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冬月。”
奇奇的聲音在冬月的身旁響起。然而冬月只是呆然地流着淚,沒有理會奇奇。
“再一次到二次元的世界去吧。”
“——”
在奇奇的聲音傳入冬月耳朵、震動冬月的骨膜這個瞬間,冬月感覺到了無比的憤怒。那是足以摧毀冬月一向引以為傲的理智的憤怒。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我已經無法治癒他人的心靈了啊！！！”
熱淚不斷滴落，似乎還能感覺到黃瀨的體溫殘留在自己身上的冬月怒喊出聲：“我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去攻略活生生的人了啊！！他們是人！！對我來說是活生生的人啊！！！和我們沒什麼不同！一樣會哭會笑有喜怒哀樂有感覺感情！有心這種東西的人！！！”
“就算我還能不把二次元角色當人類看待……就算我還能去攻略二次元角色……就算我還能治癒他人的心靈……難道我連可以悲痛的時間都沒有嗎？！”
身體因為憤怒而打顫,像是要咬碎什麼東西一樣緊緊地咬着牙齒,冬月的淚水被憤怒催化得更熱。
“你究竟還想要我怎麼……？！”
所有遷怒的咒罵或是憤恨的質問一律沒有了下文,以帶淚的眸子回頭,想要怒瞪奇奇的冬月愕然地發現奇奇不知何時幻化成了人類的形態。
“我知道。”
“所以聽我說,冬月。”
和暖烘烘的貓兒的肉墊不同,撫上冬月臉頰的手指冰冷得厲害。奇奇臉孔蒼白異常，它腦袋上那一對羚羊角也殘破不堪。有金色的電光自虛空而生,剎那之間便纏繞住了奇奇的身體，而奇奇腦袋上本就殘破的羚羊角亦在電光的照耀之下一點點的剝落脫灰。
“這是怎麼回事……？！”
“小事而已。”
奇奇以淡然的口吻說著。
“什麼叫小事啊？！你明明——！”
冬月幾乎是下意識地反駁。像是忘掉了前一秒自己還有多麼的憤怒一樣，冬月凝視着奇奇的眸中只剩下擔心。只不過還沒等冬月擔心完,她就看到奇奇用長出尖而利的指甲的手徒手撕裂了纏繞在自己身體周圍的金色閃電。
“？！”
“所以說了只是小事。”
奇奇說著拍了拍被閃電灼傷了一點的雙手。以薄荷綠的眸子認真地看入冬月的眸子之中，奇奇沒好氣地道：“說實話，我討厭看見現在的你。”
“哈——？”
冬月心中的火氣又一秒躥了上來。
“現在的你不要說是‘攻略之神’了，就連菜鳥玩家的腳都摸不到。”
“你……！！”
被奇奇的話激得渾身顫抖，冬月眼看着就要發飆。
“再和你搭檔下去我也小命難保。所以，我要和你解除契約。”
“——————”
這一瞬，冬月感覺到了窒息。那是一種猶如被毫無徵兆地丟進了深海之中，肺部被擠壓到極限，張開嘴卻呼吸不了的感覺。
腦海中不斷閃過和奇奇相遇的畫面，以及和奇奇一起經歷過的事件。冬月實在是無法相信奇奇會這麼輕易地對自己提出解除契約、既解除兩人的搭檔關係。
所以當奇奇拉過冬月身體的時候，冬月努力地擠出了聲音，她想問奇奇是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
“奇、奇……”
紫色的半透明環圈被奇奇從冬月的脖子上拿了下來。
“今後你的身上發生任何的事情都與我無關。而我做或是不做什麼也都與你無關。”
“……”
冬月一個字都說不出。錯愕又震驚的她甚至連思維能力都喪失了。
有風吹進了室內，但那讓人感覺到寒意的風並非是從大開的窗戶外吹進室內的。一本老漫畫從冬月的書架上掉落下來，被這陣寒風吹開了封面。
“我們就在這裏告別吧。”
被吹開了封面的漫畫發出了“啪嗒啪嗒”的翻頁聲。兩秒后，這本被風翻開的漫畫攤開在了某一頁上。有光從那被攤開的一頁上往外溢出。伴隨着奇奇的聲音，仍然處於茫然狀態的冬月被推向了這本漫畫。
“再見。”
往後倒下的冬月就這樣看着奇奇的臉離自己越來越遠。掉入類似深井的黑暗洞穴之中的她抬起手試圖抓住奇奇的手，然而的手連奇奇的衣角都沒能碰到。
“星野冬月。”
最後印入冬月眸中的光景是奇奇離開了黑暗洞穴的邊緣，背對着自己離開。
