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總有人在未來等你
魏峨的山聳立在城市的偏僻角落。
坐了幾個小時的車,到天竺時早已燈火闌珊,而尼姑庵沉浸在一片繁華中,顯得孤立卻有一種無言的肅幕。
她雙手使上勁兒提着行李箱一步一緩的向山中走去,那叢叢茂密的樹林漸漸遮住她的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靜謐中。
呵!可笑,身體也發的嬌氣了,連這點行李都要累的氣喘吁吁的。她搖搖頭,努力的保持着腦海中的清醒。
她在一個階梯的轉角停下來看向整個杭州,好美!夜空被星星完全籠罩着,還有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水,手觸上衣服上的口袋,她徙倚的向深處走去。
手機安靜的躺在大大的布兜袋裏,第一次,她感到自己脫離了這個城市。
同樣的視角,同樣的眼神,同樣的燈火通明,不同的是,雲朝在高處,史郁,在墮落了人心智的酒吧。
喝着金湯力,晶瑩剔透的杯體中,冰塊懸浮在酒中,氣泡包圍着檸檬薄片,清涼,爽口。
舞池裏永遠是不知疲倦為何物的青春活力,打着絢爛多彩的燈,晃着眼,亂着心,流着淚,現在的史郁是最真實的自己,沒有了華麗麗的外表,褪去了面具,變得脆弱不堪。
偶爾上來搭訕,酒氣熏天的男人被她一嗓子給吼走了,她攤在吧枱上,眼淚順着耳際落到手邊。
一旁放着手機,說著一貫客氣的話,被寂寞追了一輩子了,為什麼想停下來歇歇,都得找到港灣上岸,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麼羨慕雲朝,她不用付出便得到值得她等待的愛情。
可是,她忘了一點,愛情不是一個人的事,一個人的付出換不來另一個人的回報,終是像兩隻刺蝟,追追趕趕,不想被彼此刺傷,只能後退,這種恐慌有帶着期待的心情她怎會明白。
一個城市,三個人的夜傷。
駱家輝在書桌前坐了良久,之後,意志堅定的收拾起床上零散的行李。
隨着彎腰的動作,脖頸間流露出一抹反射的淚墜項鏈。
那天他出門,便看到雲朝站在小區門口,躊躇良久正準備轉身走時,他邁出步子,走向了她。
就像當初,她狼狽的樣子在路邊被他撞了個正着,那個女孩兒脆弱卻又幽暗的眼神想讓人不自覺的保護,雖然,心中總是感到不妥。
他替她打理着被風吹下來的衣領,絲毫沒有感到任何不妥,兩人距離靠的很近,彼此之間甚至可以感到從對方呼出的氣體,若有若無的噴洒在肌膚上。
雲朝推開她,臉色很是不好,躑躅的站着縷縷頭髮,舉措不安“不管是驚艷了時光還是溫柔了歲月,只能是他也只是他一個人,對不起”
所有的一廂情願都註定了不會有好的結果。
蒂娜推門而入,靠在衣櫃前,一身暗色的長裙。
“小輝,這種事不是鬧著玩兒的。”
他收拾行李的手一頓,坐在席夢思大床上,鏡片後面的瞳孔透出笑意“媽,我沒有鬧著玩兒,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可是,我就是想試試,不然,自己會後悔的”
“你也知道,雲朝那孩子,心根本不在你這兒,況且,我看如果小廖回來的話,這不是弄得尷尬嗎?”
“他——不會回來了”低亢的聲音讓這個房間裏靜默了幾秒鐘后,他像小時候般靠在母親的肩膀上“媽,如果爸回來了,你還會留下他嗎?”
“孩子,我知道,我知道你雖然嘴上沒說,但是心裏在埋怨我,如果他當初不願意走,沒有人逼他”
駱家輝看着外面星星點燈,四周暗夜包圍,如果他不去努力,後悔的終是自己。
當初那個男人決然的領着那個女人來他們家時,他就明白,他失去的是永遠無法彌補的。
那個所謂的爸爸為了拿出錢給那個女人買房子,不惜把老房子買了,前幾天竟然出現在他們面前,要求和媽複合,這個見利忘義的男人,他當場就把他哄出去了,他有媽媽就夠了,而雲朝——雲朝永遠是他無法觸摸到的痛。
秋天金黃的落葉隨着風起風落飄蕩着。尼姑庵的鐘天不亮就響起來,穿着白底藍衫的尼姑敲着木魚,誦着經,大堂的香火不斷,蘊入鼻翼,讓人心曠神怡。
石壇前一片秋景,雲朝品着茶,一旁端坐着靜慧主持,捻着佛珠,閉着眼嘴裏默默的念着經。
啜茗着“主持,我,我一直有個苦惱,不知可否和主持訴說,希望主持可以指點迷津”
“施主心裏想必已經有答案了吧,何必在徵求貧尼的意見,何不遵循自己心中所想,還是——還是施主有所顧慮”
看着捻着的佛珠上面密密麻麻的畫著佛經,她抓着茶盞的手微微縮緊,是啊,她心裏已經有答案了“可是,我想要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不至於自己以後會後悔”
聽到這裏,主持終於慢慢的睜眼,拇指止住佛珠“貧尼只能告訴施主一句話——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她在床鋪上輾轉反側良久,不得入眠,心中一直盤旋着這句話,她沒有聖讀賢書,這種古里古氣的金剛經讓她心裏終於靜下來。
庭院裏的靜心草依舊綠葉繁茂。她起身透過窗柃外的皎潔月色,舒緩了心境。
她便了很多,不會在浮躁的看待任何事,更不會在想可蘇的同時止不住的流淚,她學會了隱忍,口中偶爾斷斷續續的念着佛經。
她沒有出家也不會出家,她還沒有等到一個答案,一個讓她下山的答案。
每天伴着日落鐘鳴而息,日出鐘鳴而起,她紮起了高高的馬尾,精緻的小臉在沉澱的歲月里更現活力,她會仰起下顎對着高空中的太陽扯扯不自然的笑。
她用最慢的腳步,七天走遍了整個尼姑庵,她坐在懸崖旁抱着膝,回頭一望,便是那顆高大魏峨的連理樹。
他終於明白那時可蘇無措的眼神,他那麼美的少年,卻偏偏喜歡紅色,而她呢,往往就拿他這個特別的喜好來嘲笑他。
“一個男孩子還喜歡紅色,哼,我看吶,你是天天惦記着可以收納多少個後宮”想起那時說的話,現在頓悟過來,看到很多男孩子耍酷的穿千奇百怪的衣服,染五顏六色的頭髮。都沒有他,把紅色演繹的至極。
廖可蘇就像是她心中不落的太陽,即使大浪來臨,她的那輪日出永遠懸挂在心裏用不落幕。
如果現在史郁在這兒,一定會嘲笑她,揮舞着臂膀並且拉着她一同想着遠處大喊“老娘在未來等你們,即使老了,梅開二度嘛,不要這麼極端”
總有一個人,在未來等你,她亦相信,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