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多嘴的婦人
眼下的自己確實無路可去，蘇雪凌也懊惱起來，為什麼那伙人偏偏要把自己扔到這麼個窮鄉僻壤，這下倒是想回去都沒辦法了。
如今身無分文的她又能幹什麼呢？
她暗暗皺起眉頭，端詳着眼前的婦女。劉雲娘穿着破衣舊褲，上面還縫了不少補丁，低眉順眼，這懦弱的樣子怕也是沒什麼指望了。
“唉！”
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想着若是在現代還好，自己一個人晚上可以在大街混一晚，但這古代就麻煩了，自己一個小女孩晚上在外露面都會被輿論說個半死。
正如此這般無奈着，沉悶的劉雲娘支支吾吾的開口了，“…我們這不遠處山間有個破廟…或許…你可以在那歇歇腳…”
這句話如同驚雷，把一身不俗的蘇凌雪雷的外焦里嫩。
她的心情就像一片枯葉，泛着鬱悶的色彩。
她…她竟然，淪落到住破廟。
但想想，有個破廟還算不錯的了，也就希望裏面沒有稀奇古怪的塑像，倒是可以安心住上幾天。
末了，她直起身子，看着眼前臉龐泛着尷尬的劉雲娘，微微嘆了一口氣。
這婦人看起來是個好心善良的，就是性子弱了些，自己沒住處她倒顯得慚愧起來了，這是蘇雪凌沒想到的。
她剛準備動身，一低頭瞧見自己的衣裙可謂是亂花繚亂啊……
她不禁抽了抽嘴角。打扮的普通一些會死么？這綾羅綢緞的，雖談不上精美，倒也值些錢。穿這樣就不怕上街被人搶么。
穿這樣一身在村裡影響不太好，她想換了，於是抬頭，“你有別的衣服嗎？”
“有，有的…就是…”
婦人驚覺，連忙回道，這不禁讓蘇雪凌無辜的摸了摸鼻子，我有那麼可怕嗎？
婦人接著說，“就是我那衣服破舊了點，但還能穿。”
見婦人答的如此乾脆，蘇雪凌忍不住打擊了她一下，“那個…是適合我穿的衣服…”
意思就是，你有衣服，但我要的是七八歲孩子的衣裳。
“…呃”劉雲娘瞬間噎了。為難的揪着衣角。“也許可以讓我翻翻以往的衣柜子，說不定可以找到。”
既然這樣，蘇雪凌也沒彆扭，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先借我一套衣裳，等有錢了我再賠給你。”
劉雲娘聽她這麼說，白皙的臉上靦腆的笑了，“…其實你也可以不用還的……只是一件老舊的衣裳而已。”
蘇雪凌聞言，注視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劉雲娘被她看的臉發紅，吱了一聲趕緊去老家找衣服了。
蘇雪凌見她那落跑的樣子，又是無辜的摸摸鼻子，自己又不是英俊的男人，她那麼緊張幹嘛？
無奈搖搖頭，她也離開了這個家，主人不在，她這個外人怎好意思站在別人屋子裏，不是白惹人閑話嘛。
因怕婦人回來時找不着自己，她走到了離房子不遠處的一顆樹下，站靠在樹樁上，閑暇的眯着眼睛，雙手環胸。一臉漠然的等着婦人回來。
藍天如一塊晶瑩的水晶，在溫和的日光下泛着青藍色的光，萬里無雲的天空掠過幾隻不知名的鳥兒，不遠處的山林間偶爾築立幾間農家小院，稀稀疏疏。
鄉間的趣味頓時體現出來了。
看這天氣，似是初夏。