比冬月的身材要小上幾十倍的舊漫畫變成了發光的兔子洞，而冬月就是墜入兔子洞的愛麗絲。當冬月的身體乃至她向著奇奇伸出的手完全沒入舊漫畫的頁面之中，那本舊漫畫也如同有自我意識那樣再度自己翻動起來，最終闔上了書頁，再度回到了書架之上成為了眾多漫畫中不起眼的一本。
“對不起。”
一個人站在冬月曾經存在過的宿舍之中。奇奇自言自語地說著冬月聽不見的話：“但是在我的身邊，你是得不到幸福的吧？所以——”
奇奇微笑了一下。薄荷綠的眸子中倒映出窗外突然出現在虛空之中的黑色影子們：“再說麻煩的傢伙們也開始行動了呢。再讓冬月跟在我身邊就太……”
（冬月，）
“——礙手礙腳了。”
嘴巴上說著和真實的心意完全相反的話語，奇奇雙手用力一揮，立刻有銳利的鉤爪出現在了它的手上。
（冬月。）
所有的黑子影子都用碩大的獨眼面具遮住臉，整個身體都籠罩在黑袍之下。其中，有一個影子發出了悶聲悶氣的奇怪聲音：“Cheryl·F·Dione……”
“找我有事？”
帶着調侃的聲音擴散在空氣之中。雙腳輕踏地面，奇奇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電射向了明顯是要找自己合作的正統惡魔社成員。
“？！”
沒料到只是這麼一剎那的功夫奇奇就襲到了自己的面前，正統惡魔社的成員意外於身為古代惡魔、且是大惡魔的奇奇會連給己方要說什麼都不打算聽就這樣對己方貿然地發動了攻擊。
“等、等一下！我們並不是來——”
“‘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是這個國家的俗語。”
鉤爪扯裂了黑色的斗篷，拳頭擊裂了獨眼的面具。在看到斗篷之下的人竟是年輕的少女之後，奇奇的攻勢依然咄咄逼人、不留餘地。
“我沒有要和你們合作的意思。不，應該這麼說——”
鏘——
鉤爪擋下了朝着自己劈下的大鐮，奇奇回身踢腿將衝著自己揮下鐮刀的正統惡魔社成員踢飛出去。
“我討厭你們。”
遊刃有餘地以一敵五，奇奇呲牙，露出一個惡劣到極致的可怕笑容：“想要讓地獄重新回到永無止境的爭鬥中的你們，不可饒恕。”
（冬月——）
金鳴聲中，奇奇再一次於心中呼喚着冬月的名字。
（現在的我能為你做的事情，我已經為你做了。）
即使，她未必會感激自己為她做了這樣的事情。
（……當然這不是無償的哦。這是你給了我心的報答。）
即使，有了“心”的代價是體會到了這顆“心”幾近被捏碎的痛苦。
（一定要走到幸福的結局哦。）
即使，這幸福註定與自己無關。
正統惡魔社的成員們見車輪戰式肉搏討不了好去便改變的作戰方案。先是其中兩個惡魔在最前方牽制住奇奇，接着是兩個惡魔操縱羽衣向奇奇襲去。最後一個惡魔和奇奇拉開一段距離，並開始準備大規模的強力魔法。
而奇奇……已經把泰半的力量用來解除自己身上的封印，並且讓冬月帶着她原本的*穿越次元的它是不可能對這強力的新型魔法進行完全防禦的。換句話說，奇奇已經看見了自己的END。
（我的END里沒有冬月確實很遺憾，不過——）
看着不遠處依託器械逐漸成形的魔法陣，奇奇調動起了自己所剩的所有魔力。
（我不會後悔。）
黑色的魔法陣瞬間以奇奇為中心展開。帶着反派BOSS式的壞人笑容，奇奇放出了過去自己常用來毀滅同族的魔法。
……
…………
………………
那是，長長的，長長的墜|落。
像是沒有盡頭的墜|落中，冬月看到了許許多多眼熟的畫面。
泳池邊的少年們，舞台上歌唱的偶像們，圍繞在校園中唯一的少女身邊的十二星座的男性們，大小姐和屬於她的赤紅色騎士，能看得到妖怪的少年，被同伴們圍繞着的PERSONA使，明知“正義”的真面目如此可憎卻還是選擇守護這“正義”的監視官，有着“超高校級的幸運”的稱號的高中生，高傲的少爺與惡魔的執事，和好友反目成仇、一個人背負着所有的警官……
（啊……那是……）
當冬月看到棕發的少年在銀髮不|良少年和爽朗棒球少年的陪伴下笑着與鼻子上還貼着創可貼的紅髮少年說笑時，冬月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噼啪——
像是玻璃上出現裂痕繼而碎裂那樣，當冬月的手觸碰到那本和她還有一段距離的畫面時，那畫面碎裂在了冬月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