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種子
躺在床上的那位女子赤身裸體,只有被子遮掩一二,裸露出來的手臂和雙腿血跡斑斑,青紫傷痕新舊交錯。
“雲媚……”冷衣一闖進房間就立刻被秦嬤嬤和劉嬤嬤控制住了,而她獃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地上散落着衣裳和碎瓷片,很是狼藉,而房間裏那個陌生男人,卻衣冠楚楚。
“雲媚……雲媚……”冷衣感覺心臟像是被人硬生生挖下來一樣,疼得不能呼吸,她猛然轉頭對着那個男人尖利地喊:“是你做的!你做的對不對!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做!你——”
“啪!”
胡媽媽果斷地給冷衣一巴掌,直接把冷衣打失聲,隨後對兩位嬤嬤吩咐道:“堵上她的嘴!”
兩位嬤嬤聽令用手帕堵住住冷衣的嘴,冷衣蒙了一瞬之後便拚命掙扎,用那雙通藍的眼睛狠狠地瞪着良大人,憤怒得彷彿要射出刀子來,要把良大人千刀萬剮。
情緒在一瞬間驟然崩塌,眼淚噴涌而出,模糊了視線。
啊——為什麼……我本來想給雲媚過一個充滿驚喜的生日,雲媚此時應該和我們一起吃晚飯,然後一起玩遊戲……然後接受我們的禮物和祝福……今晚是她的生日,她本該開開心心地度過這個晚上,為什麼……為什麼這一切全都被毀掉了!
她是我在這個世界最親近的姐姐……是對我笑得最溫柔的人……卻渾身是血地躺在那裏……
“把她,拖進地牢。”胡媽媽眯着眼冷漠地注視着崩潰哭泣的冷衣,道。
“嗚嗚嗚……”我要殺了你!冷衣對着良大人怒吼着,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她不斷在兩位嬤嬤的手裏掙扎,卻被一下打暈,不省人事。
冷衣被打暈拖出去了,一下子變得安靜,侍女識相地關上門,房間裏就只剩胡媽媽和良大人,還有雲媚的屍體。
胡媽媽眼裏仍分外冷漠,嘴角卻對着良大人扯出一抹笑來,故作輕柔道:“新來的小婢女不懂事,大人莫怪,稍後奴家便會處置她。”
良大人卻望着門口一動不動,眼中竟放出光來,語氣略帶驚喜道:“本官第一次見藍色眼睛的人,只在書上讀到過,西域有金髮碧眼的妖女……長相是中原人沒錯,是上竟是會有黑髮藍眼之人么……真奇妙啊。”
“那小丫頭看我的眼神像狼一樣凶,不過,真美啊,特別是最後流淚的樣子,美,真美。”良大人一直喃喃自語,說著竟有些癲狂。他驟然轉頭對着胡媽媽笑道:“胡媽媽是從哪拐來的奇珍異寶?看着年紀尚小,莫不是下一屆的花魁。”
胡媽媽臉上的笑收了幾分,道:“這妮子的事情還望良大人保密,奴家可指望着她幾年後給奴家掙棺材本呢,而今晚的事,風香樓會替良大人遮掩,不會損大人清譽。”
良大人笑得一臉褶子,“風香樓做事本官放心,明日本官會送上白銀萬兩酬謝胡媽媽。”
“那可真謝大人賞賜,”胡媽媽笑道,“讓大人玩得開心,是風香樓的本分。”
“哈哈哈,好。那本官先走了。”說罷,良大人甩袖離去。
“大人請。”胡媽媽在原地施了一禮,一步未動,在良大人離去后她臉上的笑容寸寸收斂,寸寸冰封。
她沉默地看着雲媚的屍體良久,直到秦嬤嬤和劉嬤嬤歸來,她才冷冷地道:“天亮前將雲媚的屍體處理好,不要被人發現。”
如果冷衣知道那個噁心的老男人竟然把她的憤怒和悲傷當做一種樂趣,她會恨不得殺了他。
她虛弱地睜開眼睛,周圍黑漆漆的一片,好一會兒才感覺到微弱的光亮從頭頂照來,而底下不知何處有風鑽進來,分外森冷。
“這裏是……”冷衣喃喃自語,猛然間後腦鑽入一股尖銳的疼痛,好像被誰打過一樣。她漸漸想起來了,她被人打暈送進地牢。
昨天發生的事如噩夢一般在冷衣的腦海里重現,驟然發生的巨變讓冷衣喘不過氣,她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雲媚真的死了。
被良大人害死的。
昨晚房間裏的慘狀,雲媚渾身是傷的樣子,不難猜出那畜生對雲媚做了什麼。
……畜生,畜生!
冷衣雙拳緊握,咬牙切齒。為什麼她當時沒能拿把刀砍死那畜生,為什麼做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沒有人制裁!
為什麼胡媽媽如此漠然,視雲媚的命如草芥……
“你在怨恨我么?”忽然,胡媽媽的聲音如鬼魅一般從遠處傳來,讓冷衣感覺背脊竄上一股寒意。冷衣驚嚇地轉過頭,看見黑暗處亮起青黃的燭火,胡媽媽的身影由燭火勾勒出來,晦朔不明。
身後的侍女如沉默的人偶,胡媽媽打開鐵門,走到冷衣的面前。
冷衣抬起頭看着她,一臉倔強。
胡媽媽卻露出一絲笑意,“真是一雙美麗的眼睛啊,會有多少男人心甘情願奉上珠寶,只為得到你的注視。”
冷衣緊皺眉頭,警惕又害怕的模樣像一隻受驚的小狼崽。對,是狼,胡媽媽早就發現她不一般,溫溫順順的似乎沒有脾氣,但那雙眼睛卻暴露了內心的野獸。
“你怨恨我,是么?凝碧。”胡媽媽的聲音如魔咒一般,意圖挑起冷衣的憤怒與恨,“雲媚的死是早就註定的結果,你應該猜出來那良大人是個人面獸心的渣滓吧,他最喜折磨女子,以聽取女子痛苦哭喊聲為樂。”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不救雲媚!”再也無法壓抑住內心的憤恨,冷衣站起來對着胡媽媽吼道。
“救?”胡媽媽斜睨了冷衣一眼,“救了雲媚她就不用死了么?其他的女子就不用死了么?”
“你以為,天下的禽獸只有良樹雲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