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兒過家
劉茂中點點頭,翻過身看着賈特拉帕蒂:“老實說,只要你們不到我的國土,我也不想與你們為敵。但你莫使詐,否則我會屠掉船上所有有官職的人,遣散你們這幫沒人性的隊伍。”
賈特拉帕蒂笑了,笑得很燦爛:“我們是朋友,我們是朋友,不使詐,不使詐,保證我們合作愉快。”
劉茂中假設過很多種方法:奪船,殺人,要挾,炸船……,甚至想過,到了登岸地方,殺了賈特拉帕蒂,然後扛上金條回家美滋滋過自己的小日子。
但是,現在情況有了戲劇性的變化,過渡到朋友關係,倒有點懊悔自己衝動削他的耳朵,剁他的手指了。
到了大海邊,看到的不是汪洋大海,而是擋住視線的浩浩船隊。沙灘上,萬萬千千似兵似工的人在伐木,在造戰車,在造弓弩……還有漫山遍野悠閑的戰馬,將一個叱吒風雲的劉茂中震驚得呆立當場。
他以為敵軍最多也就十幾艘大船,自己借用一艘亦無傷大雅;現在,排在大海中見頭不見尾的巨型戰艦,真的可以借用一艘而無傷大雅。
耽擱了二十餘天,賈特拉帕蒂才請示到一艘巨艦,帶上糧草船夫與劉茂中啟航。其間,金條如數堆在劉茂中面前,夜夜,還送來十幾個牛高馬大的金髮碧眼甜心;第五天晚上,劉茂中淪陷了,貼服了滿身炸刺兒的戒心。
黃蜂腰馬臀屁,跳的舞蹈真踏馬的是貨真價實的甜心,比難以下咽的粗糙麵餅細膩多了。
……
幾千之裡外的某大山腳下,是劉茂中的‘家’,家裏住着一個十二歲的小妹妹,劉茂中走了一年,她就長成了十三歲。名字叫孫秋梅,但劉茂中說:以後要帶她去遊山玩水,出門在外,要有個化名;於是劉茂中給自己起名寒鐵衣,給孫秋梅起名暮雪。
暮雪從寒鐵衣離開那天起,哭了九天九夜。她哭的不是傷心,她哭的是孤獨;前前後後一起生活了五年多,這一份感情不可謂不深厚,儼然就是親如一家人的血脈。
暮色的父親戰死沙場,母親焦心過度,無錢醫治,亦跟着撒手人寰,留下孤零零的暮色一個人在家。寒鐵衣初見暮雪時,她正受一群同齡小娃欺負,不逃避,亦不反抗,只是蹲着抱頭流淚。
趕跑那群沒人性的小野獸后,寒鐵衣問:為何你不躲不避?
暮雪流着淚說:沒爹沒娘,被他們打死算了。
寒鐵衣問:家裏沒有親人了嗎?
暮雪流着淚說:大伯二伯死在戰場,兩位伯母要賣自己,買家明天就會過來。
寒鐵衣蹲到暮雪跟前說:這樣子你還不逃?
暮雪擦了擦眼淚問:逃去哪裏?
寒鐵衣坐在地上說:逃深山裏去呀!
暮雪瞪了寒鐵衣一眼:你想讓我被野獸吃掉啊?
寒鐵衣撓了撓頭:賣到別人家裏,還不是一樣受人欺負?
暮色一擦鼻涕:被打死更好,我都不想活了。
寒鐵衣問:為何要死在別人家裏?
暮雪答:死在別人家裏,有人埋。
寒鐵衣說:不是丟到亂葬崗嗎?
暮雪打了個寒顫,不再說話。
寒鐵衣說:不如跟着我,我給你飯吃。
暮雪小手一伸:現在我就很餓,給我吃的啊!還有我大伯娘二伯娘要十兩銀子,你有嗎?
寒鐵衣笑嘻嘻道:我還想來你家裏討吃的呢!
暮雪眼冒怒火,站起一腳踢去:死開,臭叫花。
寒鐵衣一個懶驢打滾避開,暮雪卻因起得急,頭暈栽倒。
就在暮雪腦袋快要磕到地面時,橫刺里伸過來一隻右腳,不偏不倚墊住了倒下來的小脖梗。
昏迷中的暮色覺得有清水喂入自己的嘴唇,饑渴讓她條件反射般猛咽了幾口,略為清醒之時,就聽到周圍有嘈嘈雜雜的咒罵聲。
聽了一會,罵自己的少,罵那個小叫花的多。
“哪裏來的小叫花,這麼小就懂得偷香竊玉。”
“你這個死了都沒人收屍的野狗,竟敢打我的小孩,看老娘怎麼收拾你。”
“這是外村人,剛剛還來我家討食,咋就狗膽包天敢在我村撒丫。”
然後,暮色感覺被人抱起,抱自己的人好像在躲避別人的拳腳和掃帚。
只一會兒,暮色完全清醒,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雙穿着破鞋的腳後跟,在左撇右捺,前跨後退,速度之快,瞧得暮色又要昏迷。
暮雪轉移了視線,這次看到的是一副小身板,亂蓬蓬的長頭髮和髒兮兮的污垢衣服……不過,他脖頸里的味道好像很好聞,一種很吸引人想多聞幾次的難捨難分。
暮雪不懂這種味道為何如此吸引自己,心裏只覺得很溫馨,很踏實,天塌下來有他頂着的安全感。暮雪想掙紮下地,卻被這人抱得更緊;試了一下,也就不再試了,反正抱着很舒服,累的人又不是自個兒。
就這麼胡思亂想了一會,突然一種騰雲駕霧的感覺傳入大腦。身子跟着那人左一蹬右一躍,蹦上了一堵高牆,還沒驚呼,人已被他轉移到了背後,雙手天生反應緊緊摟住他的肩膀,打小練習的兩腿很自然地夾住他的腰圍,還撅起屁股往上蹭了蹭。
暮雪想看看外面的情況,可不能被他的後背擋住了視線。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時,暮雪先是感覺好高,然後才看見下邊圍了好多好多村民,拿着扁擔掃帚指指畫畫,嘴裏罵著讓後輩們學無止境的髒話。
暮雪一邊聽一邊看這個是誰家的高牆,看了好一會兒,才從兩扇大門的形狀認出這是孫殿英財主家的豪宅。他的家好漂亮,天井,檐階,廳堂……都鋪着地磚,既整潔又乾淨,要是……要是……能做他家的兒媳婦該多幸福啊!
夢還沒做完,屋裏頭的孫殿英拿着一根長竹竿從屋裏頭衝出,對着背自己的那人腿上一掃,嘴裏罵道:“哪裏來的小雜種,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竟敢欺到我家裏來。”
暮雪大驚,心道:完了,這麼高摔下去,砸壞他家的地磚拿什麼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