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皇家隱秘
她說的是沈貴妃,沈長赫知曉。
沈安安是沈老夫人一手帶大,感情比之沈府任何人都要深厚,他本還以為,她會怨恨,不會放過沈貴妃。
仔細想想,畢竟是祖母拿命換來的,安安能想得通再好不過了,他將斟酌了半晌的勸慰之言都咽了回去,微微點頭。
按照沈老夫人臨走時的交代。沈夫人把喪禮辦的很是隆重,凡是相熟的官員都遞了消息,結果也在意料之中。
沈府門前冷冷清清,連一副輓聯都不曾收到,遞消息的人連對方府門都不曾進去,直接拒之門外。
沈府一時氣氛低迷,下人一個個聳頭耷腦,提不起絲毫精神。
可沈文卻下了命令,即便拒之門外,凡有來往的人家也要一一通知。
沈家孤零零無人問津,可越是可憐,皇上才越會高興。
大紅漆木棺槨放在正堂中央,沈安安披麻戴孝跪在地上,麻木的不斷往火盆里投着紙,火蛇不斷躥高,映着她清冷的眉眼。
“安安。”沈夫人雙眼紅腫,“你別這樣,你和娘說句話好嗎,若是實在難受就哭出來,不要憋着。”
從老夫人去世到如今,她平靜冷漠的可怕,不哭也很少說話,僅有的時間都耗在棺槨前。
身上穿的還是那日的衣物,連髮髻都不曾重新梳理。
“兒啊,你是在剜娘的心啊。”沈夫人抱着沈安安,淚如雨下。
“娘,”好半晌,她終於開了口,沙啞的不像樣子,問的卻是,“她呢,走了沒有?”
沈夫人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問沈貴妃,“已經都準備好了,今夜就送她離開。”
“她在哪?”
“安安,她終究是你祖母拿命換來的。”沈夫人悲戚的說。
沈安安扯扯唇角,“您放心,我只是突然想起幾句話想問問她,不會對她如何的。”
祖母還在棺槨里躺着,她怎會對她心愛的女兒不利呢。
沈夫人抿抿唇,把紙錢從她手中抽走,“走,娘帶你過去。”
從老夫人走後,沈貴妃就被沈文安排在了別的院子裏,不讓在眾人面前出現。
沈府沉寂安靜的可怕,主子們都守在靈堂,下人更是個個小心翼翼,走路都不敢用力。
處處都是白綢,刺的沈安安眼睛都疼。
沈夫人把沈安安帶進了一個偏僻小院,嘶啞的哭聲在院中盤旋,夾雜着一聲聲的對不起。
沈安安面無表情的走進去,看着正堂里坐在地上痛哭的沈貴妃。
暗影籠罩下來,沈貴妃哭聲凝滯了片刻,抬頭看見沈安安時,心虛的往後退了退。
“嫂嫂。”
沈夫人微微頷首,並不耐與她說話。
“娘,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她說。”沈安安語氣平靜的沒有一絲起伏。
“安安。”沈夫人不怎麼放心,可看着沉寂不言的女兒,還是點頭離開了屋子,且合上了房門。
房門合上,屋中光線立即暗了下去,只有窗欞灑進的幾束光亮,灰塵浮動。
桌子上還放着一碗熱騰騰的茶。
沈貴妃擦掉淚站了起來,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着沈安安。
她偏執,自私,貪生怕死,可死的是她的親生母親,她不比任何人少難過半分。
“寧妃,究竟是被誰殺的?”
她倏然出聲,語氣冷漠,眼神卻蘊含凌厲。
沈貴妃一滯,眼底快速閃過慌亂。
“事情都過去了,還提這個做什麼。”
“過去了?”沈安安冷冷勾唇,“祖母拿命填平了那些人的齷齪勾當,卑劣手段,憑什麼如此輕易過去?”
沈貴妃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凌厲陰狠的模樣,心裏竟有絲髮怵。
“安安,莫忘了你祖母臨走時的話,那些事情不是我沈家可以參與的。”
真相是什麼都不重要,沈家就只是一把刀,一個毫不起眼的犧牲品。
也沒有能力報仇!
“是皇帝,是不是,他為何要殺寧妃?只是因為要污衊你,污衊沈家嗎?”
