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Chapter 29 光→愉快的觀察日記

朝日奈家真是太有趣了。

光不止一次的這麼想。

醫生、律師、僧侶、聲優、遊戲製作者、美容師、職業籃球手、模特、偶像、大學生、中學生……一個家庭里竟然能有這麼多不同職業的人，各自都有自己獨特、鮮明的個性，又彼此互為兄弟。

人多的地方紛爭就多，朝日奈家本身就是一個天然的戰場吧。

多年的共同生活，令朝日奈家形成了一種相對的平衡，這種平衡是不穩定的、僅僅浮於表面的。

如果，在這池表面平靜、內里卻波濤洶湧的水裏，投入一顆石子？

想想就令他好期待。

天知道他有多厭倦那種持續了多年的平衡，明明是一個優秀的戰場、卻要偽裝成寧靜的村莊，那種故意營造出來的溫馨簡直讓他倒盡胃口。

所以，當年的他決定去看看這個世界別的地方。

他要離開這個家，去尋找更有價值的觀測點。

誰讓他被註定要成為一個旁觀者呢？

朝日奈光，朝日奈家的四男，上面有三個哥哥，每個都不是泛泛之輩。

緊接下來有三個三胞胎的弟弟，一夜之間就讓處在末子地位的他變成了兄弟之中的夾心餅乾。

後來才被收養的琉生不計算在內，這種不上不下的、不受到關注的日子，在朝日奈家的八男昴出生之前，光整整過了五年。

這五年間，光是怎麼定位自己的呢？

沒有人生來就願意成為一個不受關注的人，光一開始也是這樣。

他努力地想要表明自己的存在感，卻發現——有問題會由哥哥頂着、犯了錯會由弟弟挨罵、取得了好成績也無法在眾兄弟之中突圍而出。

光認為自己就是朝日奈家的合法配角，他是一個暗扣、一根螺絲、一條傳送鏈，把朝日奈家的兄弟們聚集在一個舞台上發光發熱，自己卻始終待在一個燈光照不到的角落。

既然這樣，不如讓他打開上帝的視角，徹底成為一個局外人、一個旁觀者，以此作為自己的樂趣。

要當一個旁觀者，必須不能有喜歡的人或者討厭的人。

因為特別的感情或偏袒的情報會讓人難以冷靜地判斷事物。

因此光沒有喜歡的異性對象，當然也沒有特別要好的同性朋友。

——這一切，都是為了徹底成為一個旁觀者。

作為一個旁觀者的生活，比他想像中要輕鬆得多，他再也不會因為得不到關注而黯然，只要當好旁觀者的角色，他就是觀察日記的主宰者。

成人後為了能繼續這種生活，他成為了一名小說家。以取材為名，深入各種觀測地，得到別人難以得見的第一手情報，再把他們整理成觀察日記——小說。

大把大把的人願意為他的觀察日記買單，因為他們都無法成為一個旁觀者，只能通過他的眼睛去窺探其他的世界。

他想，他的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光陰荏苒，他沉浸於觀察的快感中不曾感到厭倦。

忽然有一天，他發現朝日奈家——那個被自己厭棄的觀測點，終於出現了第一顆石子。

明明只是一顆石子，卻擁有原子彈一般的威力。

那個叫做繪麻的女孩，徹底擾亂了朝日奈家的平衡，寧靜的村莊褪去的溫馨的偽裝，展示出自己原本的模樣——一個天然的、優秀的戰場。

他的兄弟們，一個個化為戰場上的戰士，為了贏得女神的青睞，發生了一次又一次的衝突。

最棒的是，女神是個優柔寡斷的女神，令衝突不斷地升級。她不想傷害別人卻反而傷害了所有的人。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原以為所有的衝突會結束在女神最終的選擇上的時候，她竟然放棄了所有的選擇，獨自逃離戰場。

可是那個經歷過硝煙洗禮的戰場，早就回不去原來的模樣，溫馨的偽裝一旦被撕破，就絕沒有再現的機會。戰場上的戰士們看清了彼此，再也無法自己欺騙自己。

一個被棄置了戰場，不能再做自己的觀測點，於是他又一次離開了。

直到有一天，他發現了第二顆石子。

第二顆石子來得如此的快，幾乎讓他措手不及。

他是那麼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這顆石子能在這池已經被攪亂了的池水裏掀起什麼風浪。

拜託拜託，請千萬不要讓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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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回家了，小彌最高興，他本來就是個喜歡熱鬧的孩子。

晚飯後，雅臣本來想提議去附近的公園散步，但考慮到家裏兩個不良於行的人，只能打消了那個念頭，最後只是一家人坐在起居室進行普通的閑聊。

光似乎對凜凜特別感興趣，凜凜還是第一次在這個家裏遇到除了琉生之外、一開始就對她很友好的人，雖然她總覺得光的友好背後隱藏着什麼。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儘管凜凜剛剛受到來自的右京的打擊，她還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應對着光各種虛虛實實的問題。

一開始凜凜還以為光做着什麼特殊職業，沒想到竟然是小說家，並且為了取材不惜男扮女裝。如此敬業的小說家，說出來的話也相當有技巧，好像要把凜凜各種黑歷史都挖出來整理成筆記一樣。

“閑聊”結束之後，凜凜累得像剛跑完了八百米。

她正面朝下的撲在自己的床上，精神上的疲勞令她不想再動一下。

看來“最難對付的朝日奈排名榜”可以更新一下名次了，光成為了當之無愧的第一名！

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朱利：“嘰！你真沒用！這麼簡單就被朝日奈家雄性打敗！”

