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章 白袖義軍

第二二九章 白袖義軍

馬牧親自安排村民逃難,魏長樂則是來到傅文君帳外。

他先在帳外打了個招呼,這才入帳。

之前那奄奄一息的孩子躺在帳內,孩子的母親爬在邊上,獃獃看着。

“大人!”白菩薩上前來,俏臉帶着擔憂之色:“我已經給他服用了一枚補氣的藥丸,也用銀針通了經脈,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魏長樂心中一陣輕鬆,點頭道:“多謝。”

“不過這孩子身體太弱。”白菩薩道:“因為長期挨餓,內臟損傷不輕,需要調養一陣子。接下來幾天,非但每日要進食,而且一天要扎針兩次,幫他活動氣血,逐漸緩過來。”

魏長樂皺眉道:“馬領隊已經安排村民撤往朔州。我們來的這條路,這兩日不會有遊騎兵巡邏,正是他們撤走的最好時機。而且那些村民今晚應該就會離開。”

“這孩子不能跟他們走。”傅文君就坐在帳內,那孩子躺下的地方應該就是給她準備,所以此刻她只是盤膝坐在那裏,看着魏長樂道:“他經不起折騰,如果跟着那些村民一起撤離,半道上必死無疑。”

村婦聽在耳中,連連磕頭,雖然沒說話,但意思幾人都懂。

“那就跟隨使團一起。”魏長樂沒有任何猶豫,十分乾脆道:“白住持在途中可以幫他調養。”

白菩薩自然沒有異議。

村婦卻是眼圈泛紅,也不知該如何感激,只能磕頭。

魏長樂向白菩薩遞了個眼色,白菩薩自然明白,立刻過去扶住村婦。

“師傅,借一步說話!”魏長樂向傅文君道。

傅文君也沒有猶豫,起身過來,兩人出了帳篷。

因為是女眷,傅文君的帳篷在營地角落,和其他帳篷保持了一點距離,卻也正好方便說話。

“孩子可以隨行,那個女人今晚必須跟其他人一起走。”魏長樂幾乎是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

傅文君蹙眉道:“讓他們母子分開?”

“今晚剿殺塔靼兵,她已經看到。”魏長樂神色冷峻,“將她帶到雲中城,就存在風險。”

傅文君畢竟是女性,骨子裏還是柔軟:“孩子這個樣子,他母親怎捨得分開?你如果擔心,我可以讓這個女人一直在我身邊。”

“事關重大,不能留下任何破綻,而且是我們自己明明知道的破綻。”魏長樂理解傅文君的心思,輕聲道:“這也只是暫時分別,他們母子很快會再見。”

傅文君知道在這件事上,確實不能婦人之仁。

村婦如果隨團北上,就始終是懸挂在使團頭上的一把刀。

沒有任何人能保證到時候國士堂不會從這名村婦入手,更不會有人保證村婦不會成為人證。

換作心狠手辣之輩,搞不好真的要屠村,將這些村民徹底滅口,一勞永逸。

魏長樂安排他們撤離,已經是仁至義盡。

“我待會和她說。”傅文君道。

魏長樂這才問道:“先前剿殺塔靼遊騎兵之後,有幾名來路不明的面具人出現,師傅可發現?”

傅文君微點螓首,“你不是帶人追過去了嗎?”

魏長樂也不隱瞞,當下將那伙人埋伏塔靼遊騎兵,將十多名塔靼兵盡數誅殺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

“師傅,雲州的情況你比我清楚,你覺得那些人是什麼來路?”魏長樂盯着傅文君美麗的眼眸,低聲問道。

傅文君卻是面不改色,淡定道:“你覺得我知道他們來路?”

“你別多想。”魏長樂笑道:“方才在焦岩的帳內,說起這些人的來路,他們也都是一無所知。我只是好奇,所以向你打聽一下。”

傅文君唇角泛起一絲淺笑,“你向我打聽,不還是覺得我知道他們的來路?”

“呼衍天都突襲山陰,山陰那邊,師傅是最早得到消息。”魏長樂低聲道:“我知道你雖然身在朔州,卻一直關注云州這邊的情況。之前我不好多問,現在......!”

