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豬一樣的隊友
章節名:第087章豬一樣的隊友
“嬤嬤!”黎貴妃的心頭一顫,指甲就在單嬤嬤的手背上掐出幾道深刻的血痕。
“娘娘,怕是要出事了。”單嬤嬤道,也容不得再和黎貴妃多解釋,只對寧蘭吩咐道,“你馬上去把寧玉追回來,萬也不能叫她出了宮門。”
黎貴妃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就是手腳冰涼,忙對寧蘭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去啊!”
既然老皇帝是定了心思要查這件事,這個節骨眼上寧玉還要出宮,萬一被侍衛攔下報到老皇帝的跟前去,就勢必要露餡的。
黎貴妃雖然後知后覺,卻也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
這會兒就連單嬤嬤的臉上都是難得一見的凝重表情。
“嬤嬤,現在要怎麼辦?”黎貴妃六神無主,用力握着單嬤嬤的手。
單嬤嬤眉頭深鎖,似是在飛快的思量着什麼,見到寧蘭轉身要往外走,就突然目光一凝,叫住了她道:“你等等!”
寧蘭回頭,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單嬤嬤上前一步,把黎貴妃的手遞到她的手中,吩咐道,“皇上那裏的傳召不能拖延,否則只會惹得皇上疑心加重,你陪着娘娘先去吧,還是我親自去追寧玉,要不然我不能放心!”
黎貴妃多少是有些膽怯,擔憂的看着她,“可是嬤嬤”
“娘娘,您也說了,不過就是揪出來的一個賤婢罷了,又是玉坤宮的人,到時候您就咬死了不認,哪怕說是良妃他們主僕聯手要陷害您也不是說不通的。又沒人捉住娘娘您的手腕,只要您咬緊了牙關不鬆口,想必皇上也不能強行把這麼一個罪名栽贓到您的頭上去,再有二殿下在旁邊替您周旋,這件事當是還有轉機的。”單嬤嬤道,安撫性的用力拍了拍黎貴妃的手背,“現在的關鍵是寧玉,萬也不能叫她被人攔下,否則的話,就真的解釋不清了。”
黎貴妃心裏其實是並沒有太把蕭以薇看在眼裏的,聽她這麼一說也覺得有道理,不覺的就放寬了心。
“那好,嬤嬤你快去快回,一定不能叫這事兒再出了紕漏。”定了定神,黎貴妃道。
說著已經起身,整理了衣袍扶着寧蘭的手往外走去。
單嬤嬤站在原地目送,眼底逐漸有冰冷的笑意浮現,映在燈影之下,有種別樣詭異的感覺。
單嬤嬤做事黎貴妃是最放心不過的,這邊出了正殿,心裏慌亂的情緒就已經褪了大半,端着一副高貴從容的姿態見了張相。
“貴妃娘娘萬福。”張相上前行禮,“深夜前來打擾娘娘,還請娘娘恕罪,只是皇上急召,所以才”
“張總管不必如此,本宮都明白。”黎貴妃道,目不斜視看着遠處,“本宮隨你走一趟就是,別叫皇上久等了。”
言罷就先行一步往大門口走去。
張相看着她這副從容鎮定的表情就是心中生疑,不過卻是一個字也沒多言,趕緊收攝心神快步跟上,引着黎貴妃去了玉坤宮。
彼時那殿中的血腥味還沒有完全散盡,殿門大開,殿中氣氛冷肅,就只有蕭以薇哀痛的哭聲迴旋不絕,其他人都是表情嚴肅的靜默不語。
黎貴妃從殿外進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跪在靠近大門口的紀浩淵。
她的眉頭一皺,心裏就跟着閃過一絲不愉的情緒,走進去道:“臣妾見過皇上!”
