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七十九章.黑暗的巢穴
我知道我大意了,意識隱隱約約地浮沉着,卻終究離不開那片朦朦朧朧的迷霧。
而當我找回思考的能力的時候,五感還是沒有着落,只能隱約覺得自己被放在一個大大的箱子之類的東西里,算不上擁擠,但完全說得上憋悶。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了爭吵的聲音:“阿原你瘋了!”
司徒靜的聲音拔得很高,一瞬間就讓我得到了清醒。
而原隨雨的聲音還是冷靜自持:“靜兒,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司徒靜一滯,卻還是反駁:“不管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你不能殺花滿樓!”
……原來是與我有關的么?我自然豎起耳朵聽得認真。
“……為什麼?”原隨雨聲音似乎沒有變化,“楚留香他們你不讓我動,好,我放下小船任他們自生自滅;但這個人,為什麼不可以?”
司徒靜深呼吸:“阿原,聽我一句好不好?花滿樓……放他走。”
原隨雨沒有回答。而司徒靜倒是再不斷地找理由:“不管怎麼說他還是有間客棧的少東家不是?楚留香他們知道花滿樓上了你的船。就算還有無花,但有間客棧和楚留香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原隨雨輕笑一聲:“說了這麼多,不還是為了他一條命?我有的時候真的不知道,靜兒你到底是來幫我的,還是來做什麼的。”
司徒靜這次的聲音拔得更高:“你不信我!”
她第一次這樣的失控,而且是很明顯的失控。卻是下一刻,我明白了原因。原隨雨把她攬在懷裏,嘆了口氣:“我總是拿你沒辦法的。”聲音中竟然滿是寵溺。
我一瞬間明白了,司徒靜和原隨雨竟然在一起了。而且,原隨雨竟然是真心的。就算不是什麼算得上愛的深沉,但無疑,他把她放在了心上。
而後,我所在的這個箱子就被打開了。司徒靜伸手戳了戳我的臉:“……阿原,我忽然發現你們有些像呢。”
原隨雨輕哼一聲:“你這麼想?”
司徒靜沒有覺得原隨雨有什麼不對,認真地點頭:“之前從來沒有感覺出來,尤其是你們兩個人的氣質,雖然相似但在我眼中完全不一樣。而且五官,也不是那種很明顯的相似……”
原隨雨伸手握住了司徒靜在我身上亂戳的手,拉她站了起來:“好了,別想那麼多。”
“也是,”司徒靜應下,“那我先去處理下他們……得在藥效失去前把他們放下海……還得確保他們能到蝙蝠島……”
頓了頓,司徒靜繼續開口:“阿原你知道我不贊同你做的事情,雖然我也不會阻止你。我把我預知到的東西能告訴你的全部都告訴你了,你想怎麼做卻從來不會對我說……我有點擔心。”
聽她這麼說,她還是沒有傻傻的什麼都說的。
原隨雨也應她,聲音中帶着些笑意:“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然後便是司徒靜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隱隱約約的,似乎過了不久,又似乎過了好久,原隨雨的腳步聲也響起,離的很近。
我感覺得到他俯□子的動作,手在我的咽喉上按了按,又在我的眼睛上按了按。一瞬間我覺得脊背發毛,好在對方詭異的動作很快就止住了。他慢慢直起身子,輕笑一聲。
我估計他沒有感覺到我現在處於半清醒的狀態。原隨雨這個傢伙其實蠻可怕的,就算在原來的故事裏他是因為各種原因輸掉了,但是在司徒靜告訴了他很多他不該知道的東西之後,他不可能就這麼輸掉。所以說他下的葯起碼不會讓我聽到這些。所以說……還是因為我身上的自帶外掛所以我處於這樣的狀態,以至於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事情。
原隨雨的聲音有些飄忽:“我一直以為原隨雲已經死了,不斷地告訴自己我就是原隨雲……你卻沒死。可我因為你也沒了這雙眼睛。”
他是在輕聲地自言自語,就像是每個失敗的反派boss輸掉前做的事情一樣,我暗搓搓地想,耳朵卻豎了起來,聽得仔細。
“我從認識靜兒開始就知道有個和我一樣雙目失明卻是個熱愛生命的人,她說那個人叫做花滿樓。可她後來又說,花滿樓就是你。”原隨雨悵然道,“如若是最初那般,不過是個話本里的人,便也罷了。可花滿樓怎麼能真的存在呢?所以我開始找人查,結果卻這麼讓我意外。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但總是有人知道的。原來你就是原隨雲啊……沒有死掉的原隨雲……你為什麼沒有死……呢?”
我能感受到沸騰起來的殺意,可他又遲遲沒有動手。
“你明明比我慘,可看起來卻比我過得要好……連靜兒都這麼說,我怎麼能甘心呢?”
