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零伍貳

“掌門師兄,這是準備放任那個內門弟子不管的意思？若是此人日後成了第二個顧卿，又該如何是好？”

“不可能。”一直沒吭聲的守律長老玄靜真君忽然開口，並且輕輕搖了搖頭，“顧卿是個肆無忌憚任意妄為之人,究其根本，是此人從始至終孑然一身,了無牽挂。這個孩子心性與顧卿不同，你們仔細注意過他的眼神么，那是心中有所堅守的人才會擁有的。這個孩子的心裏大概裝了什麼人,能度過一次又一次困境,固然有氣運在身的原因,可若是內心不夠堅定，一樣會走不出去。”

“正如玄靜師弟所言，若是心有珍視之人，哪怕身處黑暗深淵，亦會奮力走向光明。而且，那孩子本就有明燈在身畔，又如何會走錯路。顧卿則不然，他孤身一人，極易走極端，怕是會一條路走到黑。”商邱子不知想到了什麼，面上的凝重之色漸漸散去，“我等修真之人，在成仙之前，說穿了，也只是一介凡人。可在天地眾生之中，最強大的心卻往往只有凡人才會擁有。正是因為心有堅守，又能夠包涵一切，才最終能夠震撼山嶽，我輩修道，不正是看重這一點么。”

明堂真人張口欲反駁商邱子，想了半天也說不出其他話來，只能抬手對着商邱子一禮：“掌門既已如此決斷，明堂再無其他可說，若是掌門沒有其他吩咐，明堂這便告辭了。”

“也罷，敬事堂事務繁雜，明堂師弟先回去吧。”看着明堂真人緩步走出三清宮，商邱子又悄悄對着他用起了傳音入密之術，“明堂師弟，貧道不希望再看見第二個懷隱。”

明堂真人的腳步微微一頓，又邁了出去。

三清宮內的談話，待在後殿之中的三人是不知道了，等懷遠走了之後，葉無殤催促着陳虞早早休息。小道士躺在被子裏睡不着，睜着一雙濕漉漉的桃花眼看向藏劍弟子：“無殤似乎……不太高興，是因為那位長老的原因么？”

“沒有。小虞，人後不說是非，才是君子所為。”藏劍弟子屈指彈向小道士的腦門，小道士立馬捂住額頭，縮進了被子裏，又偷偷往外看了一眼，藏劍弟子索性躺在了他身邊，“不過，有些人，我的確不喜歡。你也別鬧了，明日一早，我們還是回玉虛峰山麓吧。”

“嗯！”

第二天早上，懷遠剛踏進來，便看見葉無殤在給陳虞穿衣服。瞅着自家師弟身上穿着的還是那件和藏劍弟子身上相同制式的衣服，懷遠眼皮直跳，趕緊走了過去：“師弟，你們……這是作甚？”

“這裏本是閣下的房間吧，初時多有不便，才讓小虞在此修養，不過現在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我和小虞也應該回玉虛峰山麓庭院去，那才是小虞自己的房間。”葉無殤一邊說，一邊給陳虞理了理領口，“這些日子真是多有叨擾了。”

“陳虞是我師弟，怎麼會叨擾呢？”一想到自己肯定又說不過葉無殤，懷遠果斷開始攻略自家師弟，“師弟啊，師兄平時也不在這裏住，這裏靈氣濃郁東西齊修行也方便，你多住一陣子也沒什麼的。”

小道士理好了自己的袖口，回憶了一下以往葉無殤哄自己時所做的動作，伸手揉了揉懷遠的頭髮，一本正經的開口：“大師兄乖，別鬧。”

西域捲毛咩默默捂着胸口蹲在了地上：這種會心一擊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葉無殤微微挑眉，拉着小道士的手，坦然離開了玉京峰後山宮殿，過了好一會兒，才有內門弟子一臉恐慌的進來，打斷了懷遠身上奇怪的狀態：“大師兄！大師兄！不好了！玉清峰的師姐們又開始大規模招人出本了！”

“都在三清觀待了這麼久，你怎麼還是沒習慣。”懷遠擺擺手，正準備示意對方保持淡定的時候，腦海中電光火石般劃過什麼，“等一下，你說玉清峰又要出本？”

“是啊師兄，師弟們都害怕的不得了。”

“這樣啊。”點了點下巴，懷遠對着那個內門弟子招手，“你去告訴玉清峰的那些師妹們，陳虞師弟身邊有劍靈。”

“啊？那豈不是會把火燒到陳虞師弟身上？”

“笨啊，師父已經下令讓師弟靜養，不許別人打擾他，可沒說不許打擾他的劍靈啊。”