紀浩淵稍稍側目看過去一眼,沒見到單嬤嬤,剛剛往下落了一半的心突然之間就再次懸了起來
這件事,讓他莫名覺得心慌。
“黎貴妃,你還有臉來,你還我兒子的命來!”蕭以薇的哭聲戛然而止,目光兇悍的驟然回頭。
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是控制不住情緒的想要撲上去,可是因為小產過後身子太過虛弱的關係,只覺得手腳虛軟,為了不至於把自己鬧的太難看了,只能暫時壓抑了下來。
老皇帝目光看過去,陰冷之中帶了審視。
因為心虛,黎貴妃的心裏頓時就抖了一下,不過旋即想起單嬤嬤的話,就又飛快的鎮定下來,道:“良妃妹妹的事情臣妾已經聽張總管說的了,妹妹剛剛失了孩子,本宮也甚為痛心,可是又何故這樣無端的攀咬本宮?這件事和本宮有什麼關係?”
“你”蕭以薇怒然開口,老皇帝卻是先一步冷聲道,“真的和你沒關係嗎?”
黎貴妃訝然,把眼睛瞪得老大,目光悲涼而委屈,跪下去道,“皇上,良妃妹妹要攀誣臣妾,臣妾無話可說,畢竟這宮裏從來就不乏這樣的手段和把戲,可是難道就連您也信不過臣妾嗎?您說這樣的話,當真是叫臣妾心寒。”
“你還在演戲?”蕭以薇怒道。
若是放在前幾個月,她還能仗着在老皇帝跟前的地位和黎貴妃斗一斗,可是現在已經沒有資本了。她的孩子沒了,而黎貴妃可是在老皇帝身邊呆了幾十年都盛寵不衰的,如果叫黎貴妃說的多了,難免老皇帝不會惦念舊情。
蕭以薇自是不會給她這個機會,扭頭就去拽着老皇帝的袖子哀哀的哭,“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屬實,絕對沒有平白無故的攀誣誰。夏香不過就是個三等宮女,一年的月例銀子能有多少,她的屋子裏搜出了不幹凈的東西,還有那張銀票也是鐵證,請皇上替臣妾和咱們的孩子做主,萬也不能叫咱們的孩兒枉死啊!”
失了這個孩子,她是真的傷心,只不過其中絕大多數的原因還是因為後路斷了。
見她哭的哀戚,老皇帝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黎貴妃看在眼裏卻是憤恨不已,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緊緊的攥着,強壓着火氣不叫自己失態。
老皇帝看着黎貴妃鎮定自若的面孔,心裏便有了一絲懷疑,隨手抓起旁邊桌上放着的那張銀票扔到她面前:“你自己看,看完了給朕一個解釋。”
黎貴妃硬着頭皮將那銀票取了反覆的看了兩遍,最後還是面露狐疑之色的抬頭看向皇帝,“不過就是一張銀票罷了?皇上叫臣妾看什麼?這可是有什麼不妥?”
得了單嬤嬤的提點,這會兒她自是知道應當如何應對。
蕭以薇不由的急了,大聲道,“你還裝?這銀票可是從肅王府里流出來的,是你用以收買這個賤婢害我腹中孩兒的證據,黎貴妃,枉我還一直將你視作親姐姐一般的看待,沒想到你竟是如此心狠手辣,連我腹中胎兒都不肯放過嗎?”
