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鬆口氣
荀良佑靠坐在椅子上,靜靜地聽她哭着說完,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眼底的光卻沉得厲害。
於菲哭得雙眼通紅,聲音也萬分沙啞,說話的時候帶着哭腔,後面越說發音越不標準,但荀良佑大概知道她說的什麼。
於菲離開現場后,沒有直接回齊眉山,而是隨便去了一家小服裝店,下車的時候用包擋着身上的血跡,買了衣服換上,確定自己身上沒有血之後才敢回到別墅里。
後來她聽說荀家的傭人過去找荀良媛時發現了,立馬報警,之後就聽說左佐被抓了。
她躲進了房間裏,鑽回床上,連飯沒都吃,睡也睡不着,管家來找時,她謊稱自己生病了。
縮在床上渾渾噩噩的,很久都不能從恐懼中抽身出來,一閉上眼就做噩夢,夢見了荀良媛,還有左佐,後來又夢見了荀良佑。
大學時期的荀良佑。
當時他出車禍了,被困在車裏昏迷不醒,她路過看見,發現那車漏油時嚇了一大跳,連忙搬起石塊砸爛了車窗,把他給救了出來。
半拖半抱地把他帶到幾十米遠時,後面就砰的一聲巨響,火光衝天。
於菲鬆了一口氣,但在看清他滿臉是血時,又提起心來,連忙打電話叫救護車。
救了荀家唯一的男孩一命,荀文正對她感激得不得了,約了才二十歲的小姑娘見面談話,要送給她一筆巨款。
於菲聽到那筆錢的數目時,被嚇到直接從椅子上摔下來了,荀文正起身去扶她。
她上完高中就從家裏出來了,當時已經在外闖蕩了兩年,沒有文憑,不走歪路,自己又只是一個女孩子,在這繁華的大城市生存下去有多辛苦,只有自己知道。
而如果有了那筆巨款,年邁的母親不用起早貪黑地掙錢還已經死去的父親欠下的債,自己也不用那麼早就出來給弟弟掙學費,什麼都不用愁了,因為她可以擁有花一輩子也花不完的錢。
可她卻拒絕了,腦海中浮現出荀良佑俊俏的臉龐,還有新聞上看到的挺拔的身影,才十九歲,就那麼優秀……
她的臉有些紅,小聲提了別的要求,說想呆在荀家幫忙。
二十歲,這個年紀應該得回學校上大學,可她……荀文正有幾秒鐘的錯愕,反應過來之後不確定地問道,“真的不回學校上學嗎?”
“嗯!”於菲堅定地點頭。
“好。”荀文正答應了。
之後於菲就去了荀家,雖然是保姆的身份,可待遇絕對是客人的級別,荀文正不讓她做任何家務事,每個月還給她一筆錢,打聽到她家裏有債沒還,就順便幫忙還了。
不僅如此,兩年前她弟弟出國留學,也是荀文正幫忙的。
在荀家的人知道於菲是荀良佑的救命恩人,都對她很好,除了荀良媛。
錢不拿非要來家裏,不知道有多討厭,還看上了我的弟弟,也不找塊鏡子照照自己什麼樣,良佑是你能覬覦的么?荀良媛每次找於菲麻煩都這麼說。
後來還趁荀良佑出國留學的時候,私底下找個男人把她玷污了,想藉此斷了她的念想,荀良媛深知於菲是很傳統的人,一個女孩子家沒了清白,哪裏還有臉對喜歡的男人投懷送抱。
那個夜晚是於菲有生以來最痛苦的一夜,天亮了之後,她誰也不敢說,雖然很怕荀良媛,但依舊留在荀家,等着荀良佑回來。
荀良佑不是不知道於菲對自己的心思,而是當作不知道,剛開始自己只是把她當救命恩人看待而已,後來覺得熟悉了,他就把她和自己的姐姐放在一樣的位置。
如果於菲願意,荀良佑出錢養她一輩子都有可能,想好好地對待她,哪知自己的姐姐卻對她做了那樣的事情,而且自己竟然現在才知道。
他的表情有點複雜,眉頭緊緊蹙着,“為什麼不早點說?”
