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左親王硬闖進來了
冰蘭:“主子,見還是不見?”
姜雲音訝然問道:“他過來了?”
這倒和她認知中的慕容宏有所差異。
冰蘭回道:“晉國太子尚在自己廂房,可要帶他過來?”
姜雲音回道:“不必,我一會過去。”
慕容晴的廂房就在慕容宏房間隔壁,今日姜府眾人安然到了梁國,她對傅明洲多了幾分信任,對和慕容宏的談話會更有方向和底氣。
是時候處理這件事了。
姜雲音吩咐冰蘭找其餘宮女帶南枝和刀姨去休整,了解玉華宮的情況,自己則和冰蘭去了慕容宏那。
抵達廂房外時,姜雲音看了眼慕容晴的房間,問守門侍候的宮女:“公主一直沒出房門嗎?”
宮女頷首:“是的,主子。”
姜雲音又問:“公主可有用膳?”
宮女思量了下,婉轉回道:“一日三餐按時按點的送了,收拾的時候發現……動得不多。”
甚至很多時候,送進去的餐食都是原封不動的。
姜雲音瞭然,不再多問,而是走至慕容宏的房門前。
冰蘭上前敲了敲慕容宏的房門,道:“晉國太子,我家主子來了。”
姜雲音隨之出聲:“殿下,是我。”
片刻后,慕容宏的聲音才傳來:“進來。”
冰蘭替姜雲音推開了房門,姜雲音邁進去。
偌大的屋內,慕容宏坐在桌旁的木椅上,還是那副驕傲矜貴的姿態,並不直視姜雲音。
冰蘭蹙了蹙眉,覺得慕容宏這般姿態太過傲慢無禮,他雖是晉國太子,可她家主子是梁國新君呢,再說此時此刻他身處梁國皇宮而不非晉國。
但她側目見姜雲音神色淡然,毫不在意地向其走近,也不敢自作主張地向慕容宏發難,怕惹姜雲音不爽快。
姜雲音走至慕容宏身前,微微頷首算是招呼行禮了,喚道:“殿下。”
慕容宏冷哼一聲,這才掀了掀眼皮看向她,陰陽怪氣道:“你這聲‘殿下’孤當下可受不起。”
她既是任長庚的外孫女,在梁國也算是個“皇親國戚”了。
任家滿門被誅,姜雲音或許是唯一的後代,任長庚或許會封這個外孫女為梁國公主吧,所以才把這玉華宮賜給她。
姜雲音並不惱,大大方方在慕容宏對面落座,淡聲道:“不管殿下信與不信,自相識以來,我同殿下說過的每句話都字字肺腑,無論是青城城門,還是在陽城賀家,我同殿下都是共同經歷過生死的交情。”
她抬手探向桌上的茶壺,一邊為慕容宏斟茶,一邊繼續說道:“不管身份立場如何改變,這份交情不會變。”
慕容宏望着她,四目相對,她眼神清明,坦坦蕩蕩沒有遮掩,反令他生出些難以面對的羞愧來。
……這幾日,在無聲的煎熬中,他的確抱着惡意在揣度她。
慕容宏側頭,避開姜雲音的雙眼,開口問道:“他打算何時見我?”
姜雲音將倒好的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誰?”
慕容宏對姜雲音“裝傻充愣”地反應不滿,不悅擰眉,又轉過頭重新對上了視線,低聲道:“你的外祖父,任大將軍。”
這幾日的等待,對他而言,是精神上的凌遲。
他從未向人表露過,對於任家,他於心有愧。
他年少時尊崇大將軍任長庚,期盼着有同他征戰沙場,出生入死的一日,他和任家的子弟後代亦交往甚密,情同手足。
他們上戰場前,將滿門老弱婦孺交予他照料,而最後,他卻領了誅殺任家滿門的聖旨。
他下不了手,失去父皇對他的信任,父皇從此器重慕容燁,可他也看着慕容燁砍下那些無辜婦孺的頭顱,他愧對任家男丁對他的期盼囑託。
慕容宏是不知該如何面對任長庚的,尤其在到了梁國后。
若是任長庚將他關入牢房,將他當成地下囚那般折磨辱罵,他便可以消除內心深處的那份愧疚,心安理得的指責他貪圖權勢,當了人人唾棄的反賊,愧對心中的大義。
可他沒有遭受這些對待,他住在乾淨的屋子,有宮女侍候,行動自如,仿若座上賓。
這讓他無所適從,任長庚的“以德報怨”襯得他整個慕容家都面目可憎。
慕容宏在這樣的煎熬中度過了三日,他沒等到任長庚氣勢洶洶地推門而入,找他算賬報仇,亦沒等到有人來帶他去見任長庚。
……那任長庚到底把他抓回梁國作甚?