她的語氣鏗鏘,帶着數不盡的怨念。
黎貴妃的心裏也是壓着一口火氣,臉上卻還是做出一知半解的表情,只是看着老皇帝道,“皇上,良妃這是什麼意思?什麼肅王府?這銀票是”
紀浩淵不比老皇帝,到了這會兒他要是還看不出來自己的母妃是在故意演戲,那也就沒有資本和太子平分秋色抗衡了這麼多年。
不過就算是明知道這事兒和黎貴妃脫不了干係,這會兒見了她這番表現,紀浩淵的心裏倒是稍稍安定,於是膝行上前,與黎貴妃並肩跪在一起,嘆了口氣提點道,“這銀票的持有者鄭寬是我府上的一個管事,母后,父皇也並不就是懷疑您,只是這件事也的確是巧合了些。”
錢莊的銀票雖然審查並不嚴格,隨便什麼人持票都可以兌換現銀,但是在存銀的時候卻是需要留下存銀之人的姓名記錄的。黎貴妃當時也是小心為上,自是不會拿自己名下的銀錢來買兇,所以便繞了個彎子,叫肅王妃找了個不起眼的人頂了名字。
她當時只是想着蕭以薇受了這一次的重創之後必定灰飛煙滅,卻是沒想到這女人的動作竟是如此迅捷,居然這麼快就扒到這條線上了。
“所謂無風不起浪,朕再最後問你一遍,良妃小產,真的和你沒有關係嗎?”老皇帝道,語氣不覺的加重。
黎貴妃咬死了牙關,抹了把淚道,“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屬實,臣妾知道您寵愛良妃,又對她的孩子抱了很大的希望,可是臣妾服侍您多少年了,臣妾是什麼脾性您還不清楚?我怎會做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她說著就更是面露悲戚之色,一邊捏着帕子佯裝抹淚,一邊拿眼角的餘光注意着老皇帝神情,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就是一張銀票罷了,就算真是掛在肅王府裏頭哪個下人的名下又怎麼樣?就連良妃宮裏、皇上您的眼皮子底下都能出現有人謀害皇嗣這樣的事情,更何況區區一個肅王府?若是有人買通了肅王府的下人意圖栽贓嫁禍臣妾,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一番話,當真可以稱之為圓滑。
蕭以薇一下子就急了,抬手猛地一指她道,“你血口噴人!”
言罷,又再伏在老皇帝的膝頭哭的悲痛欲絕,“皇上,臣妾受一點委屈沒什麼,最可憐是我們沒出世的孩子,臣妾辛辛苦苦的懷了他,還沒能等着他來到人世間來叫我一聲娘就這麼送了他走。皇上,臣妾只是替我們的孩兒覺得委屈,您一定要替我們的孩子做主啊!”
老皇帝的目光陰了陰,越過黎貴妃二人,看向龜縮在旁邊大氣不敢喘的宮婢夏香,“你來說,這銀票到底是從何得來?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對良妃做的手腳?”
既然是被揪出來了,夏香也很清楚自己的下場,不管她招認與否都是必死無疑。
“奴婢奴婢”夏香使勁的伏在地上,渾身抖的像篩子一樣,猶豫再三終究還是咬牙道,“是奴婢做的,是奴婢罪該萬死在良妃娘娘的安胎藥里做了手腳,請皇上賜死!”
老皇帝怒喝道,“朕是問你究竟受何人指使!”
夏香不過一個全無背景依靠的下等宮婢,就算是說破了大天也沒人會相信她是自主做的這件事。
“是奴婢做的!是奴婢自己做的,沒有受任何人的指使。”夏香道,說話間還在不間斷的不住叩頭,額頭磕在地面的金磚之上砰砰作響,“最近這段時間良妃娘娘被皇上禁足,心情不好,經常拿下頭的奴婢出氣,前兩天娘娘又發了脾氣,掀翻了一碗滾茶到奴婢的身上,奴婢心裏氣憤,後來一時想不開才做下這大逆不道之事,請皇上賜死!”
“你胡說!”蕭以薇勃然變色,大聲反駁,轉身又去扯老皇帝的袖子,剛要再說什麼,夏香已經心一橫拉開自己的領口,露出衣物下面一片血肉模糊的皮膚。
夏日裏,皮膚已經隱隱有些潰爛,紅腫一片,傷口周邊還有沒來得及挑破的血泡,的確是燙傷無疑。
她的渾身都在發顫,這會兒卻是打定了主意只能一條路走到黑,繼續道,“良妃娘娘外表溫良,實則手段最是個狠辣惡毒不過的,尤其是被禁足的這段時間,整個玉坤宮上下幾乎所有的下人都遭了凌虐。奴婢知道自己犯了死罪,橫豎就是死路一條,哪怕是死,奴婢也不願意再受這份罪了。”
如果不是蕭以薇的黑手太多,說起來黎貴妃若是真想要收買一個不要命的宮女替她下藥也不是很容易突破的,這一次倒算是陰錯陽差了。
對於蕭以薇的為人,若在以前老皇帝也許還會覺得這夏香是被人指使了來誣陷她的,可是今晚在親見了她之前對待荷露那些人的手段之後心裏對這夏香的話倒是信了大半了。
老皇帝陰冷的目光掃過去。
蕭以薇心裏一抖,驀然白了臉。
她的嘴唇動了動,目光閃躲想要對老皇帝說什麼,但是轉念又覺得這樣蒼白的解釋半點用處也無,於是也就不顧老皇帝在場,直接怒然對着夏香道,“你說是你自己挾私報複本宮,那麼好,你說,在你屋子裏搜出來的這張銀票又是怎麼一回事?”