於菲聽見了,哭得更加傷心了,當時面對別人都沒法說出口,更不要說是面對自己一直愛慕着的人,本來她想隱瞞一輩子,可這次不得已說出來了。
荀良佑盯着她看了十來秒才接著說道,“你說你不是故意的,可你確實犯錯了,最大的錯是把你的罪推給小佐。”
“對不起……當時,我……我真的很害怕,腦子裏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了……”
“你很害怕,可她就不害怕么?她本來可以不害怕的,但是因為你,她怕得暈過去了,現在還呆在警察局裏。”說到這裏荀良佑眉頭又蹙了起來,但一想到之前那場車禍,他就又鬆開來,一臉糾結,“六年多了,我和我家的人都很感激你,生命是無價的,但還恩總得有個頭。這些年來,我想,你在荀家所得到的,應該夠了。”
“對不起……”於菲的淚水就沒停過。
“你自己去自首,我不想抓着你去也不想讓人來抓你。”
“良佑,”於菲擦了擦眼淚,哽咽着說道,“我會去的,但是在這之前,能不能讓我回家去見一下我媽?她老了,我怕我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
“……”荀良佑沒有答話,面上也沒有什麼表情,烏黑的眼珠輕輕轉了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放心,我不會逃跑的,求你了,真的好怕再也見不到她了,看完她我就會回來。”
“行李我已經讓人幫你收拾好了。”
於菲有幾秒鐘的怔愣,他竟然都讓人幫她收拾好行李了,也就是說,她就是不開口,他也會讓她回去見她媽一面。
反應過來后是滿滿的感動,越感動歉意就越深,於菲從地上起來,嘴裏說著對不起,後來又一直道謝,深深看了荀良佑一眼,然後轉身跑了出去。
荀良佑望着她背影消失,收回目光嘆了口氣,起身回卧室里洗了個澡,之後坐在陽台上抽煙,目光一直望着遠處,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於菲連夜坐飛機回了老家,回到於家時天還沒亮,她一直帶着家裏的鑰匙,打開門之後就進去。
於媽還以為來了賊,看清是於菲之後大喜,急忙上前抱住了她,眼底蓄滿了淚水。
於菲很想哭,但極力忍着,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報,把她帶回家的許多東西都拿了出來,跟自己的母親談了一會兒話,就要拉着她上床睡覺。
於媽要去給於菲做點吃的東西,哪知她不讓,硬是抱着她一起躺在床上,不說話也不睡,就那麼靜靜地躺着。
於媽心裏很高興,於菲心裏很複雜。
她關了燈,在黑暗中默默流淚,手緊緊抱着自己的母親,貪婪地汲取她身上最後的溫暖。
下午兩點鐘,於菲就準備出發回焦南市了。
於媽一臉錯愕,還以為自己的女兒這次要呆好幾天,哪知竟然那麼快就要走,心裏雖然不捨得,但也不好不放她走,啰哩啰嗦交代了一大堆,然後送自己的女兒出門。
於菲笑着和她道別,轉身之後淚流滿面。
趕到機場的時候她給自己的弟弟打了個越洋電話,平靜地把自己的事情和他說了,他已經二十齣頭,是個男子漢了,想必也承受得了。
交代他完成學業回來后,要好好照顧他們的母親,不要把她的事情告訴她。
自己這幾年來所存的錢都轉到他的賬戶里,告訴他以後創業的時候可以用,那些錢夠多了,荀家很大方,每個月都給她一筆令人艷羨的工資。
回到焦南市后,天已經黑了,於菲站在警察局門口深深吸了口氣,之後便走了進去。
左佐出來的時候,荀良佑正在外面等着,她一看見他,立馬跑了過去緊緊抱住他的身體,心裏大大鬆了口氣。
“沒事了。”荀良佑輕輕拍着她的背,隨後將人打橫抱起,坐上車回到了齊眉山。
回到卧室里第一件事就是放水給她洗澡,左佐一直沒有說話,荀良佑也沒有開口,把她的衣服脫掉之後就往浴缸里放,擠了洗髮水幫她把頭洗了,然後又幫她洗身體。
洗好了就把她從浴缸里撈出來,裹上浴袍抱到外面去吹乾了頭髮之後,荀良佑就去樓下端了飯菜上來。
此時已是晚上九點鐘,左佐看起來有些累,此時正躺在床上睡覺,荀良佑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出聲喊她,“小佐,起來吃飯,吃完再睡覺。”
左佐躺着沒動,荀良佑把碗放在床頭柜上,伸出手去抱她。