若是,又為何會突然放過父兄,顯然,此事定然另有隱情。
“告訴我,”她一步步逼近,沈貴妃一步步後退。
突然,她轉身抓起桌案上的茶盞喝了下去,沈安安愣了一下,蹙了蹙眉。
下一瞬,沈貴妃用力掐着嗓子嗚咽痛苦的開始打滾,疼的四肢都痙攣抽搐。
“安安,皇家隱秘,連昔日的沈家都不過是蚍蜉撼樹,莫再追究了。”
她聲音幾乎是硬擠出來的,粗糲難聽的厲害。
“你喝了什麼?”沈安安蹲下身子晃着她問。
沈貴妃搖搖頭,嘴角慢慢溢出鮮血,她張了張嘴,一個字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她拿起沈安安掌心,在上面寫了兩個字,“保命。”
給沈家,也給她自己保命。
她看了眼那茶盞,淚水洶湧而出。
“姑娘,貴妃該走了,您也回吧。”
楊姑姑從裏間走了出來,恭敬的福了福身,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沈安安鬆開了扶着沈貴妃的手,慢慢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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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不知,屋裏還有一人,“楊姑姑不是在安壽堂嗎,怎麼會在這裏?”
“奴婢奉老夫人遺命,給貴妃送壺溫茶。”她不疾不徐,語調十分平穩。
沈安安偏頭看向了被沈貴妃喝掉,滾落地上的茶盞,渾身冰涼。
竟是…祖母的意思。
為了不讓沈貴妃說出來的皇家隱秘!
寧妃死是因為皇家隱秘,沈貴妃也可能是偶然得知了什麼,才非死不可,祖母拿命換了沈貴妃,也答應了那人會永遠閉嘴。
她手腳冰冷,心仿若放入了油鍋里煎炸。
只是因此,此次沈家才面臨如此絕境,一個秘密,就要了祖母的性命!?
“姑娘,老夫人再三交代,不讓貴妃和家中任何人接觸,莫違逆了老夫人遺命,她老人家在時最疼的就是姑娘您了。”
她說完就上前攙扶住沈貴妃往外走去。
沈安安雙腿如灌了鉛,挪移不動。
她獃獃的,好半晌都沒有動,直到沈夫人進來,把她從恍惚中喚回神智。
“她已經走了,咱們也回靈堂守着你祖母吧。”
沈安安木然轉身跟着沈夫人,自己都不知曉是怎麼回的靈堂,直到在蒲團上跪下,都依舊精神恍惚。
突然,她扯唇笑了一下,給沈夫人嚇了一跳。
“安安,你怎麼了,你可不要嚇娘。”她把沈安安抱進懷裏,眼淚撲簌簌的掉。
“娘,我沒事。我只是……覺得很可笑。”
父兄為朝廷鞠躬盡瘁,忠心耿耿,最後卻因為一件皇家秘聞而陷入如此境地。
祖母連命都搭了進去,就是所謂的天家威嚴。
心胸狹隘,手段卑劣,疑神疑鬼,就是她父兄所忠之君,就是這大梁的統治者。
“呵呵。”沈安安搖搖頭,唇角都是諷刺。
沈夫人攙扶起沈安安去了隔壁屋子裏坐着,沒多久沈文也過去了,看着呆愣出神的沈安安,重重嘆了口氣。
能坐上太尉這個位置,腦子也非尋常人可比,沈夫人說了幾句,他就全明白了。
“安安,你祖母不讓你知曉,是在護着你,也是在護着沈家。”
“所以,祖母就白死了嗎?就為了給他皇室遮羞?”沈安安抬眸,一張小臉冷沉凄涼。
沈文唇線抿直,搖了搖頭。
這個時候,沈家沒有去追究的資本,天子腳下皆為下臣,生死皆是君恩。
“等你祖母喪禮結束,我就和你大哥遞上辭呈,我們離開京城。”
皇上久久不下處置的旨意,就是在等着沈家自己開口,識趣些,才能暫時保住沈家。
他轉身離開,脊背突然彎了不少,沈安安突然發現,一夜之間,爹頭上的白髮多了許多。
是啊,棺槨里躺着的可是他的母親!
出門之際,沈文沙啞的聲音再次說道,“危急之時,保住命,才有再談其他的資本!!!!”
沈安安明白爹的意思。
她垂下頭,掩住了眸底的神色,沒有言語,也沒有動彈。
纖細十指卻慢慢收攏成拳,骨節青白。
沒有人明白她的煎熬,那種明知結局,竭盡全力卻都改變不了的絕望像海浪一樣,罩着她嬌小的可憐身軀。
絕望的是她毫無反抗之力。
她不知坐了多久。
突然有一抹刺眼的光亮照在她的眉眼上,她偏開頭,眯着眸子往外看去,雪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太陽從雲后露出了一角。
“姑娘。老夫人明日就該下葬了。”墨香小聲提醒,沈安安斂了神,眸中再次浸上悲色。
她喝完了案上茶盞,緩慢起身往外走去,“走吧。”
她能陪着祖母的時間就只剩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