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平凡與超脫，自由與折磨
就這樣，又過了四十來年。
楊昊70歲了。
他變成了老頭，雖然精神依舊不錯，但頭髮全白了，牙齒也快掉光了。
但他依舊是個遠近聞名的小地主，他的兩個兒子繼承了他的家產。
大兒子繼承了他後來經營的布店，靠着髮妻的手巧和自己的辛勞，如今是個大布莊。
小兒子去當了兵，如今也升任小軍官，時長寫信。
他還有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兒，時長在身邊環繞。
“爺爺，給你花花！”
小孫女咿咿呀呀的舉着花放在他頭頂。
楊昊慈愛的撫摸小女娃的頭，手中攆着花朵兒。
“真漂亮的花，爺爺不戴，給你戴，你才是小花一樣的年紀。”
孫子比較頑皮，楊昊給他做了個木劍，他就天天不着家了。
這一日，二人相約一起喝酒。
陳橋也老了，他的一條腿受過傷，所以成了瘸子，一瘸一拐的。
但他這一輩子，也是好命，有着花不完的錢，兒子繼承的酒樓，也給他生了個小孫子帶。
老人把酒言歡，述說兒時的快樂，彷彿回到了六十年前。
陳橋說：“楊哥，我怕是時日無多了，等我走了，你記得上我墳頭帶點好酒。”
楊昊沉默，這般歲數，他也習慣了離別，多少老友都是見了一面，就再無音訊了。
沒過兩個月，陳橋也走了。
肺病咳死的。
楊昊如約上了墳，晚上回家后，怎麼也睡不着，無意又翻出了那存放功法的木盒。
這次木盒沒有讓他產生厭惡的想法，甚至自動打開了，露出了其中的功法，彷彿在嘲笑着他的蒼老和無力。
他早已過了修鍊的最好時機。
“也許，我這輩子就沒當仙人的命！”
楊昊無奈笑了笑，合上了木盒。
“身邊老友都走了，這場夢也該醒了。”
楊昊蒼老而渾濁的眼神，突然變得熠熠生輝。
周圍的一切突然有些虛幻。
場景變換間，他眼前一家人都出現了，兒子，兒媳，老婆子，兩個可愛的孫子孫女兒。
兒子焦急：“爹！你要去哪兒，外面冷！”
老婆子淚眼婆娑：“老頭子，咱們幾十年夫妻了，你怎麼捨得就這麼走了！”
“爺爺，別走！”
孫子孫女兒一左一右抱着楊昊的腿，哭的傷心。
楊昊知道到了最重大的時候了。
他眼中的慈愛逐漸消散，變得冰冷而淡漠，猶如看破了滄海桑田的古老仙人。
“幻境，迷惑心智，勾起留戀，倘若沉迷於這留戀之中，徹底沉淪，則靈魂湮滅，身死道消。”
“我早就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從六十年前就知道……”
“可我還是捨不得啊，多美好的日子，倘若我沒有踏上仙路，做一平凡少年，也許，我真的能美滿一生，兒孫滿堂吧！”
這是心劫製造出的幻境，會放大修士心中隱藏最深，最原始的那份渴望。
譬如軟肋是親人，便會讓你的親人重現，是愛人便會讓愛人用伴，用一切值得人留戀的記憶，放大修士內心的美好，讓修士沉浸其中，難分真假，捨不得再出現。
楊昊其實剛開始是沉迷了的。
但是當他第一次接觸到那捲功法時，他就明悟了。
他對仙道的執着太深了，對於父母，他記憶模糊，對於黑石村他也只有留戀，當他在世上既然一身後他便早已放下一切，追求無上長生路。
多年的殺戮更是讓他幾乎養成了一種本能，楊昊稱之為警惕美好，警惕一切他所認為美好的事物，就好似明明枯骨真人已死，但他留下的手札，楊昊依舊不敢輕易修鍊，警惕潛在的危險。
正是靠着這種警覺，楊昊日復一日的問自己，我是誰，我在哪兒，我真正所求的是什麼……
他早就想通了，因為他服用過靜心丹，靜心丹能幫助他在這美夢中清醒一瞬，常人不一定能抓得住這一瞬的清醒，但他抓住了。
可他沒有戳破這美好夢幻的幻想。
直到古人陸續凋零，直到他的壽元走到終點，直到他終於體會過了作為凡人美滿一生，又是怎麼樣的光景。
他滿足了，也該正視自己的內心了。
楊昊從床底摸出一把刀，毫不猶豫地砍向自己的兒子！
這是突破幻境的最後一關，斬斷羈絆和枷鎖，才能重塑新生。
“再見。”
利刃穿過兒子的胸膛，兒子不可置信地倒下了。
“老頭子，你瘋啦！那可是你兒子啊！”
相伴一生的老婆子，此時瘋癲如厲鬼，撲了過來奪刀。
楊昊毫不猶豫一刀將其梟首。
兒媳抱着孫子孫女尖叫，蜷縮在角落磕頭。
楊昊如同沒有感情的機器操縱着蒼老又彷彿滿是生機的軀體，將她殺死。
“爺爺！”
孫女恐懼的蜷縮着，涕泗橫流，頭頂戴着那朵小花。
楊昊恍惚了一瞬，流下淚來。
“小花，謝謝你陪伴爺爺，爺爺向你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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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刃穿過女孩的胸膛，最後是孫子的胸膛。
楊昊孤身一人站在原地，滿身是血，哪怕明知一切都是假，可這數十年光陰，與他而言滋生出的愛和情感卻是真的。
楊昊眼神逐漸清明，平靜。
“我心如鐵，堅不可摧，仙道未至，永不停步。”
“平凡的我，死了，現在是向道的我！”
一切如鏡花水月般破碎。
楊昊緩緩張開雙眸，他依舊盤坐在原地，只是此時的他體內彷彿有一道無形的枷鎖瞬間碎裂！
體內的氣息在瘋狂地暴漲！
楊昊體內的所有能量開始暴動，如心臟一般的血爐開始不受控制的迸裂，那是天道意識要捏碎禁錮他一身能量的容器，將其融入天地，重塑成無上金丹！
“不！造化血爐不能碎！”
楊昊沉着臉，楊昊主動釋放血爐之中一切能量，這股能量匯入天地，開始在他頭頂瘋狂暴動！
“凝聚金丹！”
楊昊拼盡全力將頭頂的能量團不斷壓縮，最終形成了一個高度凝聚的能量團，這股能量是血色的。
這正是他的法力特性，造血血爐功轉化出的吞噬靈元的特性。
“成丹！”
楊昊一聲怒吼，血色能量球趨於穩定，迅速凝聚出金色外殼！
就在楊昊以為丹成時，將其納入體內時，趁機的血爐突然爆發一股吸力，瞬間拉扯着金丹！
楊昊大驚，他體內的血爐，居然想要吞噬掉他剛剛凝聚的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