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章節名:第六章
夏日午後的陽光原本炙熱耀眼,再與紅蓮宮瓦牆和鋪砌地面的寶石相互映襯,灼灼光亮將紅蓮宮包裹着,視線灼得人無法直視。
屋外光華灼亮,屋內涼爽宜人。
大殿內,兩大一小三人圍着小桌几席地而坐,冰玉制的小桌放着精美的玉缽,盛着蓮子薏米羹,三人一人一碗羹,一邊蹲坐着的小冰熊也抱着一隻大碗,將蓮子羹猛往嘴裏倒。
是的,是倒,不是喝。
風風火火衝進大殿內的宮使,唰的剎住時,一臉的哭笑不得。
那種場面雖早見過了不下百次,按理說該習慣才是,但實際上宮使們就算司空見慣了也仍免不了感到無力。
聽到嚷嚷聲,三人一獸目光嗖的一瞟,望向宮使。
墨淚望一眼,又仿若未聞,仍然喝冰鎮蓮子羹,還真別說,紅蓮宮自產的蓮子,比外面的更好吃,味道真的很純正,百吃不厭。
?
見她沒反應,花燼心中閃過一絲驚訝,嗯,這好似太鎮定了些,有點反常。
“美人娘,駙馬是什麼東西?”風寶寶眨巴着萌人的大眼,好奇的問。
“駙馬不是東西,它是公主的丈夫……”聽到萌寶的話,墨淚連眼皮子都沒抬,隨口給解釋,忽的又卡住了話頭。
等等,駙……馬?
“蓮二十一,你剛才說誰來了?”墨淚差點將碗給甩出去,嗖的扭頭,表情那叫個怪異。
終於反應過來了哪。
一旁的花燼暗笑着,淡定的喝羹消暑。
立在大殿中的幾個宮使,默默的抹了把汗,望天,小公主自出生時開始便對不在意的事會自動忽略,沒想到長大了仍然如此,所以說會忽略掉那位駙馬也在所難免,他們只能對駙馬錶示一下同情。
風寶寶將人的注意力給扯上正途后,安心的享受自己的羹品,好似早將自己問過什麼給忘記了,至於答案,他更加沒在意,好像有沒有無所謂。
蓮二十一悄悄的抹了抹面,小公主的記憶力相當好,能牙牙學語時已將紅蓮宮的每個人記住,哪怕人戴上面具,也能清晰的區分出來。
然,時隔十四年重歸,卻誰也不記得,他們當時確實都很傷心了,但,沒到三天,小公主又將所有人給記住了,再次可清晰的分出誰是誰來。
“小公主,霧國一字並肩王府的白世子來了。”這次,她可是說十分詳細,若非是怕引起眾怒,她可能會將白世子的祖宗十八代給翻出來細說。
白世子?
他來干她毛事?
正想說“他愛來就來,關我何事”的墨淚,腦子裏靈光一閃,忽的愣了,那個白世子,豈不是就是原主的那個未婚夫嘛!
卧槽,終於來了!
愣了約一秒,立即一陣興奮:“他在哪?”
媽蛋的,就等他來了!
這一等就等了近二個月,他倒挺沉得住氣,挨到現在才露面兒。
不過,那些可無視,他來了就OK,他不來,沒主角,戲還真不好唱。
墨淚興奮的兩眼發光。
不對呀!
七八個宮使你望我望你,一個個滿頭霧水,這情況,咋好似有點不對勁兒,小藥師跟白世子的關係應該一般般吧,小公主為何如此高興?
“小公主,白世子正在進宮的路上,這會么可能到了皇城外。”蓮二十一雖然摸不小主子的意思,還是老老實實的如實回話。
她可是在接到外面轉來的傳書時第一時間來回報。
天助我也!