“不想吃。”左佐藉著他的力氣坐起身來,整個人都依偎在他身上,頭靠着他的肩膀。
她淡淡吁口氣,突然去吻他的脖子,荀良佑感覺到那濡濕的癢意,身體僵了下,再感覺到那條濕熱的舌頭時,整個人如觸電那般反應了過來,手緊緊抱着她的身體。
左佐一直在親他的脖子,一會兒過後,也沒見她轉移地方,荀良佑等不及了,脫了她的睡袍把她按回床上,俯身壓了下去,垂首去吻她。
她的唇形很漂亮,吻起來很軟很舒服,荀良佑吻了一會兒,才戀戀不捨地離開,順着細嫩的下巴向下吻去,濕熱的舌頭親過鎖骨,來到胸前,壓着中心處的紅點像畫圈圈似的那麼親着舔着。
荀良佑沒來得及脫衣服,腰際處冰冷的皮帶扣抵着平坦的小腹,左佐覺得不舒服,抬手抱着他的頭說道,“脫,你脫……”
荀良佑以為她等不及,悶笑了幾聲之後便抬起頭來,迅速褪了自己的衣服,重新壓了回去,分開她的腿要進去時才發現幹得他寸步難行,緩緩往前動了下,左佐出聲喊疼。
她的臉很紅,目光迷離身體柔軟,荀良佑還以為她準備好了,哪知她這麼乾澀,迫不得已停了下來。
左佐半眯着眼,以為他不做了,微微抬起頭,卻看見自己腿間有一顆黑乎乎的腦袋,下一秒,又異樣的感覺傳了過來。
男人的舌頭很靈活,且又濕又熱,漸漸的,帶着她也濕熱起來了,能明顯感覺到有東西從身體裏留了出來,然後被悉數舔去。
左佐被刺激得連連顫抖,嚶嚶咿咿地像是在哭,荀良佑感覺到她在退縮,伸手牢牢抓住。
荀良佑如此反反覆復,左佐嘴裏哼哼唧唧,發出不成調的吟聲,理智蕩然無存,情不自禁地弓起身子,突然覺得身體很舒服,可又有些難過,迫不及待想要更多。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她才感覺到他重新壓了上來,腿間有一根又熱又硬的東西抵住了自己,左佐閉着眼不敢看他。
他外邊緩緩廝磨,只聽見水聲潺潺,荀良佑笑出了聲音,嗓音裏帶着淺淺的情/欲,垂首與左佐臉貼着臉,緩緩推進她的身體裏。
熟悉的充滿感傳了過來,荀良佑一開始忽輕忽重,後面漸漸規律了起來。左佐面色嫣紅,隨着他的動作發出聲聲嬌吟,身子愈發軟了下去。
荀良佑反反覆復地疼愛她,到最後重重地頂了幾下,左佐仰着頭喊了聲,全身酥麻地跟着他一起顫抖,大口喘息着,有汗水流進了髮際線里。
歡愛過後的荀良佑很清醒,左佐卻有些迷迷糊糊的,連眼睛都沒睜開就睡了過去。荀良佑當她是累着了,喘勻了氣就抱着她去洗澡,回來的時候才發覺她有些不正常。
身體很燙,從他剛才親她的時候就很燙,一開始他還以為她情動了,可現在還一直燙着,臉也很紅。
他抬手摸了下她的額頭,發燒了。
現在才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地發現在車上時左佐就有些不正常了,荀良佑有些懊惱,但也沒耽擱時間,給她套上了睡衣就讓管家打電話讓家庭醫生過來。
醫生來了之後就給左佐吊水,荀良佑一直坐在旁邊陪着,等到醫生收拾東西走了才關了燈躺回去睡。
左佐睡到第二天早上十點多才醒,腦子還不是太清醒,迷迷糊糊地好像聽到了荀良佑在和別人講話。
她半睜着眼睛,瞧見荀良佑背對着她坐在床邊,手拿着手機放在耳朵旁,原來是在講電話,左佐清醒了些。
“明天記得來參加老二的葬禮!”
這是文卉芝的聲音,左佐清晰地聽見了,她的嗓門很大,幾乎是用吼的。她眨了下眼,聽見荀良佑回道,“哦。”
“你哦什麼?”文卉芝似乎是很生氣,嗓音又大了些,“記得要準時,來的都是自家人!”
文卉芝只通知了幾個直系親屬,荀良媛的死是對外封鎖的了,現在的人神通廣大,要真被外面的人知道,也不知道會挖出多少上不了檯面的事情。
“你的家事,我不想參與。”荀良佑的聲音依舊很輕,文卉芝昨晚就給他打過電話了,說要跟他斷絕關係,斷就斷吧,最近真的好累,以後再說。
說完那邊又吼了起來,荀良佑掛了電話,回過頭看見左佐醒了,心中一喜,彎腰湊過去看她,“覺得怎麼樣?”
說完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已經正常了。
手機在這個時候又響了起來,荀良佑不用看也知道是文卉芝,並不想接。
左佐出聲催他,“良佑,是媽,快接吧。”
“現在不想跟她說話。”
聞言她坐起身來,伸長手要去拿手機替他接,荀良佑快她一步奪過,關機,隨手扔開。
左佐不悅地皺眉,“你怎麼不接媽的電話?”
