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大道為他爭
鍾離鑾江與鍾離陽朔兩兄弟架走了鍾離鳳台,這場闖關,看似是劉暮舟輸了,其實贏得極其漂亮。
鍾離沁攙扶着劉暮舟到海邊,吃下丹藥的劉暮舟,已經恢復了幾分氣力,他輕輕掙開鍾離沁,脫掉卡在骨頭兒縫兒里的外衣之後,傷勢才能被人看見。
肩頭骨頭被劈斷了,一側肋骨不知斷了幾根,骨頭碴子都戳破了皮肉。
站在不遠處的鐘離遲與鍾離盼盼對視了一眼,各自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傢伙是沒有痛感嗎?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啊!
結果此時,幾人分明瞧見劉暮舟脫掉了上衣,以海水清洗身上血漬!
鍾離沁面色十分難看,忍不住罵道:“你是不是有毛病?第三場本來就不公平,你躲避便是,為什麼要拼着以傷換傷?”
劉暮舟沒敢答覆,迅速清洗完血水之後,又換了一身內襯,重新穿上了青衫。
此時再看他,除卻右手皮肉外翻,白骨若隱若現之外,便看不出有什麼傷了。
此刻他才敢望向鍾離沁,還以左手撓了撓頭,乾笑道:“這不是沒法子嘛!修為趕不上人家,只能用這笨法子了。”
說話時,兩道身影幾乎同時落在劉暮舟與鍾離沁身邊。
張青源隨手丟去一枚丹藥,望着劉暮舟,搖頭且咋舌:“你小子,是個狠人啊!”
說著,還故意將一隻手抬起來,作勢搭在劉暮舟受傷肩頭。
結果鍾離沁一個眯眼,張青源瞬間縮回手臂,乾笑道:“這丫頭,玩笑而已,怎麼還當真了呢?”
反觀季漁,一言不發,只是怔怔望着天幕。
也是此時,天幕之上,炸響聲音不斷傳來。一山外山大青山上方為中心,一陣又一陣的劍氣漣漪散發,這才不到盞茶功夫,方圓萬里天幕便沒有一絲雲彩了。
這場劉暮舟根本看不見的問劍,只有天上萬里無雲,海里波濤洶湧。
劉暮舟一邊以雷霆恢復傷勢,一邊問道:“沁兒,你看得見嗎?”
鍾離沁轉頭看了一眼劉暮舟,很確定,他就是故意這麼叫的。
倒不是反感,只是一種最初的不習慣,也有點兒……難為情。
鍾離沁答覆道:“看得見,但我告訴你,你可能也不喜歡聽。”
劉暮舟聞言,搖頭道:“他若輸了,有朝一日我會也會問劍山外山,但絕不夾帶私人恩怨。在我看來,問劍是很純粹的事情。”
張青源神色古怪,插嘴道:“你都闖過三關了,將來是問劍媳婦兒還是問劍老丈人?”
這一問,劉暮舟一下子不知怎麼答覆了。
他只得乾笑一聲,嘀咕道:“當然是老丈人了,他也不至於真打死我吧?”
鍾離沁嘴角直抽搐,她怎麼就沒發現,現在的劉暮舟這麼沒皮沒臉?人家跟你客氣客氣,你還真就叫上老丈人了?
但此時,季漁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當年虞丘寒在鍾離鴻手底下過了多少招?用了多長時間?”
酒樓中的白老漢剛剛給受損商鋪分發完補償,此刻走上前,說了句:“多少招不好說,但只一個時辰便結束了。”
季漁深吸了一口氣,呢喃道:“他沒有佩劍,比較吃虧。”
張青源卻道:“還談什麼吃虧,鍾離鴻是元嬰之下第一人,無限接近於元嬰境界的存在。曹同金丹九轉才十幾年,一直都沒走出自己的劍道,這場架不用說都是必輸。”
此時海水越發的激蕩,濃厚劍氣幾乎都要撕碎天空了。
而天幕極高處,鍾離鴻一手持劍,一手負后,站的端正,一身劍意竟然有幾分浩然。
反觀曹同,亂糟糟的頭髮隨風飄搖,還在扣牙縫兒。
突然之間,兩人原地消失,化身無數殘影在半空中爭鬥起來,雙方身後的劍氣凝為無數把實質長劍,像是兩條游龍般環繞兩人周圍。
對撞之後,兩人各自後撤,一人持劍劈砍而出,劍氣驚鴻。另一人則是橫劍身前,但並指抹過劍身之時,便有密密麻麻的劍影糾纏而下。
說是問劍,兩人更像是玩兒。
鍾離鴻斬出數道劍氣,呢喃一句:“小曹,你知道虞丘寒死在我劍下之後,我便轉而走了另一條路,我給你讓路了。可沁兒走出那一步,我是萬萬沒想到的。”
曹同揮劍還擊,笑道:“天下事,總是後浪推前浪的。誰也想不到會到這個份兒上,估計祖師婆婆也沒想到。現如今大戰將至,我們這些學劍的不能給祖宗丟臉,總要先填上去,給小傢伙們爭取長大的時間的。”
鍾離鴻有些不解,“那你還來?明知此路不通了。”
曹同一樂,笑道:“可是師伯為我而來,之所以死在這裏,也與我脫不了干係。所以我無論如何,都要來問劍一場的。怎麼說呢,那小子能與你家丫頭走到一起,我還挺高興,起碼將來她接掌扶搖樓后,我還可以說那是我小師弟的媳婦兒,沒多丟人。”
頓了頓,曹同深吸了一口氣,將風泉豎起,沉聲道:“心裏話說完了,當年你讓路給我,我沒走出來是我沒本事。你家丫頭走上那條路,那是命,我沒什麼好說的。只不過,既然是問劍,那便請鍾離家主用出最重的,浩然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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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離鴻點了點頭,沉聲道:“曹同接劍!”