沒等他說完,傅文君突然開口道:“當年羅利南下,殺虎口的守軍被塔靼先鋒打了個措手不及,全軍覆沒。”

魏長樂知道殺虎口是雲州北部的重要隘口,極其重要。

隘口破了,塔靼軍就打開了通道,可以長驅直入。

“雲州是河東大州,下轄十一縣,大大小小几十座城。”傅文君聲音平靜,“你可知道當年羅利攻打雲州,使出的是什麼戰術?”

魏長樂雖然知道當年那場大戰的發生,但具體是怎樣的情況,其實至今也不是很清楚。

他今晚向傅文君打聽那些遊魂的來路,傅文君卻突然提及當年戰事,魏長樂知道肯定不是無緣無故。

“呼衍天都突襲山陰,與羅利當年的手段一模一樣。”傅文君目光如刀,“呼衍天都入境之後,根本不在意後路被切斷,直接殺到山陰城,他的計劃就是利用城中內應裏應外合,一舉拿下山陰。”

魏長樂敏銳非常,不等傅文君多解釋,立刻道:“羅利當年拿下殺虎口,自然也是長驅直入,直接殺向雲中城,並不去攻打其他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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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因為當時他已經買通了莫恆雁等一干叛國賊。”傅文君道:“他的戰術,就是先干后支。先砍倒大樹,再剪除枝葉。雲中城是雲州治所,也是雲州最大的堅城,卻也正是塔靼人眼中的樹榦。”

魏長樂冷笑道:“羅利膽子卻也不小。他敢長驅直入,就是因為有莫恆雁這伙叛賊與他裏應外合。如果莫恆雁一黨並未叛國,而是將計就計,羅利豈不是自尋死路。”

當年一旦沒有迅速打下雲中城,塔靼大軍圍在城下,那麼雲州外圍兵馬完全有機會截斷塔靼人的後勤糧道。

真要是那種狀況,羅利的大軍很可能會遭受滅頂之災。

時隔多年後,呼衍天都要效仿羅利那一手,但山陰城中的內應卻被提前發現,也因此導致呼衍天都損兵折將鎩羽而歸。

“羅利是個很瘋狂的人。”傅文君冷笑道:“當年塔靼汗位本有繼承人,但羅利挑起了紛爭,弒兄殺弟,冷酷無情。他雖然稱汗,但得位不正,要讓塔靼諸部心服口服,就必須要豪賭一場。”

“拿下雲州,朝廷又割讓了蔚州,羅利也就憑藉這場豪賭坐穩了汗位。”

傅文君微點螓首,“確實如此。不過他先干后支的戰術,也導致沒能及時掃清雲中城外圍兵馬。雲中城被攻破,雲州軍主力雖然斷送,但云州諸縣的地方兵馬卻有了反應的時間。”

河東是大梁北方的屏障,而雲州又是河東道北部屏障,所以雲州軍固然驍勇善戰,部署在雲州各縣的守兵兵力應該也不會太薄弱。

“雲中城陷落之後,塔靼人便開始修剪枝葉,攻打雲州其他各城。”傅文君秀眉緊蹙,“雖然雲中城陷落後不到三個月,朝廷就派了使臣議和,割讓了兩州,但塔靼人攻下雲州所有城池,卻是花了大半年的時間。”

魏長樂一怔,這時才知道,當年雲州雖然被割讓,但簽訂合約的時候,雲州竟然還在抵抗。

想到雲州的兵馬兀自血戰,等待朝廷出兵增援,卻得到朝廷已經割讓雲州的消息,魏長樂能夠感受到當年雲州抵抗軍的絕望。

“塔靼人兇殘無比,當年有幾座抵抗最頑強的城池,被攻破之後,塔靼人直接屠城。”傅文君目光冷寒,“雲州被割讓,很多城池的守軍得不到增援,知道大勢已去,只能撤離。”

魏長樂立刻問道:“那些人都撤到哪裏去了?”