“不想接就不接。”
“二姐……”說到這裏她有些難過,黯然垂下眼帘,“媽很難過,你就彆氣她了,我們收拾一下,現在就過去看看她。”
她說著就要掀開被子下床,荀良佑把她按住,將人緊緊抱在懷裏,“不去。”
“你怎麼能不去?”
“……”荀良佑緘默不語,他很想告訴她,在她進警察局之後,文卉芝做出來的事情,可話到嘴邊,就又吞了回去,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才好。
左佐不知道這些事情,心裏自然是焦急,但拗不過荀良佑,第二天給他鎖在家裏養病,他也不去上班,讓桑柔送來了文件,在家裏處理。
荀家墓園那邊的文卉芝氣得七竅生煙,接到通知的親戚都來了,就差荀良佑和左佐,他說不來,竟然就真的不來。
回頭看到老二的黑白照片時,她悲痛萬分起來,荀良媛再不濟,也是她親生的,她真真切切地在乎着,如今白頭人送黑髮人,只覺得心疼如刀割。
荀箐忽然來了,文卉芝一看到她就出聲趕她走,“滾。”
荀箐勉強笑了兩聲,“二妹去了,我來送送她。”
“你別惺惺作態了,給我滾!”
荀箐不理會,抬腳繞過文卉芝,在荀良媛墳前獻了一束花,並且鞠了一躬。
也不知道她是真情還是假意,她的臉色竟然有些悲痛,但文卉芝並不看在眼裏,抬腳用力踹了她腿彎一下,“來看她不跪下怎麼行?”
文卉芝的力氣很大,但荀箐只是趔趄了一步,之後便站穩,轉身與她面對面,“我的年齡比二妹的大,就不跪了,你也節哀,順便消消氣,在這樣的日子裏,發這麼大的火不好。”
“你這嘴臉真噁心,”文卉芝指着她的鼻子罵,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你小的時候,總喜歡抱着我的大腿撒嬌討好我,一口一聲媽叫得多甜吶,現在想起來我就想吐,看見你我也想吐,給我滾。”
越罵越氣,文卉芝最後還要打她,只是剛一抬手,就被荀良萱攔住,“沒必要。”
她將文卉芝拉到自己身後,上前兩步與荀箐對視,“做出了那樣的事,就別出現在我們家的人面前了,你自己就沒覺得你很噁心么?你出現一次,我就想打你一次,今天是我姐姐下葬的日子,我不動手,但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就怪不得我了。”
她一說完,文卉芝就上前來推她,“滾啊,你快滾!”
荀箐身後的保鏢見狀,立馬上前來要護着,荀家和文家那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只是跨了一步上前,那陣勢直接把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嚇蔫了。
荀箐從容不迫,“下次你的葬禮,我也會來的。”
這句話把文卉芝氣個半死,在她發火之前,荀箐帶着兩個保鏢走了。
一回到家裏,她就跑去荀文正床前哭,哭着哭着覺得不夠,伸出手去打他,“女兒死了,兒子不理我,老東西你怎麼還不醒……今天要是兒子在場,秦箐那個小賤人敢跟我說那樣的話,早給他一巴掌扇飛了……可他竟然連老二的葬禮都不去……其實那天我一時糊塗讓小佐在警察局裏呆了兩天兩夜,他就不肯理我……我知道我做錯了,前天晚上打電話給他是想認錯,可最後不知道怎麼的就變成了斷絕關係,最悲哀的是,那小畜生竟然真的答應要跟我斷絕關係了,你快醒來替我去認錯啊老畜生……”
荀良佑不像文卉芝說的那樣不去荀良媛的葬禮,隔天早上,他早早就起了床,帶着左佐去了荀家的墓園。
兩人穿得很莊重,在荀良媛墳前獻了花,墓碑上面有一張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人很漂亮,笑得溫暖且好看,與她平日裏刻薄的笑很不一樣。
只可惜,不管是刻薄還是溫暖,以後都不會再有了。
跟過來的傭人在燒東西,那是荀良佑準備的,荀良媛喜歡什麼,他就買什麼燒給她,在那邊也讓她過富貴的生活。
左佐的表情很凝重,心中感慨萬千,人說死就死,太過突然。她的眼睛有些紅,但忍着沒掉下眼淚來,是討厭荀良媛沒錯,但她傷心並不是裝出來的,不管多討厭一個人,也不希望對方去死。
看完了荀良媛荀良佑就帶着左佐走人,只留下傭人在那裏燒東西,那麼多東西,她在那邊可以過得很好,荀良佑這麼想着,帶着左佐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