他的聲音溫文柔和,語調也平靜安和,但我心下一顫,總覺得原隨雨是真的要瘋了。
還有,石觀音和水母陰姬……你們兩個的掃尾有點太差了吧……
身上隱約感受得到的光亮已經沒有了,箱子的蓋子重新被蓋了起來,掩去了最後一抹光亮,然後是遠去的足音,世界隨之寂靜。
接下來一段時間裏我根本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大約知道是過了不短的時間,卻很是模糊。有的時候會睡過去,有的時候卻也是清醒的,雖然只有安靜的自己一個個靜靜思考。甚至因為內力的存在,原隨雨都沒有給我喂點水和食物,害得我雖然沒什麼大礙卻愈加虛弱。不過我該慶幸原隨雨那傢伙好歹沒有打算把我憋死所以儘管箱子裏有點悶但還能呼吸么?!
而後終於,又有人出現在了這個原本應當是屬於原隨雨但他幾乎沒出現過的房間。
而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來的人之一是丁楓。除了他還有另外兩個人,卻是不懂武功的普通人,應當是船上的水手之類的。丁楓似乎也不知道我在這個箱子裏,他並不是很在意地在房間裏轉了轉,然後聲音淡然地開口:“把這棺材扛出去。”說完轉身便離開了。
棺材啊……
等等!丁楓你剛才說什麼?!棺材!
我是在棺材裏么!原隨雨你什麼心態你說啊!帶着個棺材上船你是要升官發財么!
我整個人都不大好了,畢竟沒想過我會在棺材裏啊……我一直以為是個箱子而已。這些傢伙怎麼都喜歡棺材啊,當初的極樂樓也是這樣。不過鬱悶歸鬱悶,我依舊在棺材裏挺屍,然後被那兩個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的人扛着往外走了。
棺材沒有釘死,隱約的海風帶着帶海腥的味道沖入鼻腔。扛着棺材的人步子並不穩健,顛簸得讓我身子都恢復了些知覺。路有些亂,一直在搖晃。卻是在走了一會兒后,我被放了下來。下一刻,傳來利刃入肉的聲音和悶哼聲,再就是些血腥的味道。我自然知道了是怎麼回事,卻是發現和我想的不一樣。我以為他是在培養人來往於蝙蝠島,但如果是用過就殺……他是想做什麼?
不過容不得我思考太多,因為下一刻我所在的棺材的蓋子便被掀了起來,更濃郁的血腥味鑽入鼻腔。卻是還沒等我凝起力量便被人點了穴道,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再一次倒霉被襲擊的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醒過來。而且令我意外的是沒有繼續被塞在箱子裏啊不是,是棺材裏,而是在一張柔軟的床上,身上也被打理過了。
手腳無力,內力也被封了個徹底,我給自己把了把脈,然後默默地嘆氣。
身邊還有一個人我是知道的,而且還是個沒有武功的普通人,似乎還是個姑娘。
見我醒了,她也有些無措,愣了愣之後小聲開口:“……公子……還好?”
我應她:“無礙,卻是不知這裏是哪裏了。”
那年歲應是不大的姑娘怯怯地回我:“這裏是……蝙蝠島。”
這倒是不出所料,原隨雨不可能廢了力氣后不回蝙蝠島。怎麼說這裏都是他的大本營。不過我卻是依舊不懂他的想法,或者說我從來都沒懂過。
抿了抿唇,我放柔聲音:“姑娘可否為我說明一下,蝙蝠島……是為何物?”
那姑娘聲音有點顫抖:“你不知道?”
我苦笑一聲:“在下來這裏,並不是自願的。”
那姑娘似乎咬了咬唇:“可你似乎並不好奇……這裏你適應得也很好。”
“嗯?”我大約猜到了她想說什麼,但卻不大好直接應下。那姑娘似乎也比較嫩,她竟然也認真地回答我:“這裏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你都不好奇么?”
我攏了攏衣服:“只可惜在下自小便已經目盲,這世上無論哪裏,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黑暗。”
那姑娘呼吸一滯,忽然笑了:“那你在這裏倒是開心了吧,畢竟無論之前是不是瞎子,到了這裏都必須是瞎子。”
說著,她竟然伸手拉住我的手腕往自己的臉上放過去:“和你一樣,你是不是很開心?!”
她的手皮膚細嫩,但觸到她眼睛的時候,我不由渾身一顫。
這一刻我想到了故事中關於這些的描寫,而指尖觸碰到的凹凸不平的皮膚是被縫合的雙眼。
……簡直無法忍受。
原隨雨真的是瘋子,完完全全的瘋子。
他這樣做,到底得到了什麼,估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