夏香到底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頓時就被她問住,咬着嘴唇垂下頭去不吭聲。
紀浩淵看着時機差不多了,就對老皇帝叩了個頭道,“父皇,這件事可能只是巧合了,兒臣府上有些產業,為了管理疏通方便就分散掛在了幾個管事的名下,頭幾日母妃說是她手頭的銀子不夠使,兒臣便讓王妃給送了些銀票入宮,不知道可是”
他的語氣故意放的很慢,給了所有人一個反應斟酌的機會。
黎貴妃的心中微微一動,就趁人不備,又藉著廣袖遮掩使勁拽了下身邊寧蘭的裙角。
寧蘭一個機靈,立刻明白過來,連忙跪下去道,“娘娘恕罪,那日肅王妃的確是託人轉交了三千兩的銀票入宮,是奴婢去接的。當時在御花園正好趕上起風,奴婢手下一個不慎沒有接穩,後來再撿起來的時候就缺了其中一張,奴婢怕娘娘責罰,所以便瞞下了,少報了五百兩。”
那夏香聞言,立刻接下話茬,“那銀票是奴婢在御花園的假山後頭撿到的。”
眾口鑠金,珠聯璧合的一個大逆轉,生生的就捏造出來一個真相。
對於黎貴妃等人的說辭,蕭以薇是一個字也不信的,可是眼見着皇帝的面色有所緩和,她的心裏頓時就慌了
這一回若是叫黎貴妃母子就這麼矇混過關的話,她絕對是要死無葬身之地的。
蕭以薇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強迫自己冷靜,腦中思緒飛轉,目光不經意的瞥了眼旁邊戰戰兢兢跪着的夏香,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冷笑道,“本宮記得你家裏好像還有個十歲的妹子是吧?今天這事兒你想要自己扛下來不打緊,你不想活了也不打緊,但是本宮還要提醒你一句,你最好是想清楚了!如果真的是你自己起意害了本宮的孩兒,就是誅滅九族的大罪,如若你是受人指使的話本宮還可以求皇上網開一面!”
夏香的身子一抖,驚恐的抬頭朝她看去。
蕭以薇的目光陰冷,帶着嗜血的殺意,凝聚起來,滿滿的都是威脅。
夏香的嘴唇顫抖不已,足見心裏的掙扎。
紀浩淵的目色微微一冷,看向蕭以薇道,“良妃娘娘這是做什麼?當著父皇的面就這樣威逼這個丫頭,就算她現在反口污了誰父皇英明,只怕也不會當真的吧?”
蕭以薇現在是赤腳的不怕穿鞋的,可她的身世就是個天大的把柄,紀浩淵很清楚這個女人惜命的程度,哪怕現在前途灰暗,不到萬不得已她也捨不得玉石俱焚。
蕭以薇的眼中閃過一抹厲色,果然遲疑了。
老皇帝的目光在幾人身上皴巡了一圈,最後落在夏香身上,“這個丫頭的話顛三倒四,還是先動刑之後再說”
說著就朝殿外招了招手。
夏香渾身一軟,自是明白自己在劫難逃,不過經過方才一番明槍暗箭她也算看清楚了
和蕭以薇比較起來,還是紀浩淵技高一籌。
“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屬實,一切都是奴婢的私心作祟,奴婢該死!”夏香道,眼見着侍衛要上前來拉她,突然就用了所有的力氣掙扎着避開兩個侍衛的手。
“快攔住他!”這樣的事張相所見最多,第一個反應過來,尖着嗓子嚷,不過卻還是晚了一步。
砰的一聲悶響,夏香已經卯足了力氣撞在了旁邊的一根紅漆柱子上。
鮮血奔涌,將那柱子的顏色濺染的更加鮮艷幾分,她的身體也如同一個破布袋一般緩緩的落在了地上。
黎貴妃和紀浩淵各自在心裏暗暗鬆了口氣,蕭以薇則是目瞪口呆,等到反應過來,一顆心就直接一涼到底
她是萬也沒有想到夏香這個丫頭竟會有這般勇氣。
這便算是死無對證了,她就算是還想追究也無能為力。
老皇帝看着地面上蜿蜒淌過的一道血流,眼底露出嫌惡的神色。
“皇上”蕭以薇猛地回過神來,紀浩淵已經先她一步開口道,“父皇,看來這個丫頭是自知死罪難逃,這樣一來倒是便宜了她了。”
事到如今,老皇帝還能說什麼?