在心中默默歡呼一聲,墨淚嗖的蹦了起來:“紅一-”
紅蓮宮使如何知曉城外的事,又如何能如此快速得到消息,又如何能確定白世子的一定會進宮,她都沒興趣去尋根問底,她在意的就是最終的結果。
當自己是空氣的紅一,聽到傳喚,“呼”的躥出,恭敬的等候命令。
“你附耳過來……”墨淚將人招近,傾身,湊到他耳邊,小聲的吩咐。
紅一狐疑的瞪在了眼睛。
“快去!”墨淚興緻勃勃的說完,也不給他問原因的機會,一甩袖子將他給拂了出去。
滿心無奈的紅一,知道無力更改,藉著力就勢飄出大殿。
拂走了一個,墨淚又將連連喚人,一一吩咐。
被委以“重任”的幾人,想問又不敢問,最後的最後也唯一一一領命的份兒,看起來是心不甘情不願,唯有蓮一最為平靜,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大殿,去傳達指令。
待宮使出去,滿臉笑意的人又坐下,眉飛色舞的再次喝蓮子羹。
花燼、風寶寶直直的望着她,眼神深幽。
“你們,有事?”被盯得有些毛骨悚然的墨淚,有點坐不住了,小心翼翼的望向美少年和小寶寶,話說,她好像沒做啥得罪這兩的事吧?
“我們呢?”美艷無雙的少年朗朗揚眉:“不需要我們幫忙?”
啊?
背心有點發涼的墨淚,被冷不丁的一句嚇了一跳。
他,毛隧自薦?
真的假的?
瞅瞅,再瞅瞅,她略帶懷疑的望着他:“你,確定要幫忙?”
其實,她想說的是:你確定你想插一腳來攪局?念在他一路相護的份上,她沒說那麼白,以免傷他的自尊。
“確定。”他萬分認真的點頭,有好玩的事,為何不參與?人生如此無趣,總要尋點樂子消遺才不至無聊啊。
“美人娘,你不覺你家兒子我是最能達到你目的人選么?”風寶寶站起來,雙手插腰,擺出酷酷的帥樣。
咳……
冷汗,墨淚汗泠泠直下,好吧,她承認,小風寶寶確是殺手鐧般的存在,殺傷指數可達百分之百,只是,會不會將人玩壞?
黑白講,她沒答案。
“行,來來,我們……”關上門的來合作者,沒理由往外推,將兩人招到一堆,咬耳朵。
“……”俊美無雙,曾經一向冰雕不化的美少年,抿着唇,臉上卻爬上兩團紅暈,耳根也微微泛紅。
好在沒人留意,也省了他的尷尬。
風寶寶則點頭如小雞啄米。
等嘰嘰咕咕完畢,花神臉上神色又自然,待再坐下,三人發現,冰鎮蓮子羹沒了!全完了,一點也不剩,一邊只有黑白一團滿足的呲牙。
三人六眼,眼刀子嗖嗖的飛向小小一團。
他們三分在為痛失美味蓮子羹狠瞪眼時,紅蓮宮使依令行動,而皇城門,一輛寬大豪華的四馬馬車由四護衛護着,也緩緩駛近皇城正門,那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守城的禁軍,遠遠的看見那車,立即一線上陣,擺出兩列陣形,長槍一舉,對架成八字,擋在大道正中。
領頭的小頭目立最前,手按刀鞘,即使已看到了馬車車楣上掛着的族徵,也仍然大刀闊馬而立,紋絲不動。
車,在距禁軍一丈有餘時停下來,騎馬的護衛一人從馬背上跳下,取出一份帖,昂首挺胸的送上前。
不就是王府護么,這麼拽?
禁軍們冷凜凜的盯着掛着一字並肩王府牌子的馬車與護衛,氣勢一點一點的上漲,從平靜一下子就漲到了蕭殺,彷彿是一顆已被點燃的流火彈,即將炸開。
白家的護衛心下一緊,將傲氣收斂了一下,近前將名帖送給頭領:“霧國一字並肩王府世子來拜謁蓮皇陛下。”
“請白世子下車步行進宮!”頭領按刀鞘的手沒松半分,一手接過帖子,隨手遞給旁邊的禁軍拿着,一板一眼的,臉上沒有一點笑意。
“你們……”護衛險些亮出兵器,蓮國欺人太甚,為何別人可騎馬車入皇城直至第二道宮門,卻要讓世子在皇城外下車步行?
