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風雲之初十
“有人么?”他喊了一聲。聲音響亮。
沒人響應。
推門進去。屏風後有一雙紅靴子在動。“請等一等,我正在換衣服,”後面有個女護士探出頭來。
老張放心了,笑着說:“沒事,走錯門了,馬上走。”
突然感覺不對,剛才那張臉似乎在那裏見過。再一想,全身汗毛髮炸。
那是早上進手術室的醫生,怎麼變成護士了?
他躡手躡腳返回去。一把掀開屏風,什麼都沒有。
但那雙靴子有點搖晃,好像有人才從腳上脫下。
外面陽光燦爛,老張卻全身浸在冰水中。
他退開一步,把桌上東西一掃而光,大喊:“有人沒有!”
……有人沒有……有……人沒……
餘音在空洞洞的醫院中回蕩。
啷!聽診器落到地下,令人戰慄地旋轉着。
老張摔門而出,向急診室跑去,穿過拐角,一股陰森冷氣從後面吹來,猛一回頭,眼角有人影一閃。再仔細看,什麼也沒有。
怎麼回事?
老張停下來,卻驚異面前這門很熟悉。
那是剛才小屁孩走出來的辦公室門口。
門還是虛掩的。
他手有些抖,慢慢去推辦公室門。
不要再推了。理智告訴他。
千萬不要去碰那裏!
但他就是……就是控制不了手。
辦公室果然沒有人。
不僅沒人,裏面的佈置也完全沒有醫院樣子。幾把槍掛在土牆上,對面斑駁一大片黑紅色,明顯是血乾涸后的痕迹。天花板上,數根繩子吊下來,不對,繩子沒那麼黑紅的顏色,而且……那樣子,糾纏在一起,分明是人的腸子,上面還累累迭迭沾着黃綠色臟物。老張一凜,似乎看見其中一根動了一下,嗤,腸子未端滴下一大滴血,落在地上,青煙鳧鳧……血一直流着,在地上形成一灘液體慢慢流向他的腳……
這是.什.么.鬼.醫.院.的.辦.公.室?
老張被嚇呆了,想動,卻動不了。救命,他心裏在哀哭。褲子中間一陣溫熱。
突然一隻手拍在他肩頭,“喂!”
“哇!”老張嚇得跳起來。
小屁孩站在門口:“怎麼了?”
“那……那、那裏面……”老張指着門,話都說不清楚。
“裏面?”小屁孩好奇往裏一看,臉開始變硬,牙齒開始打架:“怎……怎麼……會這樣,開始不是這……個樣子的?”
老張爬起來,想跑,腿才邁開一步,手卻被小屁孩拉住。
拔冰拔涼的溫度從手上直接穿透到心底。
老張不敢抬頭看小屁孩臉。
“怎麼了?”小屁孩喀喀喀壞笑:“你怕什麼,一間辦公室嘛!又不是見了鬼。”
“什麼?”老張壯起膽氣,爬過去一看。果然只是普通辦公室,桌子、椅子、病歷薄、醫師大卦,一應俱全……
老張臉色難看得很。
剛才那麼真實的場景,怎麼可能會看花?
算了,他現在腳軟得不行,扯着小屁孩手站起來:“可能眼花了。”
“沒看花。”小屁孩突然用一種冰冷機械的聲音說。
老張太陽穴莫名一跳,這個聲音不太像啊……
他撫住胸口,心都快跳出來。
“一定是眼花了。”他強笑着說。
“我說不是眼花。”
小屁孩稚嫩的聲線已經消失了。
只有寒磣到骨子裏的聲音,慢慢鑽入耳朵,鑽得他頭皮一陣酥麻:“看……着……我。”
老張膽顫魂飛,脖子彷彿生了層厚銹,一節一節地轉過去。
他只看到小屁孩捂着肚子在笑。
“*,別嚇人!”老張根本沒心情和他鬧。
“膽子太小了你。”小屁孩笑夠了,才說:“上個廁所回來就看你這麼神經兮兮的。”
“是吧,你姐呢,哪裏去了?”老張漫不經心地說。
“洗澡。”小屁孩說。
“來醫院洗澡?”老張越來越覺得這兩姐弟的古怪。
“嗯,可能已經完了。”小屁孩說。
“為什麼在這洗?”老張又問,眼邊有白影子在動,看向那邊。
走廊盡頭,一個小屁孩在看他,眼睛漆黑,死氣沉沉的。
那邊一個……這邊一個?