蕭以薇的孩子橫豎是沒了,再者了
經過今日一事,他對這個女人最後的一點情意也都消散無蹤了,這會兒哪怕是對黎貴妃和紀浩淵還有懷疑也懶得追究了,寧肯裝着糊塗罷了。
他的兒子,如今唯一可用的就只剩下紀浩淵了,他寧可就把之前聽到的一番說辭當做真相了。
“罷了,此事到此為止吧!”心中黯然,老皇帝疲憊的擺擺手。
張相上前扶他,他起身後只看了黎貴妃母子一眼,道,“起來吧!”
言論上他沒有寬恕也沒有指責任何一方,這說明他心裏對雙方都信不過。
收到這個信號,紀浩淵心裏就是不覺一凜。
“謝過父皇!”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紀浩淵率先起身,親自把黎貴妃攙扶起來。
“皇上,我的兒子不能白死。”眼見着老皇帝要走,蕭以薇急了,膝行過去再度一把抱住老皇帝的腿,仰着頭期期艾艾的看着他道,“皇上,那也是您的兒子,您真是就這樣放任不管了嗎?”
老皇帝的眉頭皺的死緊,看着她楚楚可憐的蒼白面孔,心裏剛剛起了一絲憐憫之心,但是再一想到她之前責打荷露等人時候的那副豺狼虎豹一般的表情就覺得心裏堵的厲害,一腳踢開她。
蕭以薇的身子本就極端虛弱,歪倒在了一邊。
老皇帝舉步往外走,經過紀浩禹和明樂身邊的時候就冷冷的掃了一眼,道,“跟朕回御書房!”
蕭以薇這裏的事不過一場無關緊要的鬧劇,紀浩禹的身世問題才是耽誤之急。
明樂的唇角牽起一抹笑容,她今天其實有一半的目的就是衝著蕭以薇來的,既然陰錯陽差的已經來了玉坤宮了,事情自然是要在這裏解決的。
微微提了口氣,明樂剛要開口,卻見殿外有御林軍拖拽着一個半死不活的宮女從院外進來。
那宮女的頭髮蓬亂,胸前的衣物上似是被刀鋒刺破,染了絲絲縷縷的血跡,唇角也掛着一抹殘紅,被兩個侍衛拖着,鞋子已經掉了一隻,這一路走來的距離明顯不近,腳趾也被磨破了皮,擦過地面,留下一道不甚明顯的血痕。
老皇帝的臉色一下子就黑如鍋底灰,下意識的頓了步子。
張相心裏暗罵一聲,趕緊快步上前,對那兩個侍衛壓低了聲音喝道:“不要命了嗎?還不拖出去。”
“大總管,奴才們也是不得已,有要事回稟皇上。”那侍衛苦着一張臉,把姿態擺的極低。
殿中紀浩淵扶着黎貴妃剛要出門,見到那渾身狼狽的宮女,黎貴妃就是臉色一白,猛地倒退兩步,神色惶恐的險些尖叫了出來。
“怎麼會!”她低聲呢喃,落在紀浩淵手背上的指甲一下子就掐入了皮肉,因為
眼前被提進來的不是別人,恰是她之前指派出去送信的大宮女寧玉。
單嬤嬤明明去攔着她了,就算沒來得及將她截,也不至於鬧成這樣。
看寧玉那個樣子,分明就是和侍衛起了衝突了,按理說就算單嬤嬤沒能及時截住她,她現在也該安然出宮往肅王府去了。
眼前的這個情況太過出乎意料,但是有一點卻是十分明顯的
事情要敗露了。
寧玉是黎貴妃身邊的人,紀浩淵自然也是認得,見到這人出現,他雖然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只看黎貴妃的反應也知道