“本國律法,蓮國臣民車馬可至二重宮門,非本國臣民必須在皇城門下車步行入宮,你們白王府難道連這點規矩都不懂?”不等對方的發火,頭領冷冷的盯着白王府護衛:“既然白王府不願意,那就在這候着,等我等進宮稟報我皇陛下。”
頭領說的異常的堅決,他是一丁點也不怕,這是蓮國的地盤由蓮國作主,先太子說得好,不管是龍是虎,到了蓮國就得將爪子乖乖的收回去,老老實實的遵守蓮國的規矩。
若不服?
不服,行,動手動口,請劃下場子,本國接着就是。
先太子之令至無人敢破例,現在來的是世子又如何?就算排在論名聲,不及名列公子之首的皇太孫,論親遠關係,就算與小公主有婚約,那也是未來的駙馬,還不是真正的駙馬。
既不是名符其實的駙馬,那就得遵守規矩,若想翻臉儘管來,想動手儘管出招,他們不行,皇宮裏還有皇太孫,還有紫尊守護。
所以呢,頭領說的理直氣壯,沒因來客是一國王世子而給半分顏面。
“……”護衛當場氣結。
蓮國的規矩,他們當然知道,豈止是他們,整個大陸都知道,畢竟那都是保留了百多年的規定,世人哪有不知道的。
可他們世子不同,世子是霧國一字並肩王府的世子,還是蓮國紅蓮公主的未來駙馬,無論怎麼算,也算得上是半個蓮國人,為何不能乘馬進皇城?
護衛氣歸氣,卻不敢自作主張,只好求助的望向馬車。
“本王府護衛第一次遠行,並不識蓮國規矩,還請副將勿怪。”伴着溫潤的男音,車馬被推開,一道修長的人影飄出,落在馬車前方。
正是白世子本人,一身繡花蟒龍袍,冠着高冠,全身上下皆是正式裝。
送帖的護衛與其他幾人忙忙跟隨其後。
禁軍頭領微微頷首,示意禁軍放行:“白世子請隨禁軍進宮!”
擋着大道的禁軍,整整齊齊的往後退,長槍豎地,碰出冷冽的聲響。
拿着名帖的禁軍,一溜兒的走在前面引路。
曾經來往過蓮國的白子智,什麼也沒說,輕負雙手,帶着護衛,從容的跟着引路的禁軍進宮。
這邊白世子行在進宮的路上,出了紅蓮宮的蓮一亦不慌不忙的往上書房而去,她悠悠而行,令途中的禁軍們以為是在散步。
無論行得多慢,路也有到的時候,蓮一到達上書房的宮殿時,守衛的禁軍誰也沒攔,她大搖大擺的越過兩重宮門,又越過正殿,去了後面的蓮皇平日處理政事的第二書房。
上書房外,宮衛重重,殿內,蓮皇正在翻閱經由大臣們處理過遞來徵求最後定奪的奏章,皇太孫亦坐在一邊,閑閑的翻着一本書。
看到不需傳召而至的蓮一,祖孫倆雙雙停下手頭的事,訝異的望着人。
蓮一微微福一禮,走到皇太孫身側,低低的稟告。
蓮皇聽到明白,老臉浮出幾分隱晦。
“嗯,我知道了。”墨棋聽完,鎮定的笑笑。
待蓮一退出,蓮皇有幾分不確定的望着孫子:“阿棋,淚兒又在玩什麼?她想……”
他說了一半,後面的便不再說了,神色間有怔忡。
“皇祖父,淚寶寶必定有她的理由,您可別壞她的事兒。”墨棋俊容一展,綻開一抹明媚的笑容。
淚寶寶一直沒對與白世子的婚事發表任何想法,他都還有些吃不准她的心思,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
蓮皇眼眸頓暗,他的孫女,唯一的孫女,即使忘記了所有的事,仍然在意識里還存在着芥蒂,不願見他這位祖父。
對此,除了心痛,他還是只有心痛,然後,她不肯來見他,他亦不敢再去紅蓮宮,他,終究是過不了心中的那道坎,那道自己親手造成的深坎。
“皇祖父,淚寶寶該來見您時自然會來,您也不必介懷,她是真的忘了,忘了所有。”墨棋察覺到微變的氣息,心底劃過心疼。
當日皇祖父大悲於心發,黯然離開,之後並不是不想去見淚寶寶,他知道,他是再也沒了勇氣,怕再見到那張臉。