他的腦細胞瞬間陣亡一半。
“那是我老姐,看清楚些。”小屁孩很不耐煩,一腳踢到他屁股上:“盡在疑神疑鬼。”
老張看清了,對面那個比較高,真的是那個漂亮女高中生。
他生澀的笑。
“把頭髮包起來了啊,你們還真是像。”
“不然怎麼叫雙生體嘛!”
“對。”老張擦一頭冷汗,故作鎮定地坐回椅上等着。
但總是不安寧。
整個醫院裏就剩三個人了?怎麼可能說得過去,其它人到底去哪兒了?
他不敢再和那兩姐弟說話。感覺這兩個人透着一身詭氣。
明明是模仿秀,什麼時候成鬼片了?
但小屁孩偏偏不識抬舉,坐過來,兩隻腿在椅子下一回一盪,突然開腔:“你知道聖康納德醫院么?”
“知道,就是這家醫院的名字。你問這個幹什麼?”。
“三十年前,這兒也有一家同名的慈善醫院。”
“那又有什麼,同名同姓的多了。”
“也在這個位置。”
“哦。”老張不安的扭了扭屁股。
“不過後來倒閉了。”
“可惜。”老張只能說。
“你知道為什麼會倒閉的么?”小屁孩用帶着玩味的表情說。
“怎……么倒閉的?”老張其實一點都不想聽這些,偏偏嘴賤不聽使喚。
他感到有些恐懼。
一種即將被人識破后的擔憂!
“院長指使醫師偷賣人體器官,結果給人揭發。憤怒的家屬們將所有人堵在裏面,全部燒死。最後政府干擾,直接查封了。”
“就算偷器官也是偷死人的,沒理由這麼憤怒吧。”老張擦了擦額頭,一手的汗。
小屁孩笑得陰氣森森:“當時克隆技術還不夠完善,需要器官的人又多,因為貨源不足,所以後來醫院不只賣屍體器官,還開始干另一些事。”
“什麼事?”老張有了不妙的念頭。
“手術中直接摘取新鮮臟器!”
“你胡說。凡是出了醫療事故的醫生,最後都會被調查並追綹責任,怎麼可能一直做下去?”
“當然是有原因的。這裏表面宣稱是慈善醫院,實際卻是政府控制的社會**實驗研究所,所謂的醫師都是軍方內部研究人員,用病人來做試驗本來就是默認手段,即使出了事,最多也就是被調職,不會有其它影響。”
“政府每年殺掉那麼多死囚,怎麼不用他們的器官?”老張還是不信。
“那時戰爭吃緊,器官儲備早都用完了嘛。”
“你到底想說什麼?”老張感覺那股詭譎氣息越來越重,壓得心頭髮堵。
“一般醫院急診室都是玻璃的,這裏卻用實木。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不讓人看裏面?”小屁孩沒直接回答。
老張楞楞看着急診室的門,突然眼睛發紅,撲過去擂門大叫:“開門!開門!”
門內沒有一點反應。
老張回頭搬起椅子,幾下砸開鎖,衝進去。
門后一片寂靜。
靜。
四個白大卦如木雕一樣站在手術台上,其中一個看着門口方向,好像被嚇呆了,另一個雙手拿着一團顫抖血肉,長長臍帶從血肉中垂下,拖到地上。
手術台上血滴點點。大大小小容器中分類裝着肝、膽、心、肺……
他的老婆眼睛空茫,望向天花板,肚子上有一個大大的口子,裏面空無一物,已經被掏空了。
“小珏……怎麼……你怎麼……”老張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低嚎,一把從白大卦手中搶過那團血肉,血從指縫浸過……
那團醜陋發皺的肉……有嘴有鼻有手有腿,眼睛都沒睜開,卻還有淡淡體溫。
四個白大卦被他一撞,很有擔當的往後倒下,後腦勺深吻地板,卜卜卜卜作響,卻一點也不叫痛。看來早就領了便當。
“你在痛苦什麼?”漂亮女高中生鬼魅般出現在他背後。
老張兀自捧着那團肉,沒反應。
“一切不都是你自己乾的嗎?”漂亮女高中生問,聲音空洞得近乎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