這份徹底的無視比棍棒更折磨人,慕容宏等不了了,才想來找姜雲音探探口風,問個清楚。
姜雲音聽到慕容宏這句話,面色非常難得的沉了沉。
任長庚曾是晉國的大將軍這是不爭的事實,任何人用“任大將軍”來稱呼,她都不會有任何不適的感覺,但慕容宏或者說是慕容家的人這般稱呼,她只覺得嘲諷。
是宸帝慕容信親手毀了“任大將軍”,如今在他們眼裏,竟還希望他只是“任大將軍”嗎?
那不可能。
姜雲音加重語氣道:“在宸帝只顧享樂,不顧邊疆的戰士與受苦的百姓,揮空國庫,斷了大軍糧草,逼得邊關將士為自保不得不反,而宸帝卻誅殺任家滿門婦孺時,任大將軍便不復存在了。”
她堅定道:“這世上誰都有資格喚他一聲‘任大將軍’,唯獨慕容家沒有。”
他戎馬一生,守護的可是慕容家的江山,最後卻連自己的妻兒都護不住。
慕容宏面色緊繃,喉結上下滾動,良久後方才出聲:“……惠安帝預備何時見我?”
他心緒說不上的怪異,被這般帶刺的話語數落一番,他心裏那股子焦灼的勁頭反而消散了不少。
……的確是他慕容家不佔理。
慕容宏換了稱呼,姜雲音便緩和了語氣,回道:“怕是無緣相見了。”
慕容宏將眉頭擰得更緊,直直地望着姜雲音,無聲地詢問。
姜雲音回道:“他去世半年有餘。”
“什麼?!”慕容宏綳不住,難得的激動道:“為何半年都未聽到任何的風聲?半年有餘……他豈不是剛稱帝不久便去世了?為何?誰殺了他?”
在他的印象和記憶里,任長庚一直是孔武有力,高大魁梧的男子,那般體魄,當能長命百歲才是。
“他這一生大半時光都在戰場,新傷舊傷無數,若不是一心為百姓為天下太平,他如何能在宸帝斷了糧草,還能撐這麼久?”姜雲音腦海里想起成公公說的那些,心裏隱隱泛着疼,為任長庚不值,她嘲諷地勾了勾唇,輕笑道:“哀莫大於心死,若非說是誰殺了他,必然是你父皇,宸帝。”
慕容宏身子微晃了下,他無從辯駁,兀自冷靜了一會,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眸光如投入石子的湖面,盪起層層漣漪,盯着姜雲音,問道:“那繼位的是誰?任家……還有人活着?”
他猶記得在任長庚征戰胡人,駐守邊關那幾年,不時有任家少將戰死沙場,為國捐軀的消息傳回汴京。
他昔日情同手足的那些好兄弟,一一殞命。
……難道說還有活着的嗎?
姜雲音知曉慕容宏心裏想的是什麼,她搖了搖頭,一語雙關地回:“梁國暫無新君。”
慕容宏有些坐不住了:“這如何可能?”
他索性一次性將心中疑問通通說出來:“那梁國現在是誰做主?你去見了誰?你剛剛同我說的那些又是從誰口中得知?”
姜雲音倒是沒有隱瞞,坦誠回道:“攝政王,傅明洲。”
待宸帝那邊有了消息,傅明洲和慕容宏早晚要見面“談判”,這沒什麼好隱瞞的。
“傅明洲?”慕容宏愣怔了下,隨即好似恍然了一般,喃語道:“竟然是他。”
姜雲音秀眉微挑,眼底浮上些興趣,面色卻平靜無瀾地發問:“殿下認識他?”
她這幾日多了很多對傅明洲的了解,可那是從傅明洲口中,或是傅明洲身邊的人口中。
在慕容宏眼裏,傅明洲會是怎麼樣一個人?