陳虞拉着葉無殤的手回到玉虛峰山麓的時候，老遠便看見在梅樹下指導別人練劍的懷戩。似是察覺到陳虞的氣息，懷戩直接往傳送陣所在的方向看去：“師弟，你怎麼回來了？”

鬆開拉着葉無殤的手，陳虞上前對着懷戩一禮：“我是玉虛峰弟子，自然是要回來的。”

“大師兄之前有和我說過，掌門下了令讓你靜養，況且你在大師兄那裏也比較方便，不過，”懷戩的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嗯，回來就好，玉虛峰雖不比玉京峰，也沒那麼容易被打擾，有什麼需要的，直接和我說就行。”

“謝謝懷戩師兄。”

懷戩的視線從陳虞身上移到了葉無殤身上，藏劍弟子抬手一禮，懷戩也隨之還禮。陳虞剛要開口給懷戩介紹葉無殤，對方已經點了點頭：“我知道的，之前就是這位葉公子一直在照顧你吧，這樣我也放心了。之前我猜過很多次，卻沒猜出來是劍靈。”

“……猜什麼？”

懷戩笑了笑，沒再回答，葉無殤對着懷戩微微頷首，拉着陳虞進了走廊。等陳虞推開自己房門的時候，小道士驚訝的發現，自己屋子裏仍和離開前一樣片塵不染。葉無殤好笑的看着小道士用手摸桌子，摸不出灰塵來：“修真之人屋內多用避塵珠，離開再久，也不會有灰塵的。這裏的茶具擺放位置還是和原來一樣……茶具……原來如此，也沒指望能夠瞞得了多久，果然是心思細膩之人。”

“什麼心思細膩的？”

藏劍弟子還沒來及答話，忽然抱住小道士往旁邊一閃，劉某人破窗而入，直接臉朝地落在屋內，在他之後，懷衍、楚無恆、江了了也跟着翻窗子進來。陳虞哭笑不得的把地上的劉某人拉了起來：“狗蛋哥，我和無殤都在裏面，門又沒鎖，你們為什麼不從正門進來？”

“咳咳～掌門不是說要讓你靜養，不許別人來打擾你么？”劉某人理了理自己身上凌亂的道袍，“之前你一直待在大師兄的房間裏靜養，玉京峰上又處處都是禁制，我想翻窗戶都翻不了，後來看到你從玉京峰出來，我就直接追過來，結果半路還遇到一堆人。話說，陳虞，那個……你，你現在身體怎麼樣了，那什麼九轉洗髓丹會不會還留有餘毒啊？”

“放心吧，凝丹長老已經給我把過脈了，沒事的。”陳虞視線一轉，發現跟在後面進來的三個人一直盯着葉無殤看，“無殤有哪裏不對么，你們……你們老是盯着他看？”

在江了了的視線投過來那一瞬，葉無殤就明白了，這小姑娘的眼神和當年山莊裏師妹們的眼神一模一樣。懷衍和楚無恆齊齊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江了了卻是直接開口問道：“咳咳～是這樣的，陳虞師弟。我們玉清峰最近一直在策劃着出新本，所以想請你和這位公子一起來參加，嗯，放心，是清水向的。”

小道士第一反應就是去看藏劍弟子的表情，結果對方並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他長舒一口氣，剛想拒絕江了了，對方像是明白他要說什麼，搶先開口了：“師弟，其實我也想幫你的，但是，長老說，別忘了，你還欠她一個人情。”

“可是——”

“無妨，只是小姑娘們的一點愛好而已，沒什麼。”葉無殤拍了拍陳虞的肩膀，“欠了人情，總歸是要還的。”

小道士低下了頭：“哦，好吧。”

“既然你們兩個人都同意了。”江了了眼冒綠光，從袖子裏掏出一堆筆墨紙硯，“那現在就開始吧！”

“……哈？”

陳虞在玉虛峰待了幾天，數日之後，劉某人又翻窗子跑了進來，並且用無比同情的眼神看着陳虞。小道士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藏劍弟子，對方輕輕嘆了口氣，劉某人幽幽的拉住了小道士的袖子：“陳虞，我跟你講，這幾天，哦不，這幾個月，你能不離開玉虛峰，就不離開。你不知道，現在觀里的姑娘們都快瘋了。”

“究竟怎麼了，都能讓你露出這副表情？對了，你不是答應幫我拿一本來看的么？”

劉某人深吸一口氣，從袖子裏取出一本小冊子，帶着視死如歸的表情遞向陳虞。陳虞隨手翻了幾頁，裏面是一些師徒向的小故事，只是翻到倒數幾頁的時候，書頁上出現了鮮紅的“福利”兩個大字。小道士還沒來及的翻下去，藏劍弟子已經迅速的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