蘇雪凌舒適呼了一口氣，眼裏淡淡滿意。初夏這個月份是自己最喜愛的，不冷不熱，清新怡人之致了。
她心頭念着如今落到這種地步，該如何是好。但她懂得隨遇而安，一切都會有辦法的。
倚了一會兒，蘇雪凌覺得無趣了。她皺眉，為什麼劉雲娘還沒有回來，莫不是沒有衣服拿來穿吧。
“嘖，這小女娃哪家的，也沒見着過。”
一道尖細的聲音打擾了此時的景緻。迎面走來的兩三個婦人打扮的人。個個面帶疑惑和鄙夷。
眼前的丫頭年紀雖不大，一張精緻的小臉蛋卻是挺耐看的。
看她穿着這衣裳，饒是活了大半輩子的她們都沒見過。
比自己女兒還要有氣質的，婦人也看的眼紅，愣是要詆毀個人家幾句才好。
蘇雪凌沒鳥她們，一雙手環着胸，臉色淡淡的，望着遠處的風景。鄉下的婦人聒噪，她也是懂得，一個小女孩和婦人爭辯，必會輸。
婦人幾個見女娃無視自己，眼裏的不滿升騰起來了。
“這丫頭片子咋這麼沒禮貌呢！瞧她穿的人模狗樣的，嘁，還擺臉色給我們看咯！”
其中一個圓臉婦人臉一橫，厚厚的嘴唇盡說些難聽至極的話。
另外幾個婦人也附和着，不屑的怒視着眼前漂亮的女娃。
心裏直為自家的女兒報不平，憑啥這一樣的年紀，自己的女兒就出落的沒她好看吶。
“…。”蘇雪凌懶得理這群啰嗦的農婦。眼睛斜視着不遠處幾畝農田。
“喲呵！”一個身穿深藍色粗布麻衣的婦人眼裏不爽，這些天自家那個蠢女兒愣是把自己氣的，這會兒眼前這個女娃這樣擺臉色，一口怨氣只噴。“瞧這衣服亂糟糟的樣子，沒準是和哪個瘋男人一起樂去了吧！還在這裝什麼樣子！”
這句話一出口，幾個婦人臉色一愣，眼裏劃過幾道暗光，心裏恥笑這女人真是不明辨是非，什麼樣的話都敢說。
蘇雪凌淡淡的臉色微微動容，要知道在古代女孩子的名聲比命還重要，但這人生地不熟的，她沒個什麼依靠，可怎麼反駁？她冷冷的斜了一眼那婦人。
婦人見了，當下一口惡氣。
這女娃還真把自己當個什麼了似的，她眼珠一轉，這麼久了，女娃的親戚也見不着一個出面，於是更放肆了。
“呵呵，看的沒，這丫頭片子倒還承認了。真是敗壞風德哦！”
婦人狹長的眼睛盯着女娃，毒罵道。看這樣子，女孩子應該是個外來人，還沒個親戚朋友傍身，她還怕什麼？怨氣直衝那女娃。
蘇雪凌深吸一口氣，眼眸逐漸變得深沉，這女人，把怒氣發泄到自己身上了。
她有些無奈的自問，我看上去很弱嗎？容的她這樣欺負？
心裏自問自答，她的一雙手緩緩的握住了。
“你怎麼知道？”蘇雪凌歪着腦袋，臉上掛着童真的笑，眼底深處一片嗜人的寒意。“還是說，你見到過？”
婦人微微一愣，臉色有些訕訕的，她剛剛只是隨口污衊的，沒想到這女孩懂得反駁，但怎樣她也不能丟了這個面子，反正女娃沒依靠的，她幹嘛要怕？
“呵，你這樣子傻子都能看出來。真不害臊！”
“哦？是嗎？”蘇雪凌輕聲，語氣似乎疑惑着，但隨即她又笑了，“難道我摔個跤也是跟別人樂去了？”
“…呃…這…”那婦人臉色有些不好，強辯道∶“誰說你是摔倒了，而不是去瘋了…又沒人作證。”
“你說我鬼混，又有人作證？”
蘇雪凌這時不笑了，冷着一張臉。看着婦人支支吾吾的沒了話說，她冷臉說，“我穿怎樣是我自己的事，難不成你穿的花俏了點就是樓子裏來的？”
婦人咬牙，陰狠很的說，“這麼個尖牙厲嘴的，以後還會有人敢娶回家啊！”
蘇雪凌漠然，“我嫁誰還用不得你來操心。”
