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父子鬥法

58父子鬥法

有栖川貴子那邊鬧出的動靜雖然不算很大,但也足夠引起綠間的注意。

端着果汁站在一旁的綠間將這次事件的始末盡收眼底。他埋頭思考片刻,隨即放下果汁,跟上了赤司和朝日奈崎,並抓住時機、趕在赤司開口前對朝日奈崎伸出右手:“朝日奈。”

朝日奈崎一愣。

由於綠間的邀請實在強勢得令人無法拒絕,朝日奈崎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將自己的手搭上了綠間的右手。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被綠間帶進舞池了。

朝日奈崎一邊被動地跟着綠間的舞步旋轉,一邊朝赤司所在的方向張望。

綠間幾乎不含感情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不用看赤司,他沒反對——想來他也應該能猜出我要和你聊些什麼了吧。”

“……這樣啊。”

朝日奈崎真心想不出自己和綠間能聊什麼話題。

以前在帝光擔任學生會下屬成員時,她一直覺得綠間是最好相處卻又最難琢磨的同僚。說綠間好相處是因為他自律性很強,只要不招惹他、不觸碰他的底線並耐得住他時不時冒出幾句神來之語,他很快就能變成一個最好相處的同學。可一旦有人招惹了他,他的毒舌技能就迅速發作,根本不分時間地點,當場便對敢招惹他的人進行全方位無保留的語言乃至精神攻擊。

何況綠間和她本來也不算十分熟悉,充其量不過是同班了一年並同在學生會任職,比點頭之交勉強高出一層,但又比朋友低了半格。

——那麼,他能同她聊什麼內容呢?

大約是朝日奈崎臉上的困惑之情太明顯,綠間難得好心解釋了一回:“赤司。”

——所以,他想和她聊有關赤司的事情?

朝日奈崎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綠間君請說。”

“朝日奈,看在我們同學一場的份上,我長話短說,能不能理解就全憑你自己了。”綠間語速奇快,“聽着,像剛才那種情況,你可能不覺得怎麼樣,然而赤司對你的態度正是他們想得到的第一手情報。換言之,剛才那是試探。我想,你以後的生活大概輕鬆不了了。我不清楚赤司提前把你推出來的原因何在,可隨着你今晚的露面,從明天起,會有很多人調查你。他們的調查範圍之廣,甚至能把你上幼兒園時交了幾個朋友都挖掘出來。有心人會拿你的過往做文章,你應當明白,赤司能保護你一時,卻不能保護你一世。”

——因此,總依靠赤司的庇護,朝日奈崎永遠無法融入赤司的世界。

綠間斷言道:“隨機應變和堅強果敢,這兩樣你還有得學。”

朝日奈崎笑笑:“綠間君意外地是個好人呢。”一個晚上連續發了兩張好人卡的朝日奈崎全然沒有半點壓力地輕鬆笑着,“我知道從今晚開始,我就有硬仗要打了。很多人在觀望,我不能露怯。”

“嗯,你明白就好。”固執地不肯讓幸運物離開自己身邊的綠間把招財貓綁在了胳膊上,跳舞的時候顯得十分滑稽,然而他一點也不在乎,“對了,黃瀨那傢伙之前拜託我問你有沒有當平面模特的意願。如果有,他可以替你牽線聯繫——啊,他還叫你不要怕赤司的威脅。”

“……咳,威脅什麼的……”朝日奈崎險些踩錯舞步,“那絕對是黃瀨君多慮了。”

綠間點頭道:“沒錯,我也這麼認為。只是黃瀨還沒死心,麻煩你自己去跟他解釋吧,我不想和他多說。那傢伙的大腦構造和我不同,我很難與他正常交流超過十句話。”

都這樣了也還沒死心嗎?以及,綠間君,正常人很難與你正常交流超過十句話,真的。單看你手上各式各樣的幸運物就已經……

朝日奈崎盡量不讓自己的表情太過失禮地又多瞄了幾眼綠間胳膊上的招財貓。她終於領教到“奇迹的世代”們是何等奇葩的一群人物。

——包括赤司在內。

善於抓住生活小細節、自認擁有一顆普通頭腦的普通人朝日奈崎都不曉得自己該如何吐槽才能將這群“奇迹的世代”的槽點盡數吐完。

總愛瞎操心的綠間在與朝日奈崎跳完一支舞之後就以客人的身份向主人赤司道別了。

臨走前,綠間對赤司說:“該說的我都說了,不該說的我一字沒提。總之,我仁至義盡。”

赤司回答:“多謝。”

應邀參加赤司家新年聚會的客人們從晚上九點便開始紛紛告辭。送走最後一批客人,鐘錶的指針已指向十點。

一場聚會持續了將近三個小時,沒有發生任何意外狀況,赤司先生對此相當滿意。但當赤司先生髮現自家兒子居然不打算留在東京過夜、而是準備陪着那個女孩子一起回京都的時候,他心裏的滿意便被無情地沖淡了。

“征十郎,過來。”

赤司先生語調冷冷地朝兒子下達指令。

“是的,父親。”赤司一邊回答着,一邊對面帶倦意的朝日奈崎做了個“稍等片刻”的手勢,並按按她的肩膀以示安撫。

赤司先生因為兒子的舉動而皺起眉頭。

在所有方面都出類拔萃才算得上是赤司家的人。接受過精英教育的赤司會喜歡上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確實很不可思議。

——那麼這個女孩子到底有什麼地方吸引人呢?