與此同時,站立海岸邊的眾人突然同時抬頭望去天幕。
張青源嘴角一扯,轉身看着季漁,問道:“他幾時轉修浩然劍氣的?你一個讀書人,十二書院山長之一,養出的浩然之氣有他重?”
季漁面色凝重,沉聲道:“自然比他純,但必定沒他重,那是劍意。”
只聽得一聲巨響,山外山方圓幾百里皆受到劍氣影響,海面洶湧至極。
而下一刻,一道邋裏邋遢的身影自天幕墜下,落在了劉暮舟身邊。
曹同將風泉拋給劉暮舟,笑道:“不是我的劍,到底是不順手。”
可劉暮舟卻皺了皺眉頭,因為曹同左手拎着一條手臂,是他自己的。
見劉暮舟眉頭緊鎖,曹同咧嘴一笑,輕聲道:“瞧你那樣兒,又不是接不回去了。”
說著,他將右臂“粘”回肩頭,又以劍氣化作絲線,硬生生將胳膊縫了回去。
他抬起左臂拍了拍劉暮舟左肩,笑道:“養幾天就好了,你那老丈人太凶,實在是打不過。哦對了,見過藍采兒了吧?畢竟是他的女兒,能幫便幫一把。”
只不過,曹同還是往東看了一眼:“劍鞘,怕是得你自己以後問劍了。”
曹同看了鍾離沁一眼,微微一笑,以心聲說了一句話,轉身便要離開。
劉暮舟深吸了一口氣,取出了一枚錯版大錢拋給曹同。
“曹師兄,一直以來,多謝!我現在不需要這東西了,心裏已經有一枚了。”
曹同一笑,又將大錢丟回去:“你欠我個徒弟,這是一份傳承。不墨跡了,你登山吃飯,我跟這倆貨喝頓酒就走了。”
劉暮舟聞言,沉聲道:“劉暮舟必有問劍山外山的一天,不為別的,就為拿回劍鞘。”
曹同神色古怪,視線偏移向鍾離沁,笑道:“你自己說的啊,不是我攛掇的。”
說罷,曹同湊到張青源身邊,嘀咕道:“趕緊把你那仙丹給兩顆,我這胳膊還有用,可不能就這麼斷了。”
而季漁,則是指向不遠處,問道:“劉暮舟,記得他們嗎?”
劉暮舟順着季漁手臂望去,只見遠處一對少年少女,少年人一身暗青儒衫,滿臉笑意。至於少女,穿着桃紅衣裳,頭扎髽髻。
兩個孩子對着劉暮舟遙遙作揖,劉暮舟也笑着抱拳,同時問了句:“當初那位,是賀十三先生吧?這兩個孩子,現如今?”
季漁輕聲答覆:“放心,一點小毛病,已經治好了。不去見見?畢竟當初那道人是將他們託付給你的。”
劉暮舟笑了笑,搖頭道:“不了,過得好就行,若有緣分,將來自會有見面機會。”
辭別季漁,鍾離沁扶着劉暮舟往山外山走去,邊走邊問道:“那兩個孩子我也有點兒眼熟,但想不起來了。”
劉暮舟微笑道:“記得在朱草郡時,有人跟咱們搶爐子嗎?”
鍾離沁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們呀!”
走了幾步,劉暮舟回頭望了一眼,呢喃道:“怎麼就不願意多跟我說幾句話,着急忙慌的就要走,真是的。”
鍾離沁輕聲道:“因為我在。”
劉暮舟一愣,卻聽鍾離沁言道:“離他最近的一條劍道,被我搶先走了上去。當年虞丘寒就是為他爭劍道才死在山外山的,他不是接受不了,也沒有不高興,只是……”
劉暮舟深吸了一口氣,苦笑道:“虞丘師叔死在山外山,是因為他失手殺了鍾離鳳台的爹是嗎?而所謂的大道之爭,其實是替曹師兄爭的。”
曹同沒有不高興,也不是接受不了,他只是一看見鍾離沁,就覺得虞丘寒白死了。
鍾離沁點頭道:“這幾年我都打聽清楚了,當年虞丘寒被你師父逐出樓外樓,只有扶搖樓願意收留他,願意幫他接出心上人。”
劉暮舟灌了一口酒,嘆道:“可是最終,因為一場誤會,藍采兒的娘到現在還對虞丘師叔恨之入骨。”
正說話呢,山外山有人喊道:“趕緊去收拾收拾,上大青山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