這定然是要壞事了。
“大總管,奴才們得了上峰的指示說是皇上口諭讓封鎖宮門,不準任何人出入,可是這個宮女卻不聽勸說,拿了貴妃娘娘的牌子想要強闖,奴才們勸她不住,又覺得事情有些怪異,就將她拿下來了。”那侍衛說道,神色忐忑的跪了下去,“奴才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正要去交泰殿叫人過去領人,就有兩個內侍潛過去要殺人滅口。這宮女受了傷,奴才問過了,她說是貴妃娘娘命她出宮去給肅王妃送信的,那兩個意圖行刺的內侍也查明了身份,也是交泰殿的人。奴才們實在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帶她去了交泰殿,可交泰殿的人說貴妃娘娘來了這裏,所以沒辦法”
老皇帝看了那寧玉一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一聲,扭頭看向黎貴妃:“給朕解釋解釋,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臣妾臣妾”黎貴妃的腦子裏嗡嗡作響,這一刻就連她自己也是全部糊塗了。
單嬤嬤做事從來都很穩妥,再怎麼樣也不該出現這樣的紕漏。
叫人殺寧玉滅口?怎麼可能!
黎貴妃的臉色發白,額上一層的冷汗,不過瞬間就把鬢邊髮絲濡濕。
“父皇”紀浩淵強壓着心裏的火氣,上前一步剛要開口已經被老皇帝狠厲的一個眼神制止,“朕沒問你話,你閉嘴!”
說著又冷冷的看向黎貴妃,“你說!”
紀浩淵無奈,只能把將要出口的話盡數吞到了肚子裏。
寧玉受了重創,本來神智還有些模糊,驟然聽到黎貴妃的聲音就像是突然被感召蘇醒了一般,緩緩抬起眼皮看了過來。
然後下一刻,眼淚決堤,帶着憤恨和不甘滾了下來。
“貴妃娘娘,您真是好狠毒的心腸!”寧玉道,掙扎着從兩個架着她的侍衛手裏掙脫出來,她想要撲上前去,可是因為身子虛弱,剛走了一步就趴在了地上,壓着胸口咳了一口血。
黎貴妃的嘴唇蠕動不止,此時已經方寸大亂,略一愣神就已經喪失了安撫寧玉的最佳時機。
寧玉見她那副慌亂的神色就只覺得她是心虛,心裏就越發的憤恨起來,咬牙對老皇帝道,“皇上,是黎貴妃叫寧蘭買通了玉坤宮的夏香做下傷天害理的事情,是她做是,一切都是她做的。”
“你是腦子昏聵了嗎?胡說八道什麼?”黎貴妃一驚,下意識的出口反駁,卻是明顯的底氣不足,只就氣急敗壞的指着院裏侍衛道,“這個賤婢受了傷,八成是發燒把腦子燒糊塗了,你們還不把她拖下去,就由着她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詞混淆視聽嗎?”
紀浩淵有心想要壓制她卻都還是晚了一步。
這一番話出口,無異於是在老皇帝的心裏又灑下了懷疑的種子。
紀浩淵的胸口脹痛的厲害,老皇帝卻是全不理會她的話,逕自走下台階,站在寧玉面前,慢慢道,“哦?你說是黎貴妃買兇害人?可有證據?”