或許,皇祖父的所有勇氣,在兩個月的那一天便已用盡,他踏出的最艱難的一步,卻沒有將祖孫兩人之間的溝踩在腳下,以後的路大約只有淚寶寶首先跨出步子,才能真正的消除隔閡。
他還知道,皇祖父雖沒有再入紅蓮宮,卻常在夜深人靜時獨自在離紅蓮宮不遠的宮殿上遙望,或獨自枯坐,有時一坐即整夜。
他同時還知,皇祖父確將他的提醒記在了心上,並沒有向任何透露淚寶寶的一絲半點真況,連墨族長也包括在內。
墨族長最初安分了半月,最近又頻頻往皇宮跑,為防萬一,他才捨得丟下淚寶寶,親自坐鎮上書房。
輕無聲息的嘆口氣,蓮皇只深深的望一眼孫子,將苦澀咽下,召來候在外面的御前行走,吩咐幾聲。
內侍退出,又召過侍候着的小太監,小太監聽令,兩腳不點地跑掉。
離開第二書房的小太監,一路跑到宮門外,待喘過氣,便頻頻張望,卻只等了約小半柱香的時間,遠遠的看到一位禁軍領幾人走來。
白子智一眼就看到了正四處張望的小太監,待近一些,那小太監已一溜兒的快跑了幾步,臉上堆起笑容打了個躬:“世子殿下,我皇陛下得報殿下來朝,着洒家在此候着,殿下請隨洒家來。”
飛快的掃了四下,白子智心中直犯狐疑,面上神色仍舊,點點頭,隨着小公僅進殿,守衛的禁軍則依規定將白府的侍衛領到一邊的偏殿去等候,引路的禁軍完成任務,回去復令。
跟着小太監的白子智,一路走,一路暗中觀察,心中的狐疑也越來越濃,宮中的守衛也太多了,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出錯,這次守衛多的超過了以往最嚴的時刻。
小太監熱情洋溢的領着朝客,直奔第二書房,送至門口,按規定有板有眼的稟報完畢,聽到許可,才由服侍的總管太監領進書房。
原來如此。
待見到書里的一老一少時,白子智總算稍稍了明悟了一點,知道守衛為何那麼強,那心思才轉過,下一刻又更加的狐疑了,屋內的氣氛不對。
書房內的兩人,蓮皇臉綳的緊緊的,分明像是才發過火怒氣未消的樣子,蓮皇太孫則黑着一張俊臉。
屋內瀰漫著火藥味。
好像來得不是時候?
看那場合,白子智有點進退兩難,奈何人都到了,在微微的頓了頓,向蓮皇、皇太孫行禮。
皇太孫形同太子,世子位低,也少不得要按禮行事,至於在離了各國,當行走在大陸上時則可不必管那些身份。
蓮皇說了聲免,臉上的神色稍稍緩各了幾分,皇太孫則連理都沒理,俊臉拉得老長老長,還狠瞟了一眼。
這是對自己來的?
白子智頓時心中了數,可是,他才至,幾時招惹到皇太孫?
心中的狐疑也越加的濃郁,走到一邊領座,喝着內侍送上的茶,當自己是旁觀者,可惜,事情並不由他所想,蓮皇一句接一句的垂詢,根本不停,從近問到遠,從眼前往前推,飲食起居,生活喜好等等,就只差沒問需不需上茅房,上幾次那類問題了。
這一下,白子智差點招架不住,回得也異常的小心翼翼,心中的冷汗也一滴一滴的狂掉,蓮皇究竟什麼意思?
“嗯,不錯不錯,”蓮皇頻頻頷首,眼裏也溢出滿意:“阿棋,你與白世子也算是同窗,要好好相處,一起回紅蓮宮去罷,多多陪紅蓮,嗯,等和紅蓮相處熟悉點兒再為世子設宴。”
“哼”墨棋非常不爽的哼一聲:“你愛來不來。”
丟下莫明其妙的一句,自己帶着輪椅就走。
去還是不去?
白子智又為難了,想了想,做出決定:去!
紅蓮宮,那是多少人想進的地方,沒有理由不去,再說,紅蓮公主就住在那,去紅蓮宮正好可見到,那也是他的本意,如今自己還沒提及,蓮皇便成全了他,蔫能錯失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