凜凜沒有精神搭理他，她翻了個身，滾到床的最內側去，額頭貼在牆壁上，想從中汲取一絲鎮靜大腦的冰涼。

她的視線下方，是床與牆壁中的縫隙。

燈光難以照射到的地方，像一條黑不見底的深淵，顯得有些神秘。

眼神放空地盯住那條縫隙，久了之後竟然又回過神來，接着她發現縫隙的一處和別的地方不太一樣，似乎特別的黝黑……貌似有什麼東西夾在那裏。

她沒有多想，就想伸手去夠，可是縫隙實在太小，她只能勉強將手掌插入其中，到了前臂的地方就卡出了再也進不去。

她就不信她夠不到！

被勾起好奇心的凜凜猛地爬起來，嚇了朱利一大跳。

朱利納悶地看着凜凜在房間裏翻箱倒櫃，找到一把長長的尺子后，又撲倒床的內側，搗鼓什麼。

“你在做什麼？嘰~”朱利跳到凜凜旁邊，只看見她拿着尺子往那條縫隙里使勁想把什麼東西弄出來一樣，“裏面有什麼啊？”

別看只有手在動，實際上要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尺子和那東西的相接觸的一點上是很費勁的。

不一會，凜凜就出了一身毛毛汗，一旦懈怠下來喘口氣，那東西就又從她的尺子的尖端上掉回地板。

“朱利，你看看能不能幫我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凜凜抹着汗，決定請求支援。

“納尼納尼？讓小爺瞧瞧是什麼來着——”朱利跳到她剛才趴着的地方，想把自己的頭塞進縫隙里看個仔細，“嘰嘰~~~~！！！小爺的頭卡住了~~~！！！凜凜、凜凜……”

“……”凜凜無語地幫豬一樣的隊友把頭拔出，“你該減肥了，朱利。”

再這樣胡吃海塞、痴肥下去，你會嚇到附近的小朋友的……

“哼！！！”人家還很不服氣。

根據形狀和重量推測，那大概是一個本子。

她需要一個長柄的夾子，廚房可能會有？

於是她跑到了廚房，偷偷摸摸地翻找着目標道具。

正當她找得天昏地暗的時候，一個人悄無聲息出現在廚房的門口。

“凜凜桑。”

凜凜顫了一下，看向來人——

右京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闖進自己王國的恐怖分子！

“……夾子？”右京聽完她的解釋，在自己的記憶庫中搜尋了一下后搖着頭，“廚房裏的每一樣東西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沒有你要的夾子。”

凜凜有些失望地準備謝過右京回房間去時，右京突然又說：“祈織或許會有。”

祈織？那個難以捉摸的祈織大人嗎？！

凜凜只好去敲祈織的門。

“凜凜桑？請問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

凜凜站在祈織門口等了五分鐘，快以為裏頭沒人的時候，祈織終於把門打開了。

“夾子？請讓我想想。”祈織只想了一秒鐘，“好像有類似的東西呢，請跟我來。”

凜凜心裏暗呼“哈利路亞”，總算沒有白跑一趟，來打擾祈織大人可是需要勇氣的。

祈織把她帶到起居室旁邊的那個陽台上，打開頭頂的燈后，他走到一個堆放着園藝工具的鐵架旁邊，翻出一個接近於凜凜心中理想的長柄夾子。

“這是你需要的嗎？”祈織握着那個夾子，轉向凜凜。

凜凜點點頭，正要感激不盡地接過來——

“上個月，我發現有人動過這裏的園藝工具，凜凜桑知道是誰嗎？”祈織冷不丁地冒出這麼一句。

“……”凜凜心虛了一下，貌似……就是她。

尼瑪啊敢情這裏是祈織的地盤？！

她動了不該動的東西？！

祈織繼續說道：“這裏本來有一盆文竹，可是前段時間莫名其妙地爛了根，我很心疼……”

凜凜：“……”

他似乎不需要跟她互動，又繼續說：“上個月天氣還有點熱，文竹多澆水了容易爛根，也許……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擅自給這裏的花澆了水？”

說完，他若有似無地瞟了凜凜一眼……幽深的一眼，兩隻眼珠子像兩個無盡旋轉的黑洞——

好、好可怕……

凜凜打心底里感到一陣顫慄！

“凜凜桑什麼都不知道吧？”祈織驀然話音一轉，同時笑得如沐春風，“也是呢……抱歉，問了讓凜凜桑困擾的問題。”

“沒、沒關係。”凜凜很沒種地將臉撇開。

有一位當代名人曾經說過：假如一個男人出軌被老婆發現了，不想離婚的話只有一個辦法：賴！反正打死都不能承認！讓自己，特別是讓老婆有個可以下台的機會……

雖然凜凜沒有出軌，祈織也不是她老婆，但她做了對不起祈織的事，也只能賴！打死她都不會承認的！

那不是別人！！！

是黑洞小王子祈織大人啊！！！

實在無法理解附近的女高中生怎麼能無視祈織最重要的屬性，而不管不顧地迷戀上他的皮囊？

“最難對付的朝日奈排名榜”上永遠不會有祈織大人的名字，因為祈織大人絕對是超越這個榜單的存在。

在祈織的笑容中，凜凜逃回了自己房間。

利用夾子，她終於把那個東西從縫隙里弄出來了。

果然是一個本子，a4紙的大小但不厚。

黑色的封皮上印刷着典雅的金色藤蔓，摸上去還有凹凸的觸感。

被藤蔓包圍在中央的是另一行手寫上去的英文字：diary。

朱利一看就嚷嚷說眼熟。

翻開前幾頁，沒有任何署名，只有第一篇文章的右上角處、寫的一個日期似乎能昭示些什麼——

前年的4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