“你……”婦人狠狠的咬牙切齒，愣是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口惡氣憋在心中，氣的她臉色百變，滑稽的像個小丑。
這會兒，劉雲娘終是趕過來了，她拿着一疊舊衣，喘氣跑過來了，當她見着這麼多個婦女圍着那孩子，臉色驚慌，嚇得慘白。當即什麼也沒想就衝上前擋在女娃前面，大有護犢的意思。
這一舉動讓蘇雪凌怔了怔，心裏劃過一絲暖流。
“你…你們幹什麼？”劉雲娘大聲吼道，只是那懦懦的聲音沒有一點底氣。
剛剛噎菜的婦人見着她，毫不留情的諷刺道，“喲，這不是劉家那個被休的女人嗎？見着她就晦氣，大傢伙的，你們說是不是？”
她這麼一說，圍觀的人也都鄙夷的看着中間那張開雙手護人的年輕女人，同時往後遠離了一步。
劉雲娘眼眶紅紅的，死死咬牙盯着眼前的婦人余氏。
被她這麼一看，余氏有些顫顫的，但想着這麼多人在這，害怕的神情一下子就散了，立刻昂起頭得意的看着眼前的婦人。
“怎麼？不服氣啊！一個被夫家休了的女人還敢在外拋頭露面，要是我早就羞死了！”
眾人眼神像帶刺一般，射向了劉雲娘。
被護在身後的蘇雪凌眼眸深邃的看着眼前單薄的身子，抿着唇一言不發。
“嘿！你們幹嘛呢啊！欺負我劉家沒人是吧！”
一道囂張的聲音刺痛了眾人的耳膜，劉雲娘看見來人，剛才的偽裝的堅強全都潰散，她哽咽着看着跑來的身影，“…姐……。”
“你們圍着我妹子幹什麼呢！”
劉雲芳氣沖沖的趕到劉雲娘身邊，大聲喝到，“都給我滾開！”這氣勢，讓圍觀的人群不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
蘇雪凌微微咂舌，看看柔弱的劉雲娘，再看看彪悍的劉雲芳，真的很懷疑這是不是同一個娘胎出來的，怎麼性格就差這麼多。
“…姐……”劉雲娘上前，紅着眼眶看着自家姐姐。劉雲芳見她這樣，登時就罵起來了，“你個傻的，怎麼就不知道反抗起來啊！”
劉雲娘聽了，只是微微低下頭，有自家姐姐護着，她的心情自然就好了。
劉雲芳叉腰瞪着那群人，“你們這麼些人欺負一個孤家寡人好意思嗎？也不閑丟人！我妹子被休咋了，我們家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插嘴了！都給我一個個的滾！”
“這…吳家的，你也不能這樣說啊……”
余氏經她這麼一吼，臉色難看了許多，“我們這也不是為雲娘着想嗎，她這一個被夫家休了的女人到處亂走，對你們家影響不好啊！”
這是變着法子挑撥離間呢，誰家願意留着個被休的女人啊，不僅落個不好的名聲，還給自家人帶來影響。
這村子裏也就只有這劉雲芳願意收留着個沒用的女人。
一時間到處唏噓不已，劉雲芳的臉黑了又黑，劉雲娘也緊張的看着她，期待她會怎樣說，會不會和村民說的一樣，把自己趕出去……
“夠了！”劉雲芳怒視着這一群人，鏗鏘有致的說，“怎麼說她是我妹妹，你就那麼盼的我把自己的妹子趕出家，讓她活活餓死？你這婦人心眼真是惡毒啊！”
余氏一張臉沉下來了，自己好心說話卻被罵了一通，她也反唇相譏道：“哼，這麼個女人留在咱村就是不好，我說她幾句又怎麼了，一個賠錢貨稀罕個什麼勁兒！”
