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綿綿
楚樂儀深吸了一口氣。
不行,她還要喝一點。
她伸手去摸另一端的酒盅,被瑥羽蓋住了手。
他平靜的看着她,“殿下,怎麼還需喝酒給自己壯膽呢?”
語調微微上揚,尾音帶着一絲顫,泄露了並不平靜的心。
“此話是為何?”由於本身接下來的話就讓她開口困難,瑥羽這樣一問她還真的有些虛。
瑥羽收回手來,重新垂下眸子,鴉羽般的睫毛顫顫的,企圖掩蓋住苦澀。
“瑥羽不喝酒了,殿下也不喝了,好不好?”
他柔美而哀愁的一笑,“殿下清醒的說,瑥羽清醒的聽,不會有錯漏,不會做錯決定。”
他的眼眸如幽潭,深不見底,隱隱閃爍着破碎的光。
她還什麼都沒說呢,為什麼他這麼哀傷?
楚樂儀胸口沉悶的厲害,不由得想到母后說的話,瑥羽有可能成為眾矢之的。
她一早就來了,吩咐采苓等他忙完工作再來找的。
卻不想他竟忙到了深夜,還一回房就喝酒。
采苓說各管事都歇了,只有他那間賬房主管室亮着燭火。
他平常有沒有受什麼難為?
但這話問也白問,工作上他從沒訴過苦。
楚樂儀不再多想,乾脆的下了決心,
“瑥羽,鐵礦這邊的活還是太糙了,又累人,不做了好不好?”
瑥羽猛地抬起頭,“殿下……為何突然如此說?瑥羽做錯事了嗎?”
“沒有。”楚樂儀及時的否認,“你做的很好,我只是覺得,你太辛苦。”
楚樂儀細細算着,“你還有羽華堂要顧,還有天南海北的你的那批人要顧。”
“又要負責葯圃鐵礦的賬房,還有我那些店鋪……”
“不如,你就專心的經營自己的產業,發展自己的勢力。”
瑥羽一直在維持着的鎮定自若,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如同摔破的琉璃,散落一地碎片。
公主這是讓他……從她的產業里全面退出去。
“瑥羽沒覺得辛苦……如果辛苦,時間長了是會出岔子的,殿下看瑥羽出過岔子嗎?”
楚樂儀不能不認同,他何止沒出過岔子,他還有空勾引她。
她太清楚這一身肅殺的黑衣下,包裹着的是一具軟綿綿、春意盎然的身子。
……
她突然心梗:嗯?楚樂儀你還是不是個人!這是你現在應該想的嗎?
楚樂儀攥起拳來掐自己的手心,將腦海中紛雜的思緒強行壓制下去。
吐出一口氣,“我直說了吧,你是受我連累。”
“你是我的面首,又經營我的產業,別人知道我偏寵你,就會盯着你不放。”
“你可能會在公事上遇到莫須有的麻煩,在外面也可能會有危險。”
“我想把你先安置別處,避開不懷好意的視線,你也並不會耽誤自己的經營。”
瑥羽默默聽着,還能有誰,會因為公主偏寵他,而盯着他不放?
誰又能在公主的產業上,給他製造麻煩……
還有能力讓他在外面,遇到危險……
是那個叫游旭的。
是未來的駙馬容不下他。
所幸公主並沒有想拋棄他,公主想保護他。
瑥羽心裏又苦又甜,又難過又驚喜,打翻了五味瓶。
往昔種種,似繁花盛景於眼前掠過,又好似殘紅飄墜入泥沼。
諸般滋味翻湧不息,最後仍只剩苦澀更多。
賞圖宴是皇後娘娘的安排,游旭又是那般……與她相襯。
瑥羽想潑辣一點與公主置氣。
可他已經用盡了手段,都沒得到公主的心,本就是他不夠格。
可他不想放棄,好痛。
他身子輕顫,“殿下,您想把我安置在哪裏?”
楚樂儀反覆想了幾條路,決定讓他選,或者如果他能想到更好的,也是行的。
她吐字清晰而溫和,“原本是有意在府外,給你安排一處清靜的宅院。”
瑥羽:面首變成了外室。
雖然母后說把瑥羽當作棄子,別人才能放過他,但她不能冒這個險,
“後來我還是不放心,我怕萬一呢,萬一出事。”
瑥羽:未來駙馬不僅善妒而且手段很辣。
她真誠的看着瑥羽,“卻山寺是皇家寺院,武僧眾多,背景深厚,又有教義鎮人心。”
“輕易沒人敢惹,如果你去那裏帶髮修行,藏在重重廟宇之中,是最安全的。”
“你說如何?”
瑥羽聽到這裏擎不住自己了,淚光晶瑩,
“殿下,瑥羽還沒有看透紅塵呢,為何要送瑥羽去寺廟修行?”
“就像那些……王侯之家的小妾通房,說送去寺里當姑子,就送去了。”
“為什麼要這樣對瑥羽,瑥羽愛慕您,瑥羽不要修行,不要……”
“求求您……殿下……”
他再也不能止住眼淚,傾身覆在她身側。
將頭埋在她的頸窩中,乾脆的拒絕,“不要。”
楚樂儀一下子接住這個脆弱的瓷娃娃,手臂環住他的脊背輕輕拍打,
“你到底在玉章學府里聽了人家多少渾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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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哄着他,“這跟那怎麼能相比較呢,根本不是一種情形。”
瑥羽察覺她的一絲心軟,只要殿下有一絲的心軟,他就要爭。
他還要保護殿下呢,萬一那人並非良人。
打定了主意,他伸手想偷偷解開衣襟。
他記得殿下醉了酒,曾親過他的,殿下會饞他身子。
以前他不想做出酒後……這樣為人不恥的做派,可笑的想要殿下清醒時給出的愛。
可現如今,那人都已經攆到門上了。
不管如何,他今晚要留住殿下。
殿下會負責嗎?他不知道。
他會用盡方法,讓殿下嘗透他的滋味,他要讓殿下不想離開他。
游旭逼迫的這麼緊,說不定很快就會去府里問事情如何……
他想求采苓在游旭面前提起,今夜公主在此留宿,而他也並沒有走。
就這樣……
衣襟還沒解完,又想着殿下的酒盅很遠。
復又抬起頭,眼睫輕顫,淚掛腮邊,哽咽着道,
“殿下怎能被他管的那麼死,明明您才是府里的主宰呀。”
“他對您身邊事諸多置喙,豈不是有越俎代庖之嫌?”
“您的恩寵雨露,豈能只由他一人掌控?”
“殿下仁慈寬厚,不應被他這般利用。”
他輕泣幾聲,以袖掩面,衣袖放下的時候,恰到好處的露出鎖骨和一點胸膛。
“瑥羽在您身畔,雖不敢妄稱有功,卻也兢兢業業,未敢有半分懈怠。”
“他卻容不下瑥羽,是想將您的恩寵獨攬,還是別有居心?”
“您若就此應允,豈不是讓他以為您可隨意被他擺弄,日後您於公主府內,威嚴何存?”
楚樂儀越聽越不對,“等會兒……等……”
他急急的握住她的手,“瑥羽不怕修行清苦,只恐殿下因此被人小覷……”
他記得殿下是喜歡自由的,補充道,“望殿下明察,莫要入了他的彀中,失了自由。”
瑥羽擦完眼淚,又往她脖頸處一鑽。
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氣,流連不止。
忽然愣住,說的太縱情忘我,竟忘了將她的酒盅順手拿過來。