……”
“順便說一下，這個外號是我起的哦！”李冰洋說。
誰最先給出這個外號的，已經無據可考，當時的情況是第一天有人用了這個外號來稱呼她，結果第二天就全校通用了。甚至可以說，當時很多人差不多同時想到了這個外號，只不過叫出來的時間稍有早晚罷了。李冰洋說是自己起的，當然是故意跟秦妍玉開玩笑的，但是即使如此，說是自己起的，也不過分，因為當年初入校的柳雪琴輕衣素裝行走於冰雪之中的那副場景，當時在他的腦子裏就只有四個字：冰雪公主。
“那你也快給我一個外號啊……”秦妍玉搖他的手臂搖得更急了。
“你剛才說不要，我就給忘了。”李冰洋說。
“趕緊想啊……”“少女”催道。
“你先把眼睛閉上別說話，或許我就想起來了。”
“少女”趕緊閉上了眼睛，閉上了嘴巴。
只聽到李冰洋似乎是在打開他來時帶着的盒子。
“好了，可以了，我想起來了。”過了十來秒鐘，她聽到李冰洋說。
她睜開眼。
一隻精緻的木製蝴蝶呈現在她的眼前。
“蝴蝶是冰雪公主送的，外號是我起的，從今天起，你的外號就是——
蝴蝶少女！”
“兩個禮物可不許只接一個哦。”李冰洋笑着說。
“我知道了。”少女紅着臉，接過蝴蝶。
“那，冰洋哥哥，你的外號呢？”她又問。
“我的外號？”李冰洋笑着說，“我的外號不就是李冰洋嗎？”
“哈？”
“李冰洋，多麼響亮的一個招牌！”
秦妍玉“噗”的一聲笑出來了。她當然知道李冰洋是在開玩笑。
“給別人起外號的人，自己卻沒有外號呢。”她說。
“我的外號太響亮，不就壓過蝴蝶少女了嗎？”李冰洋說。
少女臉又紅了。這個外號她還是挺喜歡的，只是每次被李冰洋這樣稱呼，都不知為什麼，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說起來，柳姐姐是怎麼了？病了嗎？”秦妍玉看着手中精緻的蝴蝶，問道。
“沒什麼，只是有時候她忽然就不想出門。”李冰洋說。
“那我們吃完飯馬上就去看她吧！”秦妍玉道。
“嗯。”李冰洋點了點頭。
“這次我一定要……”
“一定要什麼？”
“沒什麼……”
“倒底是什麼？”
“都說了沒什麼！”
柳雪琴坐在院子裏。今天的陽光已經有些熱了。可是她與別人不同。她不懼冷，也不懼熱。
“雪琴，我回來了。”她聽到院子外李冰洋的聲音。
於是她站起身來，她覺得該去迎接一下。她們關係甚好，從來不用理這種對方回來還要去迎接的多餘禮節。但是今天她忽然想去迎接一下。
但是她剛走到門側，忽然門外就飛進來一件東西。她連躲都來不及。
飛進來的是一個人——秦妍玉。她飛進了她懷裏。
“終於抱着姐姐了。”秦妍玉抱着她，高興地說道。
柳雪琴臉色忽然變了。她從未料到會這樣。大驚之下，她幾乎沒有站穩，連同秦妍玉，退了好幾步。如果不是隨後跟來的李冰洋趕緊上前從後面抱住她，她們二人就一齊跌在地上了。
秦妍玉也吃了一驚，鬆開了手。她沒想到柳雪琴反應竟然如此之大。柳雪琴在剛才的一驚中頭上滲出了汗。李冰洋扶着她過去坐下。
秦妍玉呆立在那裏，看着臉色不佳的柳姐姐，實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雪琴？”李冰洋問道，“身體不舒服嗎？是病了吧？”
“我沒事。”柳雪琴稍坐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正常的臉色。
“但是剛才……”
“沒什麼，我一直習慣靜靜地、慢慢地做事，剛才只是沒料到妍玉忽然飛過來而已。”她說著，真的很快就又像往常一樣了，連臉上也一點都看不到剛才的那種驚慌與虛弱。
“對不起，柳姐姐……”秦妍玉這時才鬆了一口氣，低着頭走過來說道，“我只是……我只是……”
“沒什麼，妍玉，你很喜歡姐姐嗎？”柳雪琴對她笑了笑，說。
“很……很喜歡……”秦妍玉紅着臉答道。
“那如果發生了什麼事，就一定要先告訴姐姐知道，明白嗎？”
“什麼事……是指什麼事？”秦妍玉不解地問。
“就是你遇到了什麼不平常的事，一定要先來說給姐姐聽，好嗎？”柳雪琴輕輕地說。
秦妍玉點了點頭。“一定會的！”她說。
“那就好，”柳雪琴說，“今天不是你生日嗎？姐姐還沒跟你說‘生日快樂’呢……”
“可是姐姐的禮物，我很……很喜歡……”
“是嗎……”
“冰雪公主……柳姐姐竟然有這麼好聽的外號……”
“原來冰洋把這些也告訴你了，那現在就有兩個人還可以這樣稱呼我了啊。”
“我雖然空手而去，到最後卻也找到了妍玉的生日禮物。”李冰洋這時在旁邊說道。
“哦？”
“妍玉12歲了，從此也不是小孩子了，所以……”
“所以？”
“所以我送了她一個外號，就叫做‘蝴蝶少女’！”
“蝴蝶少女……蝴蝶少女……真是個很恰當的稱呼呢。”
秦妍玉又紅了臉。原來被柳姐姐念起這個稱呼來，感覺也同樣奇怪。但她心裏，卻是真的很喜歡這個稱號。
“對了，爺爺說下午有空的話，幫他給菜圃里的菜澆澆水。我看你們在這裏聊着，我先去幫爺爺吧。”李冰洋這時說。
“爺爺”就是秦妍玉那六十餘歲的爺爺，現在李冰洋、柳雪琴、秦妍玉全都稱他“爺爺”。
柳雪琴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