“藏於民間。”傅文君道:“有些官兵在絕望之下,放馬棄刀,不再抵抗。但還是有些人匿身於百姓之中,將軍械馬匹藏匿起來,意圖東山再起。”

魏長樂感慨道:“都是忠義之士!”

“塔靼也正是以搜找這些官兵為借口,在雲州大肆燒殺劫掠。”傅文君緩緩道:“其實有不少官兵就是被搜找出來,當眾處刑。雲州既然割讓給塔靼,那麼雲州境內的軍民也就不被大梁承認。那些留在雲州繼續抵抗的兵馬就無法打出梁軍的旗號,只能以義軍的名義出現。”

魏長樂忙問道:“雲州有多少義軍?”

“不知道。”傅文君搖頭道:“塔靼人也很狡詐,威逼利誘,利用各種手段剿殺義軍。莫恆雁還招攬了一批牛鬼蛇神,設立國士堂。國士堂的職責,除了保護他的安全,便是散落在雲州各地,成為莫恆雁的耳目,幫塔靼人搜找義軍的行蹤。”

魏長樂這時候已經明白傅文君為何會突然提及當年的戰事。

在邊境埋伏塔靼遊騎兵的那伙人,自然很可能就是雲州義軍。

“師傅,所以你一直也在與雲州義軍有聯絡?”魏長樂低聲道:“你得到呼衍天都出兵的情報,也是那些雲州義軍提供?”

傅文君想了一下,才道:“雲州義軍是一個統稱,他們各自為戰,因為到處都是塔靼人的耳目,他們想要聚集起來都是異常困難。雖然不能確定,但云州至少有大大小小几十股義軍力量,甚至很多義軍互相之間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存在。”

魏長樂心想這也是理所當然。

在塔靼殘酷的統治下,義軍一旦暴露行蹤,必然會遭到剿殺,迎來滅頂之災。

傅文君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幾年前,有幾個義軍頭領好不容易聚集起來,還沒來得及議事,就被塔靼人圍住,全部被殺。時隔許久,才有人查清楚,那幾個義軍頭領之中,竟然有國士堂的姦細。”

魏長樂一怔。

“莫恆雁狡詐異常,他花銀子,讓國士堂的人召集一群人,故意襲擊塔靼兵。”傅文君緊了緊大氅,“襲擊塔靼兵,自然會被視為義軍,有了名號,就很容易取得其他義軍的信任。”

魏長樂只覺得後背生寒,低聲道:“比起塔靼人,這國士堂的威脅才更大,實在陰狠。”

“那次事件,不但誘殺了幾名義軍頭領,給了義軍沉重打擊,而且自那以後,各路義軍互不信任,都害怕其他人是國士堂的姦細假扮。”傅文君輕嘆道:“所以雲州義軍到如今也都是各自為戰,到底有多少人,實在難以統計。”

魏長樂摸着下巴,道:“能夠在塔靼人和國士堂的聯手剿殺下存活,如今倖存下來的義軍,可都不是泛泛之輩。”

“能夠存活下來,確實不易。”傅文君猶豫一下,才低聲道:“四年前白袖軍找到我,我一開始也並不信任。”

魏長樂詫異道:“白袖軍?”

“他們內衫袖口都會有一截白線,不易察覺,只有自己人才能看出來。”傅文君道:“他們本是雲州聚樂縣的守軍,當年撤離后,化整為零,一直都在暗中活動,等待收復雲州的那一天。白袖軍訓練有素,這些年襲殺了不少塔靼兵,但做的乾淨利落,塔靼人甚至都不知道這支白袖軍的存在。”

“給你送情報的是白袖軍?”

傅文君沒有隱瞞,微點螓首,低聲道:“這幾年,歸雲庄和白袖軍暗中一直有聯絡。如果真的有朝一日收復雲州,白袖軍必將成為一支奇兵!”

“白袖軍找上師傅,可是想以師傅為旗號?”魏長樂機敏過人,瞬間意識到其中關竅。

傅氏當年是雲州第一世族,在這片土地上,傅氏的號召力當然無人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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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色生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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