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四 重圍難破夢舊事,千鈞一髮有居心(4)
這日午後,陽光格外溫煦,甄宓將曹睿叫來了洛芸軒。
此刻她正凝神看着自己的兒子寫字。曹睿寫起字來心無旁騖的樣子格外叫甄宓歡喜,她一直笑着,時不時會拿來宣紙,也為曹睿寫上幾個字。
過了許久,曹睿只覺得自己的手臂開始酸乏,便擱了毛筆。
甄宓剛拿過他的字跡,就聽得曹睿問道,“娘親,爹什麼時候回來?”
甄宓怔了一瞬,是啊,曹丕要什麼時候回來。她竟絲毫不知。
“你爹忙着,閑下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看睿兒。”甄宓伸手摸了摸曹睿柔順的頭髮,“睿兒想爹了?”
曹睿閃爍着眼睛,反而問道,“難道娘親不想嗎?”
將近四個月未見,她自然想念他。
“睿兒總覺得娘和爹不如從前那麼好了。”曹睿一本正經着,小人不大卻是一副老練的樣子。
甄宓看着這樣可愛的兒子實在忍俊不禁,“你個小鬼。”
“娘,如果爹對潘姨娘更好,你就告訴睿兒,睿兒去找爹討說法。”曹睿嘟起了小嘴,還挺直了腰板。
甄宓聽了,心中溫暖,她有了個好兒子,她所求並不多。
“睿兒乖,你爹只是最近太忙。”甄宓又將毛筆遞還給曹睿,“快寫字吧,你爹回來還要看你的成果呢。”
曹睿吐了吐舌頭,不樂意繼續寫下去了。
這時候,容漪進了屋子,“少夫人,星漢閣那邊傳話過來,說是主公回來了。”
“有沒有說戰況如何?”甄宓關心着。
“雖是小捷,但聽說主公還是很滿意的。”容漪照着她聽來的消息答着。
甄宓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那曹植就是沒事了。”
容漪聽見了這句話,便跟道,“四公子也回來了,不過他似乎受了傷。”
“四叔?”曹睿一直豎著小耳朵聽着這邊母親和容漪的對話,他一聽到他曹植的名字就來了勁,整個人直接從圈椅上蹦了下來。
“四叔回來了真是太好了。”曹睿將毛筆丟在桌上,“我要去找四叔玩兒。”
甄宓拉住了他,“你四叔病了,不要去打擾。”
“不要,我就要去看四叔!”曹睿來了勁兒,“四叔答應過一回來就帶我出去泊船的!”
“不要不懂事,等你四叔養好了傷,你再去找他。”
“那我現在不去找四叔泊船,我去看看四叔。”曹睿就是不想留下來寫字了,他想拿他四叔當幌子。
甄宓見他不聽話,故作生氣起來,她撒開手,任由曹睿跑開。
曹睿見母親不拽着他了,心裏歡樂,腳下很快跑出了好幾步。就在他快出門的時候,他又感覺到了方才母親臉上的異樣,腳下頓了頓,他又拐了個彎跑了回來。
“娘親,你生氣了么?”曹睿揪了揪甄宓的衣袖,他見母親不理她,便換了個說法,“那母親和睿兒一起去吧,去看看四叔。看完四叔,兒再回來寫字。”
“走嘛。”曹睿手上使着力,想拉甄宓起來。
甄宓見曹睿下了決心要去看曹植,她也不放心他一個人跑到白溪洲去,只好先站了起來。
曹睿見母親不再生氣了,一轉眼就跑到了甄宓身後,推着甄宓,“母親快走啦。”
容漪見曹睿身子小小的還在甄宓身後使着力氣,母子倆實在可愛,她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於是,甄宓就在曹睿又拉又拽之下來到了白溪洲。
不同往日的白溪洲,沒有了綠水環繞,也沒有了白玉紅橋,此刻真是徒有虛名了。
曹睿先撒了甄宓的手,一溜煙跑到了屋子裏。
“四叔!四叔!”他的聲音清脆,曹植在內室一下子便聽到了。
很快,曹睿就跑到了曹植的床前,“四叔!”
“睿兒怎麼來了?”曹植伸出右手摸了摸曹睿的頭。
曹睿一點都不客氣,就坐上了曹植的床,“四叔受傷了么?”
曹植便掀開了錦被,露出了左肩上綁着的白布帶,上面的白色已經被血跡和草藥染透。曹睿甫一見到,被嚇了一跳。
“四叔什麼時候才能和睿兒泊船去呢?”曹睿到底是年紀小,一直惦記着玩兒。
曹植遷就着他,“很快,很快四叔就去陪你玩兒,好不好?”
曹睿點了點頭,笑意盈盈的,“對了,母親也來了呢,怎不見她進來?”
曹植聽聞,怔了一瞬,很快又自然笑問着曹睿,“你母親她在屋外?”
“嗯。”曹睿又跳下了床,想再跑出去找自己的母親。
這時候甄宓就進了屋子。
終於再見到她,終於不是在夢中,曹植有些激動,卻又不得不全部按捺住。
“母親!”曹睿將甄宓拉進了曹植的房間,甄宓本想迴避,卻又不能太明顯的掙脫曹睿,只好隨着他進了來。
“嫂嫂——”曹植已然忘記了一切言語,只看着她。
就在幾天前,他還以為他再也見不到她了。如今,他魂牽夢縈的人就真實在眼前,他好想用盡一切去珍惜。
“含兒沒在么?”甄宓見曹植病着,屋內卻沒有崔含的身影。
曹府搬來銅雀台的時候,本給崔含也安排了自己的住處,但崔含執意留在曹植身邊,沒人拗的過,曹植只好就和她一同住在了白溪洲。
“她去郎中所盯着熬藥了,她總是不放心別人。”
“她是惦記你。”甄宓笑道,向他解釋着崔含的用心良苦。
曹植轉而問道,“這段日子嫂嫂可好?”
甄宓淡笑了笑,反問他,“何為好,何為不好?”
曹植看着眼前她一張一合的櫻唇皓齒,想起了那日他夢到的畫面,一時間竟覺得喉嚨深處一陣乾澀。
他忙清了清腦子,不敢多想。
“二哥呢?還在許昌么?”
“嗯。”
“二哥應該就快回來了。”
“爹也要回來了么?”曹睿轉着眼睛望向甄宓,插上了話。
曹植見曹睿問話別有用心的感覺,便也問道,“睿兒在想什麼?”
曹睿咬着嘴唇笑了,笑得很不好意思,“爹走之前叫我看了好多書,還沒看完……”
曹植和甄宓聽了,忍不住都笑了。
“敢情方才你問我你爹何時回來,不是因為想他?”甄宓揪了揪曹睿的鼻子,將他抱在了懷裏。
“爹有點可怕。”曹睿一直都怕他父親的嚴厲,所以就對一直帶着他玩兒的四叔格外親熱。
曹植看着眼前的母子兩人,心中說不清是羨慕曹丕,還是嫉妒曹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