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達戈伯特的分心
命運的白傘之下,每一個人都丟失了一些東西,而許多人丟失了一切,成了生活的囚徒。
做了一個夢,一塊灰泥從一副壁畫上落了下來,牆上有了一個傷口,是在夢中。醒來,仍不知道這個夢預示着什麼。
薇認為,南芳現在過的人生,是她強行將她人生的上下文從身上刪除以後得到的。
李駿佑的日記靜靜地沉睡在窗邊,薇死盯着它心想,如果我不去打開它,那麼它將一直沉睡,洗漱完畢,給阿照發了信息:“你還好嗎?”猶豫片刻,追問:“要,一起吃飯嗎?”
南芳在沉睡中醒來,是Mia的叫聲,撫摸着它暖暖的肚子,睜開眼睛,天光早已亮,有鳥在叫,美好的一天開始了。
早餐是自製的水果麥片,有電話打來。
來電顯示,是黎先生。
“你好。”
“最近怎麼樣?”
開了浴室門,南芳將手機放在妝枱上,邊洗臉邊回話:“還可以,你們呢?”
電話那頭,伊莎貝拉的聲音傳來:“寶貝,我們很好,你怎麼樣?”
“還不錯。”流水聲嘩嘩地,抬頭凝視着鏡中雙眼充滿血絲的臉,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音,又有一通電話打開,來電顯示是—她。
像是被一記滿是黃蜂的拳頭重擊,刺痛、頭昏腦脹。這些年,直擊心靈重拳的消息不知道聽了多少,總有一種引力試圖將自己拉入某種情感的漩渦,也總是激進的以為早已練就了金剛不敗之身,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
聽着聽着,一雙喜悅的眼睛在鏡中逐漸暗淡,南芳顫抖着捂住耳朵,痛苦地無聲嘶吼,啜泣在浴室牆角。
薇在日落時分來到咖啡店,但沒有見到南芳。問阿照,他也不知道。打她的電話,發現她的手機落在了吧枱上。
一直等到夜漸深,疲睏神乏,薇心想,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人擔心才對。
直到第二天一早再來,她的電話還是在吧枱上,薇才覺得,事情有異。
阿照匆匆趕來,調查看了監控,顯示南芳昨天上午11點37分04秒就出了門,令人感到奇怪和擔憂的是,她影影幢幢,看上去神情恍惚。
“沒理由外出這麼久,而且沒帶手機。”薇看了阿照一眼,補充說:“我去過鎮上的酒吧了,酒保說最近都沒有見過她去那裏。”
阿照沉思,南芳在這裏朋友不多,問薇:“問過維珍了嗎?”
“我過來的時候,維珍說這兩天沒有見過她。”薇想了一想,雖然不想說,還是試探着問:“她不是喜歡跳舞嗎,會不會去了那個舞蹈室,我們那天見到的那個男人?”
阿照深看了薇一眼,兩人決定騎車前往薇最近喜歡去的舞蹈室。
在舞蹈教室並沒有見到那天那個叫Jeremy的男人,前台的工作人員說他去洛杉磯了,薇追問:“南芳有沒有來過?”
對方找南芳的舞蹈老師、其他人核實了一下,表示從昨天到今天沒有人在這裏見過南芳。
找了兩人能想到的她也許會去的地方,都沒有人。回到民宿吃飯,兩人商量,是否應該馬上報警,維珍安慰說:“這倒沒有什麼奇怪的,以往她也會突然消失幾天,也許她只是想出去散散心呢。”
薇追問:“那她以往有跟你交代一聲嗎?”
維珍這才恍然大悟,緊張起來,嚇得手上的茶具摔落在地:“有,但這次她沒有告訴我呀,以前她離開,都會告訴我一聲,她會出去幾天,天吶,她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小心。”薇忙拉開維珍,免得她受傷,維珍十分慌亂,抓着阿照的手,哭着問:“你們什麼時候發現她不見了的?問過她其他的朋友了嗎?我們快報警吧。”
民宿的清潔阿姨維姬走過來說:昨天中午大約13點的樣子,我來上班的路上,好像見到她在一個人海邊。”
“您確定是她嗎?”薇問。
“是。雖然隔得有點遠,我又騎着摩托車,可我的視力一向很好,絕不至於認錯她的影子。”
三人喜,又憂,維珍說:“那我們趕快去海邊,那裏有不少商店,說不定有人見過她。”
正要走,維珍“哎喲”一聲叫出來,一走動才發現腳背被割了一道口子,薇扶着維珍坐下,問:“你丈夫呢?”
維珍小心地捂着肚子說:“他表弟結婚了,我現在不太方便,他一個人回老家去參加婚禮了,這幾天不在。”
薇驚訝,倒沒有注意到維珍最近的變化:“你有寶寶了嗎?”
維珍甜甜地說:“是。”又補充:“不是不告訴你們,是因為我老家的傳統,頭三個月寶寶比較小氣,我想等穩定了再告訴你們。”
薇點頭,告訴維珍:“你好好照顧自己和寶寶,找人的事,你別擔心,有我們,對了,常備藥箱在哪裏?”
“可是,我沒事。”維珍指了指自己的房間,說:“在化妝枱下面左邊第三個柜子裏。”
薇找來藥箱,幫維珍清理好傷口,貼上紗布,一再告誡維珍要好好休息,不要太操勞和擔心,維珍只好答應:“好,那你們如果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兩人來到維姬所說的位置,這是一片少人區,離這裏最近的酒店剛才也在前台問過了,並沒有誰見過南芳。小商店出租游泳器具的店主聲稱沒有注意到,幫不到什麼忙。
常在海邊打沙灘排球的一對年輕人中的男教練,告訴兩人,昨天下午,他遠遠地見過一個短髮女孩在遠方孤坐,由於離得太遠,看不清楚長相,不知道是否是你們正在找的人。
如果昨天下午都還在,那為什麼不回家呢,薇不明白,她又去了哪裏?
阿照突然讓薇把南芳的手機給她,是指紋開機,要打開手機的話:“我們報警吧。”
遠處的帆船一葉葉飄過,她的消失在薇心上剜出一道傷口,又是在海邊,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從自己的生命中像這樣,突然消失了。
有種複雜難以言喻、不能自抑的痛楚自裹挾着一種莫名的恐懼和恐慌襲擊了自己,薇不想承認自己很想哭,喃喃自問:“她怎麼就消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