看似閑散的態度,卻已然昭示了他此時胸中沸騰不已的憤怒。
“奴婢沒有證據,但是奴婢知道,她是用了五百兩銀子做報酬買通的人。”寧玉咬牙道,她是已經無從考慮黎貴妃到底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的對她下殺手,只是知道那個女人想要她的命,出口的話句句怨毒不留餘地,“那張銀票的署名是肅王府一個叫鄭寬的管事,銀票是四天前肅王妃入宮的時候親手轉交的,為的就是不叫人追查到交泰殿的線索,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叫人宣召肅王妃入宮對質。”
竟然又扯出了肅王妃?
紀浩淵倒抽一口涼氣,再也按耐不住的快步上前,一撩袍角在老皇帝面前跪了下去道,“父皇,這個賤婢明顯就是故意攀咬,誣陷母妃,又不惜一切牽扯上肅王府,這分明就是有意為之,居心叵測。父皇,請您明鑒,萬不要聽她的一面之詞,受她的蠱惑。”
他現在是真恨不能直接把這寧玉掐死了一了百了,可是當著老皇帝的面,卻是什麼也不能做的,做了就更是此地無銀。
紀浩淵的腦子轉的飛快,思忖着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第一個想到的還是明樂和紀浩禹,直覺上他就以為是這兩個人聯手設了圈套來給黎貴妃鑽,還下狠手牽扯了肅王府出來,卻壓根就不知道黎貴妃和肅王妃在私底下瞞着他所計較的事情。
這一刻他惱怒至極卻不能發作,手指用力的攥成拳頭,衣袖的遮掩之下手背上青筋暴起。
明樂看在眼裏,卻是若有所思的垂下了頭。
肅王妃那裏的確是她煽風點火挑唆起來的不假,可是方才老皇帝一直都在這裏,並沒有下過封鎖宮門的命令,寧玉怎麼會和侍衛起了衝突了?
看來是有人假傳聖旨促成了這件事的,為的
就是挑撥寧玉和黎貴妃之間的關係,好讓她反水,將黎貴妃和紀浩淵一網打盡。
說起來明樂今日進宮本來也是打了這樣的主意,可是沒想到居然有人會先她一步出手,並且隨隨便便的一招就將紀浩淵打壓的步履維艱,完全被限制住。
“是你叫人做的?”趁着無人防備,明樂皺眉看向身邊的紀浩禹。
紀浩禹本來也正在垂眸想事情,聞言便是不可思議的輕笑一聲,詫異道,“難道不是你的安排?”
此言一出,兩個人都各自從對方的眼底看到了同樣防備和凝重的神情。
明樂的心弦繃緊,心裏思忖着,目光就是飛快的掃視了一眼周圍道:“黎貴妃身邊的那個單嬤嬤呢?今天這樣的場合,她不出現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其實紀浩禹是早就注意到單嬤嬤不在,只是一直安奈不提罷了。
此時聞言,他的眼底便浮現一抹冷色,沉聲道,“那個老奴才本王也注意她很久了,總覺得古怪的很。”
他的話沒有說的太清楚,但是相信明樂能夠明白。
從上一回給他透露李嬤嬤藏身之處的時候紀浩禹對單嬤嬤就已經起了疑心,可是後面她卻又把紀浩淵今日想要設計他的所有計劃細節都報了上來,紀浩禹也是一時半刻拿捏不準,畢竟哪怕是上一回李嬤嬤的事,也沒有讓他受到實質性的損傷,猶豫之下便準備再觀望一陣子,就沒有立刻動她。
當然了,同時也對她加緊防備,也並沒有信任罷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上回明樂叫他幫忙查齊太醫的時候,得回來的消息他轉達給明樂的時候才刻意補充了一句,說是他對這個消息來源並不放心,讓明樂斟酌着來。
兩個人對望一眼,隨後便各自沉默下去。
明樂想了想,原是想要吩咐雪雁去辦,但是轉念一想這裏是大興的皇宮,她做事肯定受限,就又轉向紀浩禹道,“那個”
紀浩禹本也正在思量這件事,聞言就是點頭,抬手招呼了綠綺過來,吩咐道,“去看看,找到單嬤嬤,想辦法把她給本王扣住。”