先前並未把朝日奈崎放在眼裏、甚至連朝日奈崎叫什麼名字都不清楚的赤司先生已經興起要去仔細調查她的念頭了。

待赤司走到他的面前,赤司先生說道:“征十郎,學校放假期間,你也沒有必要再去京都。年底事多,你留在東京這邊幫我處理一些雜務——既然今晚回來了,就暫時先住下,不必來回奔波。”

赤司毫不遲疑:“是,我知道了。”

話音剛落,抬腳就走。

“征十郎!”眼看兒子沒有放棄送女伴回京都的想法,赤司先生只得再度喊住赤司,以帶有幾分警告意味的眼神盯着他,“你應該清楚我剛才說了什麼。不要違逆我。”

赤司的眼皮猛然一跳,目光立即變得犀利起來。

父子二人的視線正彼此拼殺,朝日奈崎卻悄無聲息地走到赤司身後,扯扯赤司的衣袖,然後禮數周全地對赤司先生鞠躬道別:“您好,赤司先生,很榮幸能來參加府上的新年聚會。天晚了,我該告辭了。還請您早點休息。再見。”

接着,她放柔嗓音,低聲對赤司說:“我可以自己回去。征君就留在東京吧。”

赤司的表情稍微舒緩了一些,不再同父親抗衡,但他依然不想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

朝日奈崎注意到他的嘴唇翕動,大概又要說些可能會惹怒赤司先生的話語,她只得再扯扯赤司的袖子,希望他就此作罷。

朝日奈崎的舉動使赤司先生面色稍霽。

其實朝日奈崎在聚會伊始曾經禮貌地向赤司先生問好,而赤司先生只是態度保守地點點頭,完全沒把她當一回事。雖然朝日奈崎表面上沒說什麼,但是赤司清楚,她心裏還是不可避免地存貯了一點芥蒂。赤司本人也對父親的行為頗有微詞,畢竟這是赤司第一次帶女伴出席新年聚會,他邀請的又是自己交往的第一個(且有可能是最後一個)女朋友。在赤司看來,父親先不給他面子,那他也懶得做表面文章,直接牽着朝日奈崎越走越遠,與自家父親劃清界線了。

正是赤司擺出了一副“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勢,赤司先生的心裏才騰起一陣微妙的不爽,愈發看朝日奈崎不順眼。現在,他終於肯重新審視這個膽大的小姑娘,而且不太情願地承認兒子在選女朋友這方面確實還算有幾分眼光。

不過,有眼光歸有眼光,很多時候,該不該做出這樣的選擇才是最重要的。

赤司先生神情嚴肅地看著兒子遵從了自己的命令,讓司機送朝日奈崎回京都,並在對方臨上車前彎腰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征十郎。”

當赤司面無表情地經過自己身邊時,赤司先生幾不可聞地嘆息道:“你啊,難道忘記我對你的教誨了嗎?”隨即,他的眼神重歸凌厲,咄咄逼人地盯視著兒子,“征十郎,別忘了你姓赤司,你每一次的隨心所欲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相信你自己比誰都清楚,不用我提醒你吧?”

赤司不為所動:“抱歉。不知您指的是哪件事情?”

“你的未來。”赤司先生說話聲音不大,可他充滿威嚴的嗓音卻好似可以穿透任何心防,“既然你打定主意要躲避這個話題,那我也不和你繞圈子了。征十郎,你必須在聯姻對象的選擇上慎之又慎。我已替你看中了藤本家的孫女和福田家的外孫女,尤其是四世為官的藤本家族,他們不僅在政界頗有建樹,背後的經濟實力也不容小覷。”

赤司輕笑:“父親,您一定是被利益沖昏頭腦了,竟然健忘到如此地步,真是令我驚訝萬分。在政界,沒有永遠的勝利者——這句話還是您告誡我的,您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了吧?”

赤司先生態度強硬:“藤本家和福田家的根基都十分牢固。”

赤司斂起臉上的所有笑容,語氣冰冷地反問:“讓我娶一個政界出身的女子又能怎樣?我們赤司家莫非還需要來自妻子家族的微弱助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再多言。誰又能保證今天的政界風雲人物不會在將來的某一天成為落水狗?若您的兒子代表赤司家族娶了一位家族實力雄厚的妻子,日後她的家族敗落,甚至被政敵斗垮,我們赤司家也會受牽連。屆時,我們到底要不要蹚這趟渾水?”

赤司先生被兒子挑起了三分怒意:“因為不想受牽連,所以你打算和無名小卒結婚?如果一個分支眾多、勢力龐大的家族像你所說的那樣頃刻間便倒台了,我還真想見識見識究竟是何等蠢材在打理這個家族。”

赤司道:“說不定真有這樣的蠢材。與其被牽連,不如從一開始就斷絕這種可能。”

赤司先生怒極反笑:“呵,你該不是覺得自己翅膀硬了就不想聽我的話了吧?征十郎,你尚未成年,我現在有的是辦法讓你親身體會我的手段。”

赤司嘴角微勾,揚起一抹沒有溫度的笑容:“父親,我說過了,不要試圖掌控我的人生。我早晚會成年,以後我也有的是辦法讓您追悔莫及。”

“……逆子!”

嘴上功夫不如兒子的赤司先生敗下陣來,礙於面子問題,他最終甩手離去,徹底把兒子當成透明人。

赤司家父子二人的大鬥法令負責收拾會場的傭人們通通默契十足地遠遠躲開,不敢靠近更不敢隨便摻和進去。眼看攜着一身怒火的赤司先生消失在門外的走廊,旁邊的幾個傭人總算可以湊上前來清理桌面並打掃地面了。

赤司默默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這才慢悠悠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他決不同意父親讓他聯姻的提議。

因為,一旦赤司家與某個家族聯姻,只會讓其他同盟家族心生嫌隙。說實話,這可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好事,萬一弄巧成拙,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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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籃]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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