“你說什麼？”劉雲芳眯着眼睛，惡狠狠的盯着眼前的婦人，“你有種再說一遍！”
余氏最近不順，又遭了這麼一禍，登時就破罐子破摔，尖聲道，“咋了，一個被夫家休了的賠錢貨罵幾句咋了！”
“啪！”
余氏的臉色霎時出現一個大大的紅手印，看上去好不嚇人，她捂着臉指着劉雲芳尖聲道，“你，你個瘋婆子竟敢打我！看我不撕爛了你臉！”
說著就衝上去撲成一團。
蘇雪凌呆了，潑婦間的打架嗎？
最後，這是鬧到了村長家。
當一臉無奈的村長看到滿臉狼狽的兩人，登時就指着余氏罵起來了，“怎麼又是你，你就不能給我消停點！”
被罵的余氏一臉尷尬，只得陰森森的把目光投到一旁隱身的蘇雪凌身上。
一臉無奈的蘇雪凌聳肩，關她什麼事啊！
村長也注意到了不遠處的女娃，疑惑，“這是誰家的孩子，我怎麼沒見過？”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蘇雪凌身上。
她無奈，說，“我迷路了，是她救了我。”說著她指向了一旁臉色通紅的劉雲娘。
“你家在哪？”村長問，他想把這孩子送回去應該是可以的。
蘇雪凌疑惑了，難道要說是京城的蘇家？那可不行，蘇家那個大魔窟，她不想再進去了。
於是，她摸了摸鼻子，裝作一副苦惱的樣子道∶“我不知道，我什麼都記不得了。”
“啊？”
人群頓時嘩然一片。
“這孩子啥也不記得了？”
“哎喲，真可憐的孩子啊！”
“她以後要住哪啊？”
村民們同情的看着蘇雪凌，就像一個被拋棄的乞丐。
靠！
蘇雪凌不禁無語加汗顏，要不要這麼同情心泛濫？
“嘖，這就不好辦了啊！”
村長捋了捋花白的一截鬍子，蹙眉道。
蘇雪凌向劉雲娘看了去，她這時也禁皺着眉頭，似是無奈。當下嘆了一口氣。看來只能住破廟了。
“村長，這村子裏不是有個破廟嗎，也許我能在那住住。”
蘇雪凌緩緩的開口道。
“什麼？”村長還沒出聲，就有人叫起來了。
“那可不行啊，女孩子家家怎麼能住那樣一個地方，要是某個圖謀不軌的……”
“太危險了，一個孩子怎麼能住到那荒郊野嶺的。”
村長也皺了皺眉，隨即搖頭，嘆道，“別說你一個小女娃了，就算一個成年人也不敢住那啊！”
蘇雪凌一聽，疑惑了，“為什麼？”
村裏的人也安靜下來了，氣氛有些嚴肅。
只有少許人不明白，例如劉雲娘和蘇雪凌。
“那可是個不詳之地啊。”村長緩緩道，語氣有些滄桑。
“只要人進了那，就出不來了！”村長語氣有些沉重。似乎對那破廟有些俱意。
“當年有人進過那，都是聞到了一陣香味就，就全都沒了音訊。”一個臉色慘白的年輕人開口了，“我是這多人中的活下來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當時是晚上，我們沒回去就去那破廟裏過夜了，只是聞到了一陣很濃的香味，就神志不清了，好在當時我並沒有聞到多少，感到不安就直接跑回來了，可駭死人了。”
話說完，眾人都默然了。
蘇雪凌和劉雲娘睜大了眼睛，兩人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裏的驚恐，心下一陣后怕，如果當時進了那廟，恐怕現在都見不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