“是!”綠綺領命,趁着院子裏正亂,悄無聲息的摸了出去。
院子裏老皇帝和黎貴妃等人爭執不休,明樂和紀浩禹卻是並肩站在殿中,彼此都是對此充耳不聞。
“荊王殿下,你絕不覺得我們身邊出現了一個佈局的高手。”沉默半晌,明樂問道,語氣之中似是帶了幾分悵惘。
紀浩禹的眉頭皺起,不置可否。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自己此時的心境,總是懷疑一切都是紀千赫在作怪,可是又全然摸不透對方的套路和用意,左思右想之下就只剩下無數的謎團盤亘心間,揮之不去。
外面寧玉的指證叫老皇帝怒火中燒,不由分說已經叫人去傳召肅王妃入宮。
蕭以薇看到了轉機,也跟着摻和進去,哭求不已的讓老皇帝替她討回公道。
紀浩淵這才覺得事情棘手,可那寧玉是把黎貴妃視為仇敵一般,就是死咬着不鬆口,眼前的整個場面僵持不下,每個人都是提心弔膽。
張相命人搬了把椅子出來,老皇帝就在夜露之下坐了,冷冷的看着匍匐了滿地的人。
黎貴妃氣惱非常,一再逼迫的衝著寧玉直打眼色,“本宮一向都將你們幾個丫頭做親生女兒一般的看待,到底是哪裏對不住你了,你居然紅口白牙的這樣污衊本宮?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真要說到良心,奴婢為娘娘出生入死做了多少事,娘娘你今日這般對我,就是有良心嗎?”寧玉道,臉上神情悲涼。
那兩個意圖殺她的人她都認得,就是黎貴妃的心腹,所謂眼見為實,她是不想承認都不行。
黎貴妃無情她早就知道,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有一天會輪到自己身上罷了。
旁邊的寧蘭也是心裏發顫,使勁低垂着腦袋不說話。
寧玉心裏的怨恨難平,就嘲諷的冷笑道,“寧蘭,你我之間好歹是姐妹一場,今天我是什麼下場你也看到了,我勸你也還是及早回頭,這樣的主子,跟着她,到了最後也逃不過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寧蘭的額上冷汗直冒,死咬着牙關不吭聲。
蕭以薇這會兒卻是心裏冷笑,只看着眼前這些人狗咬狗,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巧合,但是對她而言,卻是天大的好事。
紀浩淵的額上青筋暴起,聽着一眾女人吵鬧不休,只能忍着。
內侍去了將近一個時辰,直到午夜時分才把肅王妃鄭氏給帶了回來。
鄭氏是典型的大家閨秀,柔弱纖細,進了院子,看到眼前的陣仗就先是心裏發虛,臉色也是蒼白的厲害。
“兒媳給父皇請安!”鄭氏跪地行禮。
紀浩淵的心裏暗暗着急
自己的這個妻子是個不經事的性子他是知道的,眼下這樣的處境由不得他不擔心。
他張了張嘴,剛要提點鄭氏兩句,便聽的一人淡雅的笑聲傳來,一直躲的眾人老遠的紀浩禹和明樂這才相繼從殿中走了出來。
院子裏的氣氛已經壓抑到了極致,紀浩禹的笑容就越發顯得不和諧。
可他自己卻是全無所察,只就嘖嘖的咂着嘴對鄭氏道:“二嫂啊,貴妃娘娘身邊的宮女指證您和貴妃娘娘合謀害了良妃肚子裏的龍種,這會子人贓並獲,不知道你可是有話要說?您瞧瞧,這一次你們可是做的過分了些,可把父皇氣壞了!”
寧玉所言,只是黎貴妃指使寧蘭買兇害人,並不曾直接牽扯出鄭氏來。
紀浩禹這番話明顯就是使詐,因為紀浩淵雖被蒙在鼓裏,他卻很清楚,這事兒就是鄭氏挑起來的。
紀浩淵的心中一怒,只當他是故意恐嚇鄭氏,可是還不及說什麼,就已經聽到身邊鄭氏咬牙切齒的聲音道:“是,就是我做的那又怎麼樣?那也是她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