慕容宏卻搖了搖頭,回道:“有所耳聞,不算認識。”
他又道:“六年前旭木關一戰,傅明洲聲名鵲起,他是任……惠安帝的謀士,據聞神機妙算賽諸葛,若無他佈局相助,惠安帝怕是沒那麼容易稱帝。”
“攝政王……”慕容宏意味深長地重複着這個稱呼,隨即不屑地扯了扯唇角,道:“怕是再過不久,他便是梁國新帝吧。”
不管傅明洲是出於什麼原因沒有在任長庚去世后直接繼位,但在慕容宏眼裏,“攝政王”不過是個幌子,傅明洲早晚會稱帝。
慕容宏收回發散的思維,將話題繞回了最初的重點,問道:“那傅明洲打算何時見我?他難不成打算把我一直晾在這不成?”
任長庚去世了,那些因為愧疚而不知該如何面對的逃避心理便一同消散了。
姜雲音正打算順勢同慕容宏談談合作,剛要開口,門口便有大動靜傳來。
守在院中的宮女慌亂制止地聲音由遠及近:“不可,左親王萬萬不可莽撞硬闖,請容奴婢先行稟告主子……”
“哎呀,”粗獷的中年男子的嗓音響起,充斥着不耐,“可真煩人,你可別攔着我了,我見見新帝,你攔個什麼勁啊?”
宮女還在掙扎,嘗試着勸阻:“主子在議事,左親王請先去前殿等候……”
“什麼議事?和誰議事?她剛到能和誰議事?”男子完全不信,更沒有要停下步子的意思,直接發難道:“是不是攝政王命你們攔着我的?攝政王不準新帝見我到底意欲何為?”
“左親王誤會了,王爺斷沒有下過這種命令啊……”宮女的聲音都帶着哽咽的發顫了。
屋內,姜雲音和慕容宏都被聲響吸引,循聲朝屋外望去。
冰蘭嘆了口氣,忙對姜雲音解釋道:“主子,似是左親王硬闖進來了。”
左親王?
左縝?
姜雲音在腦袋裏調取前兩日傅明洲給她的捲軸里的資料,裏面方方面面的詳細介紹了梁國的朝中重臣,左縝便是第一位。
捲軸里寫着,左縝乃任長庚心腹部下,跟隨任長庚一起出生入死打天下,是大梁的開國功臣,不僅是大梁的大將軍,更是任長庚親封的異姓親王。
其備註里有一句短話批註:個性莽撞,暴躁易怒,但可信之。
因着捲軸描述,姜雲音腦海里的左縝是有個大概的形象身影的,現在望着他大步邁過來的身影,腦海里的形象越發鮮活。
……傅明洲誠不欺她。
除了姜雲音在看走過來的左縝,慕容宏亦在看。
待左縝不顧宮女的攔阻,大步邁進屋內的剎那,慕容宏率先揚聲:“左將軍?”
左縝步子一頓,看向慕容宏,一番打量后,揚聲確認問道:“慕容宏?”
慕容宏下巴微仰,應聲道:“是我。”
左縝是任長庚的部下,亦是晉國軍功赫赫的名將,他身為太子,在朝野和慶功宴等宮中各大場合見過左縝數次。
左縝立即橫眉豎目,整張臉因為激動憤怒而漲得通紅,大聲喝道:“好啊,你還敢出現在這!今日我定將你千刀萬剮,為先帝一家報仇雪恨!”
他說完怒目側身,抽取出隨行侍衛的佩劍,直指慕容宏,罵道:“你慕容家沒一個好東西!老子今天先殺了你,他日必率軍攻入太極宮,取慕容信狗命!”
“住手——!”
這一聲喝止聲來自左縝身後的慕容晴。
自姜雲音過來,同候在門口的宮女問話,慕容晴在屋內便一直聽着,只是她同慕容宏有一樣的逃避心理,佯作不知。
她聽到姜雲音去了慕容宏的房間,在房間急的踱步,一直凝神聽着動靜,直到聽到左縝咋咋呼呼的聲音,終是待不住了,尤其聽到他要殺慕容宏。
左縝望着突然衝出來的慕容晴一頓,一時摸不准她的身份,是以遲疑地問道:“你是?”
他只知道任長庚要尋的是流落民間的外孫女,並不知曉長相外貌。
而他還在晉國為將時,在皇城的時間機會甚少,不同於太子,他幾乎沒見過後宮女眷,自然認不得慕容晴。
……這個小女孩該不會就是新帝姜雲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